萬象峰崑崙大殿中,劫心真人與衆長老正在議事。劫心真人雖然蒙着面紗,但是他眼中的怒意卻讓身邊的幾個崑崙派長老默不敢言。劫心真人沉了沉心中的怒氣道:“衆位師弟,徐九洪來信找我要人,你們說此事該當如何?”
“掌門師兄,我們是看着天琦長大的,以他的品性,怎會任意胡爲?定是徐九洪心懷不軌。請掌門師兄準我去雪山派查清此事。”
“徐九洪這封信來的怪異,還是等天琦回來,再當面問他吧。”
“師兄,咱們崑崙派從未怕過誰,就算天琦回來,也不是他徐九洪說要就給的。依我看,等天琦回來再給徐九洪回信,讓他那幾個女弟子過來當面對質。”
“......”
衆長老紛紛表達對徐九洪的不滿,顯然都不相信凌天琦會欺負雪山派的女弟子。
劫心真人面露擔憂之色,道:“天琦的爲人,我再清楚不過了,他向來嚴謹持重,若是雪山派玩弄陰謀,他應當第一時間傳信回來纔對。”
一個長髯長老道:“掌門師兄,你是說天琦可能遇險了麼?”
劫心真人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一個方臉長老道:“師兄你或許多慮了。以天琦的心智和武功,雪山派上下誰能傷他?”
劫心真人道:“論武功心智,當然沒人能輕易傷得了天琦。但雪山派畢竟是武林同道,天琦不會像防範敵人一般警惕。”
聽完劫心真人這番話,衆長老也面露憂色。那方臉長老道:“掌門師兄,讓我去雪山吧。在這乾等,實在憋的難受。”
劫心真人愛徒心切,按耐不住心中的擔憂,對那方臉長老道:“於師弟,你帶些弟子去各個關口守着,一旦看見天琦立即傳信給我。我親自去一趟雪山。”
“於師弟”就是那方臉長老,名叫於修岷,只見他他躬身受命,道:“我現在就去。”說完轉身走出大殿。
衆長老聽聞劫心真人要親自去雪山,連忙一齊勸道:“掌門師兄不可。”
長髯長老道:“師兄,你是一門之尊,不可貿然下山,而且雪山派詭異難測,還是讓我等去吧。”
劫心真人道:“衆位師弟不必勸了。秦師弟和韓師弟隨我去雪山,你們留下鎮守崑崙。”
秦長老和韓長老躬身抱拳領命,其餘長老心知勸不住劫心真人,也不再言語,只能暗自嘆氣。
天山腳下,辰陽一行已連續觀察三日,靈藥和盧剛已蹲得有些煩躁。這兩日都只是偶有幾個雪山派弟子下山,農夫也是如常耕作。
辰陽道:“龐蘭姐,雪山派不是女弟子衆多麼?這幾日看見的女弟子才三兩個,有些不合常理。”
靈藥不耐煩道:“搬運糧食的力氣活自然是男弟子動手。”
辰陽不理會靈藥,暗想:習武不也是力氣活麼。
龐蘭疑惑道:“這些女弟子既然下山了,爲何不去逛一下集市?”
盧剛道:“雪山派近來連遭不幸,他們怎會有心思逛集市。”
龐蘭道:“可下山的這些弟子無論男女都與農夫有說有笑的,心情似乎很愉悅。”
盧剛無可辯駁,不再言語。
龐蘭的話辰陽頗爲認同。從江南到天山這一路上,龐蘭和靈藥都逛了好幾次集市,杜弱和周如穎也喜 歡逛集市,而且喀魯鎮的集市也挺熱鬧的。
辰陽已經認定了女子喜歡逛集市是平常之事,道:“龐蘭姐,你以爲如何?”
龐蘭道:“幾日來,咱們見到的雪山派弟子都似有異常,只有這些農夫如常耕作,看來只有先從這些農夫入手較爲穩妥。”
靈藥和盧剛頓時神情躍然,道:“如何入手?”
辰陽聽聞龐蘭要出手,心中有些詫異,他以爲龐蘭一直贊同“見異常即撤退”的做法。不過,從這幾日的觀察來看,從這些農夫入手的確可行,但辰陽還是覺得撤出雪山傳信給袁安泰最爲穩妥。現在龐蘭也決意出手試探,辰陽只好默然接受。
龐蘭從腰間摸出兩個鈴鐺遞給辰陽和盧剛,道:“待到傍晚時分農夫休息時,我和靈藥上前探問,盧剛和辰陽個各尋一處地方警戒,若發現雪山派弟子下山,你們搖一下鈴鐺便可。”
辰陽接過鈴鐺,問道:“若是真有雪山派弟子來,這鈴鐺之音他們也能聽到吧?”
龐蘭自信道:“你搖一下便知。”
辰陽和盧剛一齊搖了一下鈴鐺,三人齊齊驚訝:這鈴鐺居然沒發出聲音。
龐蘭輕笑道:“這鈴鐺之音只有我可以感應到。記住,若是你們手中的鈴鐺無故自動就趕緊過來接應我們。”
辰陽三人嘖嘖稱奇,竟有如此奇妙的鈴鐺。
旁晚,天色已微有暗淡,辰陽坐在一棵高大的胡楊樹上,全神貫注地警覺着四周,盧剛則伏在枯草堆下,也是凝聚心神警覺四周。
龐蘭和靈藥兩人一前一後走向一個農夫家中。龐蘭的妝容似乎變得更加豔麗了,靈藥則是邊走邊撒下一些水晶粉末。
龐蘭走到農戶的大門前扣了三下門,片刻過後,一個農夫纔打開門,看了一眼龐蘭,神情即時變得呆滯。龐蘭正想開口問話,忽見一隻細小的飛蟲從農夫的胸口飛出。龐蘭立覺不妙,拍了一下腰帶便道:“是鳴蟲,靈藥快走!”說完便和靈藥撇下那農夫,一齊施展輕功往喀魯鎮逃去。
辰陽和盧剛手上的鈴鐺輕輕顫動,兩人見狀同時動身前去接應。待四人聚到一起時,靈藥迅速取出四顆淡黃色的藥丸遞給三人道:“我撒出紫色粉末時便服下這顆藥丸,千萬記住!”三人齊齊點頭接過藥丸。
辰陽、盧剛和靈藥雖不知其然,但是看見龐蘭神色緊繃,三人心中也暗起波瀾,彷彿危機已經降臨。
四人手中拿着藥丸全力奔逃,靈藥依舊不停地撒出水晶粉末。辰陽不會輕功,稍稍落後於三人。在急速奔逃中,四人周圍不斷地竄出人影,他們的衣衫都是雪山派弟子打扮,手中的兵器卻是五花八門。隨着人影不斷涌出,辰陽四人已被團團圍住!
重圍之下,四人已顧不得分辨這些人是不是雪山派弟子,心中只有逃脫之念。靈藥連忙從藥囊中取出紫色的粉末往空中一撒,然後四人一齊服下藥丸。只一瞬間,嘭嘭嘭的爆裂之聲環繞在衆人之間,爆裂之聲過後,許多“雪山派弟子”紛紛倒地昏迷。原來靈藥的兩種粉末會相互吸引,直至相融之後便會發出爆裂之聲,粉末爆開後變成一種新藥瀰漫在空中,一旦吸入可致人昏迷。
後面涌出的人影看見前面的人倒下,紛紛捂住自己的口鼻,再緩緩後退。一個聲音道:“不必慌張,他們已是甕中之鱉,待毒霧散去便如探囊取物。”說話的是之前與凌天琦交過手的哈卓。
龐蘭當機立斷,道:“分兩頭突圍。”四人十分默契,辰陽和龐蘭向左突圍,盧剛和靈藥向右突圍。
靈藥又取出一種藍色粉末,不停地灑向人羣,這些藍色的粉末一旦粘到皮肉上,便使人奇癢難當,當先圍攏上來的人都咬牙切齒地盯着靈藥,但又不得不丟下兵器,不停地往身上撓。那些上前攻擊靈藥的人都被盧剛的拳勁一一震退,而且盧剛的每一拳都附有乾元真氣,被盧剛打中的人立馬變得燥熱狂暴,這些人耐不住燥熱便轉身往雪山上跑;還有些既癢又熱的,邊跑邊撓,連皮肉都撓破了,身上癢處都是鮮血直流,模樣甚是可怖。
衆人位圍堵之下,龐蘭不便施展幻術,只得跟在辰陽身後,或用拳腳擊退敵人,或使輕功閃避敵人。辰陽內力頗強,真氣凝練也頗爲熟練,但是能用於突出重圍的只有真氣牆,只見他凝出兩道真氣牆破開人羣,便運轉內力飛身疾跑。
龐蘭輕功了得,見辰陽跑得慢,直接拽着辰陽一齊衝出人羣。兩息之間,兩人便將身後的人羣拉開三四丈遠。這時,龐蘭扯下自己的腰帶,對辰陽道:“用真氣捂住耳朵。”辰陽聞言,立即凝聚真氣捂住耳朵;與此同時,龐蘭雙手拿着腰帶一抖,陣陣“叮鈴叮鈴”之聲傳出,追在身後之人聽到鈴聲,霎時變得呆滯緩慢。原來龐蘭的腰帶上縫着一長串黃豆般大小的鈴鐺。
只可惜,龐蘭的幻術只奏一時之效,追上來的“雪山派弟子”越來越多,他們只要護住自己的耳朵,往中幻術的人身上灌入真氣便把幻術解開了,而辰陽和龐蘭的面前又竄出了許多人影。敵勢洶涌,兩人心中無奈,只得往雪山上跑。
哈卓見辰陽和龐蘭往雪山跑,大聲喝道:“不必追了,守住下山要道便可,讓他們在山上凍一會兒。”又指着靈藥和盧剛道:“先把那兩個拿下。”
盧剛的乾元真氣雖強,但是他的基本功不如辰陽紮實,他的真氣牆根本破不開人羣,敵人只需使用車輪戰便可耗盡他的內力。靈藥精通藥理,輕功也不錯,但是一旦與人打鬥便容易落下風,只得依賴她的藥囊。突然,一把彎刀劈向盧剛,盧剛反應極快,用凝有真氣的拳頭硬擋彎刀,刀拳互撞,盧剛和使彎刀的人都被震得後退兩步,那使彎刀的人正是哈卓。
哈卓連續揮刀劈向盧剛,且刀刀劈向要害,盧剛知道此人武功高強,不得不盡全力去擋。正當盧剛被牽制時,一個鉤爪掠過靈藥腰間,連藥囊也一併掠走了。藥囊被奪,靈藥登時心慌,欲施展輕功躍起時,又有兩把鉤爪飛出鉗住靈藥的雙腳,靈藥被絆倒在地,欲起身時十幾把兵刃已經圍在她的脖子上了。盧剛見靈藥被擒,心神動盪,分心的瞬間便露出破綻,哈卓趁勢按住盧剛的穴道,得意道:“給他們送上見面禮。”
哈卓的一個下屬拿出一盒花粉灑向靈藥和盧剛,只消片刻兩人便覺胸口劇痛,隨即而來的是疲軟無力。哈卓笑道:“小姑娘,不知你是否能解這花粉之毒?”
靈藥並不言語,只恨恨地看着哈卓。哈卓厭惡這種眼神,往靈藥臉上狠狠地扇一巴掌,道:“把這兩個人交給緹娜護法處置,其餘人隨我上山把另外那兩人也拿下。”
盧剛看到靈藥受辱,不顧身軀疲軟,竭力掙扎,欲掙脫被封穴道,道:“不要碰她!”他只是徒勞罷了。
辰陽和龐蘭往山上奔走了半個時辰之久,兩人都喘着粗氣坐下歇息,但心中的緊張之感卻越累越重。 辰陽道:“他們是如何發現的?”
龐蘭道:“是鳴蟲。”
辰陽道:“鳴蟲是何物?”
龐蘭道:“鳴蟲也叫解夢蟲,只要人進入夢境或陷入幻境,它們就會不斷嗡鳴。那農夫身上的應當是母蟲,只要母蟲嗡鳴,子蟲在三裡開外也能感應到。”
辰陽道:“沒想到敵人還有這等手段。”
龐蘭道:“不過這些鳴蟲生命極弱,靈藥的毒粉應當把它們都毒死了吧。”
歇息片刻之後,辰陽道:“咱們不能再往上走了,再往上就進入雪域了。”辰陽已感覺到陣陣冷意,待身子冷下來後,只怕是抵不住這寒冷,到時就得凝聚真氣抵禦嚴寒。
龐蘭望着遠處不見邊際的雪域,心中頓感迷茫無力,嘆道:“這裡真是天然的獵場。”
辰陽看見龐蘭頗有消沉之意,反倒是激起俠義之心,笑道:“龐蘭姐不必氣餒,就算此地是獵場,咱們也可以選做獵人。”
龐蘭苦笑道:“做獵人?對方至少有千人之衆,咱們如何做得獵人。”龐蘭只當辰陽是以男子漢之名安慰她罷了。
辰陽道:“我去尋一些野味,龐蘭姐去觀察一下四周的地形,可否?”
龐蘭有些出乎意料,辰陽竟比她先冷靜下來思索如何應敵,道:“當然可以。”
待龐蘭四處察看地形回來,辰陽已經燃起炊煙,烤着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龐蘭看到辰陽這般愜意地烤着野味,怒喝道:“你想引來敵人麼?”
辰陽道:“不生火怎麼吃?”
龐蘭欲把火滅掉,道:“自然是生吃。”
辰陽忙起身阻止道:“龐蘭姐莫要動怒,我撿來的柴火可不是隻用來烤野味的。”辰陽心中暗驚:這女子竟要生吃野味,真可怕!
龐蘭道:“你要做什麼?”
辰陽道:“你方纔不是去察看地形了麼,你覺得哪裡適合再生煙火?”
龐蘭聞言,立即會意,道:“你想故佈疑陣?”
辰陽道:“正是。”
龐蘭邊思索邊道:“北向是下山要道絕不可取,南向是冰天雪域亦不可取,往西是雪山派之地更不可取,往東雖是懸崖峭壁,但以我們的武功或有一線生機。”
辰陽道:“他們佈置如此周密,連你的幻術都防範在內。如此對手,必定不會疏漏東向的懸崖峭壁。依我看,只有西向可取,這叫危極則安。”
龐蘭不敢苟同,道:“危極則安?你不怕羊入虎口麼?”
辰陽道:“無妨,只要我把煙火疑陣往西向引,以敵人之狡猾,他們定會以爲我們使的是聲東擊西之法,勢必往東向的懸崖峭壁追去,一旦敵人往東追,我們便有脫身之機。”
龐蘭嘆氣道:“此法雖然冒險,卻比亂闖懸崖峭壁強。”
辰陽抱起柴火道:“那就有勞龐蘭姐掌一下火候。”
辰陽布好煙火之後,龐蘭已將肉考好。野兔和野雞都是辰陽剝皮之後再烤的,煙燻火焦之味極重,辰陽強忍煙火之味把肉嚥下,即便是吃到一些半熟之肉也是強吞蠻咽,絕不吐出。這或許是辰陽吃過最難吃的肉了。而龐蘭卻像在用家常便飯一般淡然自如,辰陽不得不由衷地佩服她的味蕾。
天色越來越暗,哈卓果然領着衆人往東向的懸崖峭壁追去,辰陽和龐蘭看準時機往西奔逃。一路上暢通無阻,讓兩人心中暗喜。
自從緹娜來到雪山,她每日都親自送飯給凌天琦,初次送飯時還極其霸道地要求凌天琦與她成親,怎奈凌天琦卻不理不睬,一言不發。緹娜求親被拒也不氣惱,仍是每日給他送飯,只是不再提成親之事,反倒問起凌天琦是如何獨自一人覆滅紇羅教。凌天琦仍舊一言不發,緹娜則興致盎然地說起她從小到大的奇聞軼事。
連續幾日後,凌天琦忽然道:“緹娜姑娘你這是何苦?你我乃是死敵。”雖然兩人曾交過幾次手,那時緹娜還是一教之主;但從心而論,凌天琦並不討厭緹娜,即便兩人是立場相對的敵人,只是凌天琦對緹娜並無男女之念,而且他心中掛念的是隻見過一面的杜弱。
凌天琦開口,緹娜臉上登時如花綻放,道:“死敵又如何?你我只管成親便好,管他們打打殺殺做什麼。”
凌天琦道:“我已有心上人,此生非她不娶。”
緹娜道:“你有心上人我信,非她不娶我卻不信。”
凌天琦道:“爲何?”
緹娜笑道:“直覺。”
凌天琦深嘆一口氣道:“直覺也罷,我現在已是階下囚,能活命也是仰仗你的心意罷了,何談心上人。”
緹娜道:“只要我活着就不會讓你死,我也是非你不嫁。”
凌天琦似乎能感覺到緹娜不可動搖的決心,內心微微悸動,而後又是沉默不語。緹娜似乎心有所感,歡喜地走出房門。
第二天傍晚,緹娜送飯來時,問道:“想不想出去走走?”
凌天琦詫異道:“你不介意麼?”
緹娜道:“介意什麼?”
凌天琦道:“你下屬的眼光。”
緹娜笑道:“既然他們是我的下屬,我又何須介意。”
這房屋不見天日,凌天琦的確想出去透透氣,正欲起身,轉念一想,又坐下道:“謝謝你的好意......”話還沒說完,緹娜伸手拽起凌天琦便往屋外走。凌天琦中了花粉之毒,內力盡失,根本無力抵抗,只得任由緹娜拖曳。
堂堂崑崙派天才弟子竟被一個姑娘拉着走,許多聖光教的教衆看見了都哈哈大笑,紛紛起鬨道:
“緹娜護法真豪傑!”
“緹娜護法趕緊挑個良辰吉日成親吧。”
“不必挑日子了,他們中原人不是常說擇日不如撞日麼?”
“沒錯,咱們可沒那麼多規矩。”
“哈哈哈.....”
緹娜喝道:“誰再多嘴,就自廢一條手臂。”笑聲戛然而止。
“報!”一下屬快步走到緹娜面前,道:“哈卓統領擒住兩個探子,請緹娜護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