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正試圖想象我浪跡江湖之後的生活場面,而公交車報站,我到家了。

回到家我躲着母親,一頭就鑽進了自己的屋子裡,努力回想剛纔腦子裡那嗜血的場面,卻怎麼都沒有在公車上時想象的震撼了。我拿起鏡子,對着鏡子一看,那隻捱揍的眼果然變成熊貓眼了。

母親叫我吃飯,問我怎麼那麼晚纔回來。

我說我在外面吃過了,不用管我了。我躺在牀上生着悶氣,手機響了起來,我就料到是韓絮打來的,被我毫不留情的掛斷了。我接連掛斷了好幾個韓絮打來的電話,後來韓絮給我發短信,我一條都沒看,直接清空了她的信箱,也清空了以前的那些甜言蜜語,心中對她只有四個字可說:恩斷義絕!

第二天我是帶着墨鏡上學的,秦青吃驚的看了我數十秒,然後對我說:“你看黑客帝國看傻了吧……”

我說:“我是傻了,但不是看黑客帝國看得,是看‘金星’看得。”

說完我把眼睛一摘,把那隻熊貓眼展現在他面前。

“我操!誰這麼大膽子,在我們學校竟然還敢碰我們樂爺!”秦青一聲吼,嚇得我趕緊把眼睛戴上,同時示意他低調。

我說:“在咱學校當然沒人敢這麼對我。”

“哦?這麼說你是出去砸人場子結果被人秒殺了?”

我說:“你還能不能行?真當我是江湖中人啊?我還去砸人場子?你樂爺我的妞被人撬跑了!那小子不但撬跑了我的妞,還打我!他就差要我的命了!”

“什麼?!韓絮跟人跑了?真的假的?!”

我很肯定的對秦青點點頭。這時姜恆和大海也來到我座位邊上,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哥幾個今晚準備準備吧,我在宏院被人欺負了,媳婦跟人跑了,臉也被人打了,面子全丟光了!我快要成聶人王了!”

次節課後,我來到了小暴的班級,找到小暴,首先描述了那個男二號是多麼有錢——這樣有助於激發小暴的仇富情緒,在動手的時候會更加賣力。接着描述了他是怎樣的仗勢欺我的,並同時給他展示了我那隻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眼眸。

小暴當即決定:“算他倒黴,欺貧欺到咱頭上來了。”

放學後,我拉着大海、秦青、姜恆和小暴跑到了30路車站。

小暴問我:“郝樂,你不是要我們陪你坐公交車吧?”

我說:“難道你想打車?!從這到宏院至少要三十塊錢!再說咱們五個人要打兩輛車,這樣就是六十塊錢,我大半個月的生活費就沒了……對了,你找的人都在哪呢?”

“我告訴他們直接去宏院集合,這個你放心,都是我好兄弟。”

我很信任的拍了拍小暴的肩膀。

半個小時後我們五個人出現在了宏院的門口,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小暴的戰鬥力出現減弱的現象,他竟然打着哈欠對我說:“郝樂,我有點困……”

大海和秦青似乎被傳染了,也都接連的打起了哈欠。

我鄭重的,一字一句的對他們說:“今 天 就 算 你 們 夢 遊 也 得 幫 我 出 了 這 口 惡 氣 ! !”

說罷我給韓絮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我又來了。”

幾乎是和昨天同樣的場景,韓絮慌慌張張的從學校大門衝了出來,上來就衝我說:“郝樂!你太過分了!我昨天給你打了一晚上電話,發了數十條短信,你竟然什麼都沒回我!”

我說:“對不起啊,昨晚是我不好,但我今天來不是和你說這件事的。你放心,我也不是來送你回家的,我是來找撬走我女朋友的那個小白臉的,昨天那一拳讓我演了一天的基努裡維斯,有些東西……得還。”

“還什麼啊?難道昨天我給你發的短信你還沒看懂麼?”

“沒看,也不想看,我把你的信箱已經清空了。你不就是想甩我麼?不瞞你說,我昨晚哭了一宿之後什麼都想明白了。你、我,大家都是賤貨,不用裝清純,不用解釋,不需理由,玩玩而已嘛!”我正沒心沒肺的說着,韓絮“啪”的給我一個大嘴巴。

韓絮瞪着眼睛大聲對我說:“你罵誰是賤貨?!”

我覺得韓絮要哭了,可我此刻不能對她心慈手軟,就算她哭倒在我的懷裡,今晚的仇也得報,但我心裡還是感覺到了一陣慌張,那陣慌張讓我覺得有點心痛。

我說:“我沒罵人,你見過有人罵自己的麼?沒有吧,所以我說的只是實話。我!和你!都他媽的是賤貨!!”

我說的很大聲,和我保持距離的小暴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韓絮的眼淚“唰”一下子就下來了,我承認那一刻我的心還是軟了,但我前面的話鋪墊的太到位了,情緒都到這兒了,兄弟們也帶來了,不能慫!而且今天是來打小白臉的,不是來和韓絮打情罵俏的,所以我把身子轉了過去,並告訴自己:站在你面前哭泣的是個見異思遷的蕩婦!你不能對她有半點憐憫!

我這麼一想便也釋懷了,我朝小暴指了指手錶,問他人爲什麼還沒到,小暴竟然向我聳了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人爲什麼還沒來。我焦急的在宏遠門口走來走去,韓絮終於停止哭泣,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好清靜。不一會兒,一輛大奔在宏院的校門口停了下來,韓絮向那輛奔馳跑去。我被這輛大奔搞迷糊了,難道韓絮被校外的大老闆包了?昨天那個男二號是韓絮的保鏢?!

我正琢磨着,車門推開了,從車裡走出了一箇中年婦女,身材保持的竟然和韓絮差不多,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那不會是韓絮的母親吧。

那天我的預料又成真了,我覺得我真應該改行去當算命的。

韓絮的母親看到韓絮哭成那樣,再一看站在一邊木訥的我,沒有問韓絮發生什麼事,把韓絮往車裡一推,然後衝着我就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九品芝麻官裡》的龜婆,口才真是一流的。韓絮母親的表現讓我很吃驚,她的口吐芬芳充分說明了當代中國女性確實已經佔據了半邊天,甚至有要佔據珠穆朗瑪峰的趨勢。按照韓絮母親的表現,唐龍的母親如果和她吵架,最後一定會吐血身亡,也許只有我的母親有可能和韓絮的母親打個平手了。在這頓狂轟濫炸持續了三又二分之一秒後我就棄械逃走了,我心靈上所受的創傷不比昨晚挨的那一拳輕。這說明,一個韓絮母親等於一羣小白臉。

韓絮的母親想對我死纏爛打,嚇得我趕緊攔住一輛出租車,把小暴他們都拽上了車,然後逃之夭夭了。

在車開了五分鐘後我仍不放心的向後張望,我真怕韓絮的母親會開着大奔追上來。而這時我才發現,車裡一共坐着六個老爺們。可能因爲我們上車的速度太快了,連司機也沒有搞清楚我們一共幾個人,直到到達目的地之後司機才如夢初醒一般說了句:“我靠……你們怎麼五個人啊?……”

下車後,小暴給準備來幫忙的兄弟們打了個電話,簡單地敘述了一下我們恐怖的遭遇,告訴他們別來了,這邊都散了。

電話那邊的兄弟說:“我們正好也還沒到宏遠呢,坐的533路他媽的半道壞了,我們現在被撂在路邊等下一趟公交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