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上這般胡攪蠻纏的小妖精，他不免啞然。
眼見得眼前好不容易被自己挑起來話茬的小和尚就要重新滅了氣焰，她徹底急了起來，連忙又撅起了嘴巴，聲色染上了幾分着急，“你就是生我氣了！”
他依舊還是那副無奈至極的模樣，“我沒有。”
“那你爲什麼不跟我說話？”
“我……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那你就是生我氣了！”
“……”
對話就此進入到了一個死循環以內，越往下說去越像是兩個孩子正在鬥嘴過家家，一時間兩人心中都已然察覺到了幾分幼稚，偏偏停不下來。她有心想要逗得他的嘴巴里頭多吐出些有效的消息，然而卻始終無法得逞，到最後連她自己都有些惱了起來。
最終還是他頗有些頭疼地開了口，總算打破了這一僵局，“我只是……怕你會離開。”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他卻說得頗有些彆扭，好似是怕被人發現什麼奇怪的情緒一般。
她下意識的就想要頂嘴，忽然間又似乎意識到了這次的話題跟之前的已然有些不相同，只突然間止住了聲息，頗有些驚訝地看着他，“爲什麼會覺得我會離開？”頓了頓，沒有等到他回答，她已然繼續說道，“人妖殊途，分別不是最爲尋常的一件事麼。我以爲你早就應該明曉了的，怎麼會到現在還不明白？”
她說得似乎無比清醒冷靜，然而或許她自己心裡才知曉，她每每在想起如果自己繼續堅持下去渾水摸魚借用他人身體也有進宮的原因，終有一天會跟小和尚就此分道揚鑣，甚至站在水火不容的對立面時，她心中到底還是難過的。
世上哪有人能夠完完全全活得清醒明白？就連她也不過只是在心中安慰安慰自己而已。
深吸了一口氣，她已然不想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因而心中無比清楚地明曉，這個話題再如
何最終都是走向不好的結果，乾脆便就此規避，只道過一天是一天。
這樣想着，她一如往常一般飛快地做下了決定，只飛快地退開了好幾步，“我走了。”
他站在原地，沒有挽留，也沒有離開，甚至只是點了點頭，一聲氣兒也沒有吭。一副沉定的眉眼之間似乎怎麼也掀不起波瀾一般，任憑她如何無理取鬧，都好似無濟於事。
雖然是早已經可以想到的事情，他也向來都是這般彆扭的性子，但是枝娘走着走着，卻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做錯事情的人又不是她，爲何最終卻是她主動提出要先行離開？這未免對於她來說也太過於不公平了些。
這個念頭剛在心中成型，便如野火過秋草一般，爆發出了凌雲之勢。枝娘頗有些煩惱地跺了跺腳，已經轉過了身子去，“你……”
她原本是想要找這個性情古怪的小和尚好好算賬的，然而這纔剛一轉身，她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雙眼睛內。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慈悲又掙扎，空洞又好似有着明確的目標，分明正在盯着自己，卻好似正在望向一個遙不可及的遠方，內裡有痛苦，也藏匿着幾分別樣的哀意。
她的小和尚，分明還那樣年輕，怎麼會擁有着這樣複雜的眼神？她心中不知道爲何緊緊地一縮，方纔想要質問的話語一時間統統地重新咽入了喉嚨裡頭，讓她如何也再說不出扎人的話語來。
什麼無理取鬧，什麼興師問罪，一時間已經統統地被她一股腦地吞入了肚子裡頭，哪裡還能再說出來，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個小和尚的眼神，心中風雲迭起。
或許只有經歷過真正痛苦的離別的時候，他纔會對此有這樣大的反應。她從前總笑他古板不解風情，卻已然忽略了，他的身上原也有這般細膩的情感，
慧能似乎也並沒能想到她會突然間回過身來望着自己，面上的神色一時間也忘記了掩藏，更爲訝然了
起來。
她看着到底是有些不忍的，然而最終也只能狠了狠心收回了視線去，轉而盯着自己的繡鞋，斟酌了許久這纔開了口，“小和尚，你要好好的。我……我這段時間裡頭可能是不會來打擾你了，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再害人了。我只是想要確認一件事，假如真的確認清楚了，我就跟你一起走。你要送我去輪迴也好，將我打得灰飛煙滅也好，我都任由你處置。”
頓了頓，她的脣邊卻又勾起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來。分明是那般柔媚的模樣，然而這個笑容出現在她的面上時，卻難免顯得有些淒涼之意，“假如我還回得來。”
聽到這等帶着幾分死氣沉沉的話語，慧能總算回過了神來，面色不禁一驚，馬上問道，“你要去幹什麼？”
這個問題，她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簡短地道了一句，“你會知道的。”
這一條路都已然走到現在了，她還並不想要放棄，否則自己起碼會後悔個幾百年。然而她的妖生裡頭陡然冒出了一個小和尚以後，好似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心念百轉千回之下，她到底還是硬了硬心腸，不再去與小和尚的眼睛對望，一邊只匆匆地朝着自己宮中的方向而去了。
近日雖然皇上忙於軍務，並沒有太長時間來找她，然而她本質上卻也還是一個秀女，作爲後宮的女人，若是這樣徹夜不歸，被人發覺了也是一個絕大的麻煩。
天將明，心卻未明。
而唐夜霜還在爲近日的那連環古怪命案焦頭爛額之際，那神出鬼沒的楚月已經再度找上了門來。
此前聽到這個名字時，唐夜霜的眼角下意識地抽了抽，當即已經揮了揮手，對着跟前的下屬說道，“不見。”
開什麼玩笑，她如今爲着這些個沒頭沒腦的案子已經夠心力交瘁了，礙於雲墨靜又當了甩手掌櫃，她如今正忙得一個頭兩個大，哪還有時間去管那個惹事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