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唐北堯壓低了聲音回答，擡手指了指某個方向。
喬慕順勢望過去——
大概十幾米遠的地方，趙警官正蹲在那裡，似弓着身子在乾嘔。他的身邊站了一個下屬，後者幫忙拿着礦泉水的瓶子，供趙警官漱口。
“他不舒服？”喬慕蹙眉。
明明剛纔還好好的……
“嗯。”唐北堯點點頭，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又叮囑了一句，“……離他遠一點。”
“啊？爲什麼？”喬慕不解。
她正打算問個清楚，但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聽到翩翩那裡傳來驚呼——
“主人，不要！”喬慕看過去的時候，翩翩正抓着荒流的衣襬，她不顧剛清洗完的傷口，任由那嫣紅的血液，沾上荒流的衣角，“主人，求求你……”
一旁的卓瑪，也是滿臉錯愕的模樣。
喬慕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怎麼了？”她着急地小跑回去，將翩翩擋在自己身後，然後正面迎上荒流，詢問出聲，“……你想幹什麼？”她看到荒流的手上，拿着一把十字弓。
……簡單又兇殘的射殺工具。
喬慕盯着，頓時渾身都警惕起來。
“主人，他只是身體不舒服。”翩翩迅速地開口，似正在爲趙警官的狀態解釋，“他是沿海人，到這裡本來就不適應，水土不服而已……”
荒流蹙眉。
他沒有明確的表態回覆，只是不由低頭，嫌棄地看了眼翩翩抓在自己衣服上的那些血痕。他伸手彈了彈，然後陡然一用力，把那塊衣角扯下，扔到了一邊……
接着，他再度擡起那架十字弓。
“他會耽誤我們的進度。”荒流開口，所謂的解釋，只有冷然淺淡的這一句。
喬慕明白了：荒流看到趙警官不舒服，覺得趙警官會耽誤行程，所以……就要殺了趙警官？
這個決定，讓她震驚又憤怒。
“他只是不舒服而已。”喬慕插話，怒氣衝衝地想去搶那個十字弓，卻沒有得逞，“你想幹什麼？殺了他？你就這麼喪心病狂？”
剛剛還跟她說什麼是非善惡，說什麼不應該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
她差點就信了……
虧她還有過一絲歉疚……
呸！
“把東西放下！”喬慕沒辦法，她用手搶不到，只能張開雙臂去擋，“荒流，你還是不是人？”他還有沒有半點的人性？
爲了這麼點小事，就要下殺手……
荒流的目光微微一閃。
喬慕的這句話，似引起了他某方面的觸動。但是他很快調整過來，眼底的諸多情緒，也在片刻的閃動後，迅速地收斂了下去。
“我們的時間不多。”荒流淡淡地出聲，他後退一步，撤離了喬慕的遮擋圈，似遙遙的，瞄準了趙警官的方向，“遇到麻煩的話，還是儘早解決比較好。”
“主人！”翩翩懇求地低呼。
喬慕則是越發憤怒：“他不是麻煩！他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荒流的眼裡，究竟有沒有生命的概念？
是不是自己活得時間長了，就能罔顧別人的生死？
荒流搖頭。
他暗歎了一聲：“……你不明白。”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荒流已扣下了十字弓的扳手。
“啪！”
弩機運作，發出一聲細響。而那支短箭，則迅速朝趙警官的方向襲去。
太快了！
喬慕根本阻擋不及。
她只能看到那支箭離弦而出，聽到短箭破風而過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箭羽經過她的耳畔時，那隨時帶來的氣流，撩起了他的發……
真的發射了？
真的要殺趙警官？
這支箭過去，趙警官肯定非死即傷！
喬慕怔住。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太多的震愕還沒來得及轉爲憤怒，她所有的情緒都還轉換不過來。她只能感覺到，身旁的翩翩抓住自己的褲腳，在那一瞬間用力地握了握……
所有人都處於震驚中！
但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來，任何的痛呼和慘叫都沒有出現。
喬慕僵硬着脖子，一點點地回頭——
她看到那支短箭，此刻正握在唐北堯的手中。唐北堯應該是從旁邊衝過來，正好趕上，精準地截住了朝向趙警官的這致命一擊……
“唐北堯？”喬慕又驚又喜，頓時鬆了口氣。
“這比子彈的速度慢很多，接到很容易。”唐北堯出聲，掂量了一下手裡箭支的分量，然後隨意地扔在了路邊，“……沒必要吧？”
後半句話，他是對荒流說的。
“覺醒者。”荒流擰眉，他沒有接下屬遞上來的新箭，只是盯着唐北堯，別有深意地開口，“……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那你用武器的時候，儘量離她遠一點。”唐北堯平靜回覆，語氣中不帶任何的威脅，卻又讓人覺得滿滿的都是威脅，“不然，我不能保證能管好自己。”
荒流啞然。
他鎖着眉，不悅地瞪了許久，終於不動聲色地擡手，把手上的十字弓，交還給了旁邊的下屬。他以這樣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讓步。
人，不殺了。
“……謝謝唐少！”翩翩鬆了一口氣，差點當場喜極而泣。然後，她又掙扎着要爬起來，“我去看看他！他身體剛恢復，適應能力本來就差……他不會拖延進度的。”
翩翩快速地保證。
她想快速地走向趙警官，但可能是因爲剛纔被嚇得有些腿軟，身形都踉蹌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
“我扶着你。”喬慕只能幫忙到底，“我扶你過去。”
她也想看看趙警官的情況。
喬慕最後擡頭看了看，視線在唐北堯和荒流之間來回了兩次：這裡……應該是沒事了吧？
…………
而就在她們離開後。
荒流正想轉身的時候，唐北堯主動出聲，叫住了對方——
“……還不至於。”唐北堯開口，他的聲音壓低，但吐字清晰，氣勢不減，“真要到那個時候……”他回頭看了眼趙警官，“是麻煩的話，我會解決。”
荒流訝然。
“你的東西沒有用。”唐北堯低頭，朝地上那支被丟棄的短箭看了一眼，最後補充，“……我帶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