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在這種和諧的靜默之中——
“喬慕……”唐北堯率先開口，輕喃出她的名字。
“嗯？”喬慕轉過頭，在此時的光線條件下，她只能看到一個暗黑的輪廓，蹲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岸邊。她看不到唐北堯的模樣，更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
喬慕甩了甩手上的水漬，試圖站起來：“怎麼了？”
她沒太放在心上。
她想着，大致洗乾淨了，也能邊走邊說。
只是，她沒想到唐北堯的下半句竟是——
“我們可能走不出去了。”他帶着歉意，以平靜又和緩的方式，丟出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什麼？”喬慕一愣。
她怔忪了一秒，剛剛纔站到一半的身體，聞聲不由僵住。她下意識地想走近唐北堯，問個明白，但是纔剛要擡腳，腳底卻不由一滑……
“嘩啦！”
耳邊響起水花四濺的聲音，她整個人都不小心栽入河裡。
“……喬慕！”她聽到唐北堯的驚呼，然後下一秒，岸上就有人毫不猶豫地跳下來，遊向了她的方向，“你怎麼樣？扶着我。”
“咳咳！”喬慕擺了擺手，在最初嗆了幾口水以後，她已找到了平衡。現在她在水面沉浮，身前就是唐北堯給予支撐的懷抱，“我會游泳了。”
他已經教會她游泳了，不記得了嗎？
但這不是重點！
她現在關心的問題是——
“我們走不出去了？”喬慕擰眉，她低喃，一字一句地，重複了適才唐北堯說過的話。她的眉宇間，仍是不解，“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問後半句的時候，她因爲緊張，下意識地就抓住了唐北堯的衣服。
他們仍在水裡。
周圍的水面幾度起伏，水花幾番撲上喬慕的鼻子。她現在顧不上這些，胡亂地甩了甩腦袋，又把注意力轉回了唐北堯身上。
“……迷路。”唐北堯淡淡解釋，他在說話的同時，一隻手不動聲色地環過來，單手在水底抱起她，讓她的身體往上一大段。
“迷路？”喬慕不由鬆了口氣，就連抓着唐北堯的十指，也緩緩鬆開。只是有一點，她不明白，“你不記得路了？可你不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嗎？”
作爲覺醒者，他有別人羨慕不來的夜視能力。即使沒有光線，他也能準確判斷周圍。所以迷路這件事，只有晚上看不見的人是可能的！
他……是能看見的。
“嗯。”唐北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回答得簡明利落，“剛剛跑得太快，沒有注意看地形，忘了來的路。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找。”
喬慕徹底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
“我大概記得幾個方向。”她只能靠自己竭力回憶，指了指某個方向，“我好像剛纔……是從那個方向跑過來的……要不要試試？”
唐北堯轉頭，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北邊？”然後，他接着問，和她確認。
“呃……”喬慕微愣，反倒是沒那麼確定了：北邊……北是哪邊？她都分辨不清！她現在能靠的，只是零碎緊張的記憶，和毫無依據的感覺……
“先到岸上去。”唐北堯等了兩秒，似笑非笑地低哼一聲，再度出聲，“別泡在水裡。”
他在說話的同時，已單手攬住她，快速遊向岸邊。然後，他用力地往上一擡，先將她放上河岸，自己再動作利落地爬上來。
“嘩啦！”
周圍都是水花的聲音，以及水珠滴落的聲音。
河水清澈寒涼，再加上夜間微涼的風……喬慕一坐上岸，便覺得周身涼颼颼的。本想和唐北堯說點什麼，但是一開口，自己卻打了個噴嚏——
“阿嚏！”
喬慕瑟縮了一下，似打算忽略這個，站起來趕路。但還未擡腳，便被唐北堯拉住。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升一堆火，先把衣服弄乾了再走。”唐北堯說完，自己已起身越過她，往某個他看得見的方向走，“明天一早，天亮之後，我們再去找回去的路。”
也只能如此了。
畢竟這裡是禁地，沒有信號、沒有酒店旅館，就連最基本的設施都沒有……就連弄乾衣服這樣的小事，也要自己動手，用最原始的辦法。
“等等！”喬慕不放心，連忙往前追了幾步，“我們不能在這裡留一整夜！這裡太危險了，萬一……萬一那些東西過來怎麼辦？”
同樣的道理：這裡是禁地！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未知的危險和數不清的怪物……
“我能對付。”唐北堯回答，聲音平穩且篤定。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頓，然後又補充，“……保護你沒問題。放心吧。”
說完，他才離開去撿柴火。
…………
喬慕留在原地。
周圍很靜。
這裡有水有植物，沒有半點的沙漠氣息。她深吸一口氣，便能聞到空氣中新鮮的植被氣息……很純淨，讓人覺得很安定……
也拜剛纔摔在河裡的那一跤所賜，現在身上“洗得乾乾淨淨”，就連原本空氣中的血腥味，也一併被洗滌乾淨。這樣……那些怪物就不會回來了吧？
喬慕自我安慰。
如此想着，她的精神也放鬆了幾分。
唐北堯很快折回。
此刻天際的那大片烏雲也正好散去，月光透射下來，讓她看清了唐北堯的身影：他抱着一些樹枝，一些細碎的乾柴，挺大挺重的一堆……
唐北堯選了一塊平地放下。
“我來幫忙。”喬慕小跑着走過去，幫着一起鋪好柴，摺好樹枝放好，然後，“有打火機嗎？”她脫口而出，但話音落下的同時，她便後悔了。
這個問題沒意義！
就算是有，他們剛纔也掉河裡了……還能用嗎？
“用石頭就可以。”唐北堯迴應，順勢從地上挑了兩塊小石頭，摩挲了一下表面，開始打火。他以熟稔的方式，做着這近乎原始的一切。
喬慕在旁邊盯着。
“我在書上見過……”她實話實說，坐在地上低喃，“……你會得好多。”
石頭擦碰，有火星閃爍。但這種取火的方式，也不是很簡單的，唐北堯也是嘗試了良久，等着喬慕脖子有些酸的時候，火才被引燃……
“點燃了！”喬慕驚喜地歡呼出來。這一切她忘記了其他事情，忘記了他們遭受的危險，反倒像是參加一場野外活動，野營點燃了火堆而已。
“唐北堯你……”她欣喜地仰頭，想要再誇兩句。
但在看清他，撞上他的視線時，喬慕卻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