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璨攥着梅林給的錢,坐在父親的牀鋪前,靜靜看着父親被病魔折磨地不成人形的消瘦的的臉。
“電視!我要看電視!我要看靜雲!靜雲在跳舞呢!馬上就要輪到她了!!!你們快放起來給我!!”千震絡焦躁地翻着電視遙控器,電視裡翻過一個個臺,卻沒有出現千震絡的妻子的畫面。
一旁的王護士勸慰着千震絡:“千老師,今天晚了,我們到時候給你錄了,下次放給你看。”說着,想來拿千震絡手中的遙控器。
“小玉,代表國家參加國際的舞蹈比賽,這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看的,不行,不行,你快給我調到那個頻道!”千震絡大聲拍了一下桌子,有些坐立不安。“我答應過靜雲,要看她的演出的,要不是小璨的生日,我現在就在比賽現場。你快放呀!”說道後面,千震絡不知道爲什麼,眼神裡有些自責,語氣也有些難過。
“爸,今天是小璨的生日,你先陪女兒吃蛋糕吧。”阡璨捧着已經切好的一小塊蛋糕遞過去給千震絡。
千震絡看了一眼阡璨,突然狂躁地把蛋糕打翻在地。原本的紅色草莓蛋糕被打落在地,滿地都是白色奶油和紅色的草莓塊。
“你是誰,小璨才8歲,你幹嘛要冒充她。快走開。”千震絡一臉不相信地看着仟璨,眼裡完全沒有看到女兒一樣的寵溺。“我要看靜雲表演。靜雲!快點!小玉,你到底聽到沒有,靜雲的舞蹈!爲什麼電視裡沒有,爲什麼沒有!爲什麼。”千震絡不停地翻看着電視頻道,語言中卻有些驚慌失措,喃喃自語:“爲什麼沒有。啊,爲什麼沒有靜雲,爲什麼沒有靜雲!”
王護士把仟璨拉到一邊,低低地嘆了一聲氣:小璨,你爸爸如今連你也不認識了,看來王醫生說得沒錯,病情是越來越嚴重了。”
仟璨轉身看着病牀上,如小孩子一般燥定不安的千震絡,手足無措地亂翻這電視遙控器,慘白的臉上因爲緊張微微沁出了一些汗珠。牀單的邊緣夾雜了一點蛋糕渣,醒目地告訴這仟璨,她的18歲生日泡湯了。
仟璨的18歲生日,千震絡已經徹底認不出自己的女兒了,他回到了10多年前,回憶永遠都停留在那個時刻。
阡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到查房的王醫生走進來。站起來連忙問好:“王醫生好。”
王月看了一眼千震絡,又看了牀頭的病例。拿出圓珠筆在病例上又寫了點什麼,邊寫邊道:“小璨,千老師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剛剛打了藥,估計還有個半小時才醒。我剛剛聽王護士說有個演藝經紀人找你,說你是朋友?”
阡璨看着自己父親的學生王月,點了點頭:“是的。她來送手機。”
王月看着自己大學老師的女兒,小小年紀卻經歷着這些苦楚。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從千震絡房間裡面出來,看到千家偌大的客廳裡圍坐着各色千家的親戚。各路親戚嘰嘰喳喳,議論紛紛千震絡的病情,唯有這個小姑娘一直靜靜地坐在角落裡,默不作聲。
“怎麼能送進九院呢,九院是精神病院啊。我們震絡可是大學教授,海外留學回來,怎麼能去那個地方!”
“就是呀,傳出去多難聽呀。”
“可是醫生也說,還是送醫院安全些。靜雲也不在了,小璨還小。”
“精神病院呀,那就是瘋子呀,以後醫院裡誰照顧他,小璨還這麼小。”
王月看着千震絡的親戚議論紛紛,嘆了一口氣。在80年代,精神病並不想現在一樣已經有了羣衆的意識。在很多人的概念中,精神病等於就是瘋子,是不被常人所接受的。若是曾經身爲神經科權威教授千震絡,看到自己的親戚對自己熱愛的學科抱着這樣一種態度,不知道作何感想。
“王阿姨,我爸爸是不是可以治好呀?”王月還在想着,發現剛剛一旁坐着的小姑娘走到自己身邊。
“是呀,醫院還是比家裡要好些,總歸有醫生護士照顧。”王月看着一時間失去了母親,父親又變成這樣的小璨,心裡有些心疼。
“那我爸爸就去醫院吧。王阿姨會照顧我爸爸的,對吧?”女孩子睜着大眼睛看着王月,眼神卻格外堅定。希望得到王月肯定的回答。
王月點了點頭。
仟璨輕輕應了一聲,然後低頭沉思了一下,那神情,好像並不像一個只有9歲大的孩子。
“叔叔阿姨不要吵啦!”女孩子突然轉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說道:“爸爸去醫院吧,我以後去醫院照顧他。”
王月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子,也就9歲的樣子,水靈靈的眼睛卻閃爍着堅毅,眼角旁的淚痣有些動人。
“小璨呀,你爸爸在醫院也住了快10年了,雖然醫院因爲你爸爸的職稱也減免了不少錢,但是畢竟那麼多年熬下來,醫院財務說最近這兩次你們都遲交錢。是不是手頭拘謹?”王月見阡璨手裡攥着的錢。便接着說道:“我到時候下班的時候你跟我去銀行提錢。”
“沒關係的王阿姨,前兩次是因爲我自己忘了,所以交遲了,不是沒有錢。”阡璨倔強地搖搖頭。
“哎,小璨,你從來都是這麼倔強。”王月走到阡璨身旁,摸了摸阡璨的頭。“千老師對我有知遇之恩,你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扛着。”
“恩,如果真的有困難,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和王阿姨說的。”阡璨點了點頭,揚起了笑。“哦,對了,王阿姨,爸爸最近老是喊着看電視電視的,你說如果真的有,比如我在電視上,會不會緩解他的病情?”
“恩?!你在電視上?”王月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你爸爸是因爲思念你媽媽才這樣,也經常把你當做你媽媽,你和你媽媽確實很像,你這樣說倒也不是個好方法。最起碼可以緩解他的狂躁和不安。這樣少打點鎮定劑也是好的,畢竟鎮定劑對身體總是不好。”
仟璨聽着王月的話,又低頭沉思了起來,就像是多年前她決定送她父親進世人都不認可的精神病醫院一樣。
阡璨回寢室的時候,楚雨韞已經睡下了。仟璨在黑暗中整理着衣服,黑暗中,悠悠傳來:
“小雨,你睡了麼?”
“還沒有呢?怎麼了?”
“拍廣告可以賺錢麼?”
“哎,你這不是廢話麼,拍廣告可就不是500這個數字了,一支廣告,小梅姐說起碼是走十場秀的數目,哎等一下……你怎麼……要去了??!!……”
房間裡沒有迴應。
梅里一大早便等在公司裡,一旁還有公司的李總。
“李總,你好歹過來也和我說聲,就是籤個新人,也不用你這麼早陪我一起來簽約吧。”
耀天演藝的李青光前兩天就聽說了LYRA品牌點名讓一個走秀的模特來演廣告。雖說這種一夜成名的小姑娘自己這麼多年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也是見多了。但是聽說這次是一個沒有任何經歷,沒有演藝經驗的大學生。而且關鍵是梅里回來以後還抱怨這個大學生完全對演藝圈沒有任何興趣。這勾起了自己心裡強烈的好奇心,這到底是怎麼樣的姑娘,讓公司點名就演廣告了,自己還萬分不情願。
“哎呀,小梅,我之前看你回來的時候無精打采的我還以爲沒戲了呢,現在事情又有轉機,搞得我也好好奇,這個欲迎還拒的小姑娘到底長什麼樣子。”李青光屁股還沒坐熱,正說着,就見到阡璨走進了會客廳。
阡璨穿着帆布鞋,紮了條馬尾辮,一身乾淨樸素的運動裝就進來了。李青光習慣從下到上打量人,雖然一身運動裝,但是仟璨的比例很好,李青光粗粗打量一番,模特界有傳說中的黃金比例,一般的模特穿上高跟鞋纔會有這樣的比例,但是仟璨穿着平底鞋,就大致有這樣的比例,大長腿,所以身材8分,然後看五官,面容白皙,雖然一看就是完全素顏,眉眼卻萬分精神,眼睛一眨一眨,像是會說話一般。五官8分,衣服:一身不知道何處而來的運動裝,雖說肯定不是什麼名牌,不過顏色卻也很襯仟璨的皮膚,但是這個笑容,李青光覺得仟璨進來的時候,房間突然溫暖了起來,仟璨笑起來的時候,好像眼睛會說話,又好像周圍的空氣都突然被加溫了,頓時感到室內春意盎然,這個笑容,李青光敢說,他從業20餘載,是第一個,估計後面也很難會再有。
“小梅姐早上好。李總早上好!”阡璨笑着對坐着的兩位點點頭。
梅里本來打算給阡璨介紹李青光,結果阡璨一進來就叫出了李青光的名字和稱謂。
“哎,你們認識呀?”
“沒有呀,你認識我麼?”李青光見阡璨直接喊出了自己的稱謂,也覺得奇怪,自己之前難道見過他麼,怎麼自己從來沒有印象。
“沒有,剛剛前臺的姐姐跟我說了,說李總和小梅姐在等我。所以……”阡璨笑着解釋道。
“挺聰明的小姑娘。”李青光聽了心裡有些暗暗驚訝,這麼細心又周到的舉動,倒是不太像這年頭的小姑娘浮躁又沒禮貌。“來,坐吧。”說着,拉出了自己身邊的椅子。
阡璨坐下後,梅里遞上了一份合約。“這是我們的合約,你先簽了我們經紀公司,這樣我們公司就能夠幫助你向對方公司爭取你更多的權益,也會全權幫助你處理各方面的事物。你在短信裡和我強調的,只做這個廣告的,不做除了這個廣告以外的其他走秀和活動,我也特意加上去了。關於酬金方面,我們也是三七分,我們公司三,你七。小璨,我們公司這次可是對你特別優待。小雨的合約可是五五的。”梅里解釋完合約,把合約遞過去給仟璨。
阡璨聽了以後,點了點頭。她心裡知道梅里的確是幫自己向公司爭取了最大的利益,也許是因爲她看到了醫院的情況,也許是因爲其他的原因。但不管如何,阡璨都覺得心裡感謝。想着認真翻看起了合約。不知道過了多久,梅里和李青光對視了好幾次,阡璨才翻完手裡的合約,然後笑着說,“我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我簽字在哪裡?”
“籤這裡。”李青光離阡璨比較近,於是用手給阡璨指了指簽字的位置。
“好。”阡璨笑着看了一眼李青光。李青光突然覺得自己彷彿知道了爲什麼對方公司會要這樣一個小姑娘。她的微笑有一種能夠融化所有敵意的力量。即使自己坐在這邊坐了很久,即使仟璨在很認真地看自己公司準備的合同,乍一看有些不太信任自己的公司,但是自己也不會覺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