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久看着楊戩離去的身影,不禁啞然失笑,復又有些感慨。
氣運啊,氣運,縱使不願相爭,卻還是不得不走上了這條道路。外法的來臨,另陸久感覺到了空前的壓力,尤其是,還有與鴻鈞道人戰成平手的人物。一切的一切,都在逼迫着陸久不斷地變強,不強……則死。
而且,還是迅速的變強,以應對將來的變數。於是乎,氣運,就成了陸久必須,也不得不爭奪的東西。
眼中閃爍着熠熠神光,陸久注視着漸漸西沉的金烏,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直到很遠,很遠……
伸手摸了摸藏在袍袖中的九個小鼎,陸久心中默唸:叔父啊,您看着吧。看着您一手交給我的妖族,再次君臨這片土地吧。
即將歸巢的金烏,灑下和煦的光芒,照耀在這片大地上,也照耀在陸久的臉上。似乎是太一欣慰的目光,注視着陸久,蘊含其中的,是淡淡的關切。
絢爛的夕陽、溫柔的山風,以及林間傳來的沙沙聲,陸久心頭一片寧靜,目送着“叔父”慢慢沉入大地。
此時,雲中子業已從人族歸來,身後跟着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青年。正是日後的治水英雄——大禹,當然,這時的他,還只是禹。
禹目光越過雲中子的肩膀,看着那露出一側的面龐。那是一位青衣少年,似乎只是和他差不多年歲,透着三分神秘、三分出塵、三分威嚴,還有一分,則是淡淡的溫柔,從心底深處透出的溫柔。
轉頭看了看雲中子的背影,這位將自己帶來的青年道人——雖然不知道名姓,卻能與那位身爲聖人弟子的老師平輩相交的人物。不由想起了在人族時。老師雲霄娘娘再三叮嚀的交代:“你將要見地,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既不肯言明,爲師也不敢妄語。你好生隨這位道兄前去,不可怠慢。否則,誰都保不了你,切記切記!!”
當時禹還問了一句:“那人比之老師如何?”
雲霄娘娘微微一愕。半晌才說道:“螢火之光比之皓月之明……”
“不對。”雲霄娘娘搖了搖頭,遲疑道:“或者說。微塵比之大地;滴水比之大海。”
“或者,差距更遠……”
“你,便是禹嗎。鯀的兒子。”陸久似乎剛回過神來,仍然注視着遠處天際那如火燒一般的紅霞。雖然是疑問的意思,卻不見半點疑問的語氣,平平淡淡。
禹被驚醒過來,忙俯身下拜:“正是。截教雲霄門下弟子禹,拜見前輩。”
“雲霄嗎?”陸久嘴角掀起一絲弧度。他自然明白這小子地意思,擡出截教的名頭。自身地安全,便多了幾分保障。
轉過頭來,俯視着前額觸地的禹,微笑道:“聰明的小子,起來吧。”
禹站起身來,不自覺地看向陸久,只覺眼前的青衣少年漆黑的雙瞳。似乎有着無窮的魔力,深不見底。直欲將心神吸入其中。心下一驚,兩忙垂首恭立,不敢再看。
“此次喚你前來,也無甚要事,只是看看你。”禹聞言心中哀嚎。這位大爺。架子也太大了,這麼遠遣弟子將我揪來。只是爲了看看?怎麼不見送我些寶貝來着。
無巧不巧地,接下來,卻與禹的念想一般無二。陸久繼續說道:“此外,你福緣深厚,日後有一場大功德要做,澤被後世子孫。我便賜你一些寶物,以完功德。”
說着,一揮袍袖,將九隻古色古香的小鼎甩到禹懷中:“且收好,日後自知。”
禹腦中頓時一片糨糊,愣愣地接過,就這樣抱着,在原地呆呆地出神。
雲中子眉頭一皺,沉聲喝道:“還不謝過老師大恩?!”
禹這纔回過神來,伏地叩首道:“拜謝前輩大恩。”罷了。”陸久轉而吩咐雲中子道:“你送他回去吧。事後自回終南山修行吧。好生鞏固修爲,脫開金仙枷鎖的日子,不遠矣……”
雲中子心神一陣激盪。老師曾經說過,道門子弟,多受神仙殺劫所苦,止步於金仙境界,非神仙殺劫不得脫。
那不是說,神仙殺劫,快來臨了。連忙躬身回道:“多謝老師提點,弟子告退。”
身後大禹卻是身形巨震,盯着雲中子地背影猛瞧。月白道袍,頂上一支怪異的髮簪,與傳說中的上古人皇帝師,一般無二。轉而想起他的師門,頓時愣愣地望着又轉頭過去眺望遠方的青衣少年。
雲中子卻是不管這些,也無心理會這些。一把抓住禹的後領,如同拎着小雞一般,化作流光往遠處投去,渾然不顧他哀怨的眼神。
多寶道人回到人族,堯帝急忙來見,也顧不得其他,張口便問道:“老師,妖孽可曾伏誅?”
一旁烏雲仙聞得此言,立時滿臉不悅。多寶道人聞言皺了皺眉頭,說道:“九條孽龍盡數伏誅,陛下大可放心。”
堯帝大喜過望,連連鼓掌相慶。忽而又面露憂色,說道:“老師,妖孽雖去,滔天洪水仍在,還需辛苦老師一番。”
多寶道人愈加不悅,語氣生硬道:“陛下,還請慎言。方纔那話,若是被妖族聽去,怕是要生出許多是非。我截教門下,也有許多門人,出生妖族。”
“幸得老師提點。”堯帝這才醒悟過來,連聲告罪。又向一旁地烏雲仙連連作揖賠禮不提。
這時,多寶道人方纔說道:“貧道畢竟是修行中人,不便插手太多凡塵俗事。此次水患,人族自有人族平定,陛下當好生尋訪纔是。”
堯帝頓時想起那日議事中鯀的表現,以及那從容淡定地眼神。忙不迭告辭離去,召鯀商議治水方略。
多寶道人望着堯帝匆匆忙忙離去,卻顯得有些蒼老的身影,兀自搖頭嘆息。也許,是對堯帝一心爲民的欣賞;也許,對世事多波折的感慨;也許,是對這個弟子短暫生命的嘆息。
“大師兄,怎麼了?”烏雲仙一頭霧水,出言問多寶道人。
多寶道人轉頭對烏雲仙說道:“烏雲師弟,再過數年。待此地事了,我等便可以回金鰲島了。”
人族大殿。
“……若能將這些地方堵住,則洪水不得而入。我人族,自然無憂……”
鯀指着鋪在地上地碩大羊皮地圖,向帝堯和滿朝文武講述自己地治水方略。講到激動處,聲音越顯高昂,信心十足。連帶着羣臣,也是滿面紅光,信心倍增。
堯帝大喜,當即任命鯀總理治水事宜,合族上下,盡歸鯀號令,要物有物,要人有人。鯀聞言大喜,至此,大禹的父親——鯀,開始了他長達九年地治水歷程。
遠處的一座小山上,俊朗的青年立於山頂,向着遠處眺望。詭異的漆黑雙瞳中,閃爍着幽光,也不知是看山下那翻滾着的滔滔洪水,還是遠方的某人。
身着金色道袍,雍容華貴的女子驀然出現在他身旁。
那青年也不回頭,面上帶着淡淡的憂愁,開口問道:“老師,你說這洪水,什麼時候能退去?”
淡淡一笑,金袍女子轉頭看了他一眼:“莫要擔心,重華。大師兄傳來消息:燭龍九子盡數伏誅,水患平定,不過十數年間的功夫。”
這二人,正是截教金靈聖母,和她的弟子重華。
“十數年?”重華有些奇怪,細細一品味,便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妥:“老師,既然興風作浪之人業已除去,又何需這十數年光陰?”
金靈聖母愕然,不想這弟子精明至此,不愧是今後的……
“重華,這不是你如今該瞭解的事。還是用心學習些治國之道吧,將來大有用處。”金靈聖母無心爲弟子釋疑,轉而督導他的功課。
重華臉上的疑惑更深了,問道:“老師,您神通廣大,何不傳授弟子一些神通法術,整日督導弟子學習治國之術?真的有用嗎?”
金靈聖母傲然一笑,慨然說道:“自然有用。有你師祖和那一位的法旨,又有哪個敢不尊?”言語之間,如金石一般,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