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酒勁,陸久把陸壓強行按回石凳上,揮舞着手臂高呼道:“第一件事,爲兄要告訴小十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陸壓舌頭打結問道:“什……什麼好消息?”
濃郁的酒香彌散開來,陸久在一瞬間『逼』出了沉積體內的酒氣,醉眼朦朧的眸子猛然變得精光四『射』,刀鋒一般的目光『逼』視着陸壓,一字一頓道:“爲!兄!有!辦!法!復!活!叔!父!”
“什麼?!”陸壓立時醉意盡去,豁然起身驚喜地高呼道:“九哥,此話當真?!”
陸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兄弟道:“小十,你覺得九哥會拿叔父來開玩笑嗎?”
“不是、不是……兄長莫怪,小弟不是這個意思。
”陸壓搖手連連道:“真是不敢相信,叔父居然還能復活。謝謝你,九哥。”
“說什麼傻話呢,叔父難道就不是爲兄的叔父了?需要道謝嗎?”
看着語無倫次的陸壓,陸久搖頭啞然失笑,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後取出星辰圖,將媧皇宮中所言細細訴說一遍。
陸壓的表情由淡淡的不信漸漸轉變爲狂喜,眉飛『色』舞地側耳傾聽着。隨着時間的推移,靈動的眸子一時亮過一時,專注無比。
待陸久敘述完畢,陸壓放聲大笑道:“九哥!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此生還能看到叔父復活的那一天,陸壓此生足矣!”
歡喜了好一陣子,陸壓忽然神情一肅,正『色』問道:“九哥,那父親呢?也能像叔父一樣復活嗎?”
陸久神『色』一黯,悵然道:“父親的真靈早已泯滅,爲兄也無能爲力……”
帶着濃濃期盼的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逝,陸壓轉而安慰起黯然不語的兄長來:“九哥,不要再多想了。叔父能夠復生,已經是萬幸之事。做人不能貪得無厭,我們妖同樣也不能,一切都是定數。”
“小十,你真的長大了、成熟了,九哥真的可以放心把妖族交給你了……”陸久深深看了陸壓一眼,滿懷欣慰地點點頭。擡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壓聞言心下一驚,急道:“小弟之能比起九哥來相差何止雲泥之別,萬萬不能當此重任,還請九哥收回成命。”
“爲兄已經決定了,你無須多言。”陸久淡淡的話語中透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九哥……”
陸壓還要說些什麼,陸久輕輕擺擺手,肅然道:“小十啊,你的能力已經足夠領導妖族,就不要再推辭了,爲兄會從旁輔助你的。爲兄已經將盤古真身完全轉化爲生機,見道之日已經不遠了。自開天闢地至今,這條路從未有人走過,最後結果如何,九哥也不得而知。”
頓了頓,淡淡注視着一眼緊張的陸壓,微笑着繼續道:“小十,難道你就不願九哥了無牽掛地見道嗎?”
“別說了,九哥。”陸壓堅定地直視陸久雙眸道:“小弟都答應了,只求九哥能去了牽掛,專心見道。”
“好!”陸久重重一拍陸壓的肩膀,豪氣干雲道:“有小十這句話,爲兄定能成功見道。哈哈哈哈……”
陸壓高聲應和道:“小弟堅信九哥定能成此前無古人的壯舉!”
兄弟二人默默對視着,濃濃的親情回『蕩』其間。再次落座之後,陸久解下妖皇聖劍,擱在石桌上微笑道:“小十,明日召集妖族所有子民聚集蓬萊島,爲兄要當衆將此劍傳承給你……”
陸壓連忙『插』言道:“萬萬不可!妖皇聖劍乃九哥隨身神兵,小弟若是收下,豈不是奪了九哥的對敵利器?”
“此劍和東皇鍾乃是妖族權柄象徵。東皇鍾是爲兄世界的根基,沒辦法傳給你,妖皇聖劍卻是不可不傳。更何況……爲兄還有殺器傍身。”
微微一笑,陸久張手在身前一抹,石桌上現出四柄清光湛湛的仙劍和一方陣圖來,望向陸壓淡淡道:“小十,你看此寶如何?”
誅仙、戮仙、絕仙、陷仙四劍,在陸久的元神之中溫養了六千萬年,絕世鋒芒仍在,本體青光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水流動的清光。
陸壓訝然道:“誅仙四劍?!怎麼到了九哥手裡?”
“自然是從太上老狗那兒奪來的。”陸久瞪了陸壓一眼,而後道:“爲兄誅仙劍陣這等利器在手,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爲兄明日傳你妖皇聖劍之時,還要順便把第二件事給辦了。”
陸壓奇道:“什麼第二件事?”
陸久答道:“爲兄的東皇鍾世界已經大成,生機充盈其中,再不虞繁衍之難。女媧娘娘建議爲兄遷移妖族子民入內,以保妖族傳承不斷。”
“好主意!”陸壓擊節讚歎道:“如此一來,只要有九哥,我妖族即便遇上再大的劫難,也不至於合族泯滅。”
搓手傻笑兩聲,陸壓當即起身風風火火地離去,丟下一句話來:“九哥少待,小弟這就去傳令。”
陸久目送陸壓的背影消失於眼簾,輕輕搖了搖頭,暗笑自己這個兄弟也只有在自己面前纔會這麼『毛』『毛』躁躁的。
眯起眼思量少時,陸久吩咐道:“紅袖,你去把聞仲找來見我。默言,你去告訴妖帝陛下,完事之後請他馬上回來。”
“是。”紅袖和默言齊齊躬身一禮,領命離去。
不多時,聞仲一襲暗紅道袍,來到陸久身前躬身道:“弟子聞仲參見老師,老師聖壽無疆。”
“不必多禮。”陸久微微一頷首,點點對面的石凳示意聞仲坐下。
聞仲稱謝一聲,一甩長袍後襬正襟危坐,靜候自家老師開口。
陸久深深凝視座下二弟子一眼,微微皺眉道:“聞仲,爲師先前見你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六千萬年來,你是不是懈怠了修行?修爲怎麼會沒有半點長進?”
聞言心下一驚,聞仲慌忙站起身來,惶恐萬分道:“弟子秉承老師教誨,每日修行從無間斷。雷罰之力早已完全煉化,只是不知爲何始終不能運轉如意。”
“坐下吧。”陸久微笑道:“你秉『性』剛直不阿,爲師信得過。把頭靠過來一些,待爲師察看一番。”
“弟子遵命。”聞仲心神稍定,上身依言前傾向陸久。
陸久劍指點上聞仲眉心,神念跟隨者法力進入體內轉了一圈,挪開手指沉『吟』不語,細細思量起來。
聞仲的確沒有說謊,他確實完全煉化了雷罰之力。按照雷罰之力的總量來說,戰力完全應該超出空明境界。只因不知名的緣由,法力搬運遲緩,以至於威能大減。
“雷法之力與聞仲已經完全契合,理應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究竟是什麼原因呢?難道?!”
許久之後,陸久回過神來,發現陸壓已經再次坐回了他對面,聞仲讓出了座位垂手侍立一側。
見得陸久從沉思之中醒過神來,陸壓笑嘻嘻地拱手道:“小弟回來好一會兒了,見九哥在沉思,便不曾驚擾。”
搖頭笑了笑,陸久轉向聞仲問道:“聞仲,這六千萬年來,你除了修煉,還做了些什麼?”
聞仲以爲陸久責他不曾全神修煉,促聲答道:“老師,弟子一意苦修,從無旁騖。”
“唉……”
長長嘆息一聲,陸久緩緩搖頭道:“聞仲,你的問題,恐怕恰恰就出在‘從無旁騖’四個字上。”
“呃?”陸壓和聞仲齊齊愕然望向陸久。
陸久看着聞仲淡淡問道:“聞仲,還記得爲師以前說過的話嗎?駕馭雷罰之力需要秉承公平公正之心。”
聞仲重重點頭道:“老師教誨,弟子從不敢有旦夕或忘,始終視爲立身之本。”
“你的秉『性』,爲師自然明白。可是,你做得還不夠,還需要更進一步。”陸久指了指對面的陸壓道:“爲師打算替你向你師叔求一份差事。”
“什麼差事?”陸壓一頭霧水,『摸』不透乃兄的心思。
聞仲垂首恭聲道:“弟子聽憑老師吩咐。”
陸久輕輕點了點頭,轉向陸壓道:“待爲兄上天庭收拾了太上老狗過後,小十就能統帥妖族佔據半壁人間星海,也就是人間界所化的部分。屆時難免有些個小妖胡作非爲,折損妖族氣運。獨霸盤古宇宙只會帶來其他修行者無窮無盡的抗爭,並無益處,妖族只需維持眼下的地位足矣。因此,爲兄打算讓聞仲執掌妖族刑律,按律監督妖族子民,方能防患於未然。”
“九哥所言極是。”陸壓頷首贊同道:“小弟過幾日便召集人手,儘快擬定律法交予聞仲師侄。”
陸久囑咐道:“律法之要,在於公平公正,切莫忘記。”
“小弟記下了。”陸壓正『色』應了一聲。
聞仲目中精芒一閃,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家老師。陸久肅然道:“聞仲,日後要切記秉持公平公正,對你的修行或許能有些益處。”
“弟子謹遵老師教誨。”聞仲深深一揖到地,待直起身來,忽然變得精神奕奕。只因陸久一番指點,前路豁然開朗。去了心頭困擾多年的陰霾,心境隱隱有些長進。
“好。”陸久見得聞仲情狀,微微一笑。舉杯抿一口酒,擡眼望向陸壓問道:“地星形勢如何?”
陸壓朗聲笑道:“其他各大教派早已退出地星,東土九州清一『色』蓬萊島的天下,我族大妖盡佔各處名山。值得一提的是,聞仲師侄那個弟子殷壽,那小子真是絕頂天才。那套‘先結金丹,後成元嬰,再修元神’的神道法門,修行神速無比。他所創立的蓬萊閣,已經隱隱顯『露』出了興盛之勢。”
陸久瞥了目中隱現笑意的聞仲一眼,輕笑道:“只怕日後蓬萊閣會更興盛,甚至不弱於妖族。”
“噝……”陸壓和聞仲齊齊倒抽一口冷氣,萬萬想不到陸久對殷壽的評價如此之高,心底卻是確信無疑。長久以來,陸久所料無有不中,由不得他們不信。
陸壓期期艾艾問道:“九哥,這是爲何?”
“天機不可泄『露』,過不了多少時日,你就會明白了。”陸久目中閃過一絲猶疑,旋即轉爲堅定之『色』,淡淡道:“殷壽這個徒孫還不錯,聞仲,你去帶他來見爲師。”
聞仲大喜拜謝,匆匆離去。他對殷壽這個弟子極爲愛護,能得老師認可爲徒孫,頓時喜不自勝。
搖了搖頭,陸久又問陸壓道:“西方呢,計蒙他們怎麼樣了?”
“也很順利。”陸壓微笑答道:“計蒙在十二元辰的幫助下,先後擊敗了冥王哈迪斯和海王波塞冬,徹底取得了西方大地的掌控權,同時累計守護大地子民的功德,業已斬出善屍成就至仙之位,在奧林匹斯山的風頭一時無兩。神王宙斯不過是等同羅仙的戰力,非常顧忌計蒙的實力,於是聯合普羅米修斯等衆神把她排擠出了奧林匹斯山。”
“哼!”陸久冷哼一聲,目無表情道:“先不要節外生枝,待本皇收拾了太上老狗,回頭再來清理這些廢柴。”
陸壓興奮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動手了。區區化外野人,也敢欺辱我妖族,真真是活膩味了。”
陸久淡然道:“且先讓準提道人得意一時。”
“那些野人真的是準提道人的傳人嗎?”陸壓呆了一呆,訝然問道。
陸久冷笑道:“除了他準提道人還有何人?若非他傳授了功法,區區幾個化外野人如何能突破到等同羅仙的境界。那普羅米修斯當年我曾見過,確是資質身高。倘若不是非我族類,爲兄會把他帶回蓬萊島也說不定。準提道人本爲化外之人,去沒有這個顧忌。”
“化外之人”,陸壓理解爲“非東土人士”,微微頷首贊同。卻是不知,乃兄所指的是“準提道人非盤古宇宙之人”。
陸久繼續道:“過了這麼多年,那普羅米修斯在準提道人的教導下,說不定真有和計蒙分庭抗禮的實力了。”
這時,聞仲帶着殷壽緩步行至近前,躬身見過陸久、陸壓兩兄弟,斜眼瞥見殷壽傻愣愣地站着,聚音傳入他耳中喝道:“還不快給師祖和師叔祖見禮!”
殷壽猛地一驚,雙膝一軟俯身下拜,口稱:“弟子殷壽,叩見師祖,叩見師叔祖。”
“起來吧。”陸久擺手示意殷壽平身,只掃了一眼,便對他的修爲了然於心,“仙體大成,元神也就是你所謂的‘神魂’小成,還是因爲缺乏信仰之力拖累的緣故,不錯、不錯……”
殷壽越發地瞭解到,安坐身前的這位貌不驚人的師祖是多麼的可怕,越發小心謹慎起來,畢恭畢敬地低頭垂首恭立。
陸久對殷壽的心態瞭如指掌,淡淡一笑道:“殷壽,好好發展你的蓬萊閣。再過一些時日,你就能擁有足夠的信仰之力了。”
殷壽高聲應道:“弟子謹遵師祖聖諭。”
“嗯。”陸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從青袍廣袖之中『摸』出一口閃爍着勺形七點星芒的幽藍長劍,遞向殷壽道:“初次相見,這口‘七星劍’就算是師祖給你的見面禮吧。”
殷壽雙手捧過頭頂欠身接過:“謝師祖賞賜。”
待心神落到七星劍上,感受到劍身上晦澀莫名的波動,殷壽身形猛地一震,失聲驚呼道:“先天法寶!”
先天法器的珍貴,殷壽早有體會,六千萬年來求之不得,未曾想今日簡單的一次謁見卻意外地得了一件。
對於弟子的失態,聞仲尷尬地看了陸久一眼,觀其似乎不以爲忤,方纔稍稍釋懷,暗道回去之後定要好生教導一番。
陸壓無所顧忌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傻小子,你師祖堂堂億萬妖族皇者,要是出手一件後天的玩意兒,豈不是顏面掃地?”
陸久聞言不覺莞爾,含笑瞥了陸壓一眼道:“小十不說爲兄險些忘記了。你即將繼承妖皇之位,身份大不相同,豈能沒有先天法寶少賞賜他人?來來來,爲兄給你一些,以免將來沒有先天法寶賞賜部屬和晚輩時丟了顏面。”
言罷一抖袍袖,從袖口叮叮噹噹三、四十件各『色』法寶掉落石桌面上——刀、槍、劍、戟,環、佩、鏡、印……應有盡有。
揮袖一掃,像掃垃圾一樣盡數掃入陸壓懷中。
陸壓捧着一大堆各『色』先天法寶,苦着臉道:“這也太……”
殷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麼多先天法寶轉眼易手,不覺倒抽一口涼氣。待陸久似笑非笑地瞥一他一眼,方纔訕訕一笑,侷促不安地細微扭動着身體,心下忐忑之極。
“給你就收着吧,日後會有用處的。”
留下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語,陸久起身負手行往太陽宮後。在與落日島上那片相似的竹林中,陸久找到了萬聖公主、瓊霄和碧霄三女,正見她們背對着自己,靜靜地靠在一起說着悄悄話,偶爾有一鱗半爪隨風飄入耳中。
“這才叫生活……”嗅着鼻端不只屬於誰人,抑或是三女共同的芬芳,陸久微笑着輕聲感慨一句,腳尖不沾地,緩緩飄向三女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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