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二章 問道峰上師徒情,帝墳隧道見浮生

仙瀾宗,問道峰。

無塵身着一襲青色的道袍,腳踩布履,神瑩內斂,步伐沉穩有力地向石階上方的最高峰走去。

冷風吹拂,楚燼跟在師尊身後,心裡很是忐忑與不解。平日裡,師尊喚他,要麼是指點他的修行,要麼是有宗門差事去辦,但師徒二人,卻極少有這種沉默同行的相處機會。

不知不覺,師徒二人已走過數千棱臺階,即將登上峰頂。

這一路的沉默,讓楚燼感到有些壓抑與彷徨,就跟胸口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無塵雖是六品至強者,但不論是對待仙瀾宗的弟子,還是與其他古宗古族交往,都是以慈悲和善,心胸寬曠而示人。這些年,古宗古族間,偶爾也會有互相殺伐,爭奪搶掠之事發生,可不論是誰,只要找到仙瀾宗,那在無塵的斡旋和調節下,雙方大多都會握手言和,不再行流血之事。

他在九黎大陸的威望極高,有不少古族的長老也都曾出言讚美過他,說無塵修的是“德行道”,品行無雙,所以才受人尊崇,也確保了仙瀾宗百年之內,沒有遭到任何災禍之事。

在亂世之中,能得到這樣的評價,顯然是極爲不易的。

按理說,擁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且慈眉善目的強大師尊,那身爲弟子的楚燼本應感到輕鬆與幸運。

但不知爲何,他在師尊面前卻總是表現得很拘謹,很忐忑,有一種時刻都在走鋼絲的感覺。

但這並非是無塵平日裡對他的要求過於嚴苛,相反,無塵對他是極好的。不但贈他仙瀾宗的問道經,還手把手地將他引入了道門,更是在楚燼入四品時,賜給他兩件至寶。

一件乃是曾威震九黎的相國鍾。傳聞,在無盡的歲月以前,九黎有一座古寺,名爲天相寺,僧衆遍佈天下,鼎盛至極,並且這天相寺的最後一位大相佛陀,只差半步便可奪得神明位,成爲大相至尊。

但不知爲何,這位大相佛陀在即將跨過那道門檻時,卻率領一衆寺中高品,破空而去,遠離九黎,不知去向。從此,天相寺便徹底沒落,可那位大相佛陀用半生時間煉製的“相國鍾”,卻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天相寺沒落百年後,纔有了九黎大帝崛起,一統山河的恢宏故事。也有人說,若是天相寺的大相佛陀在世,九黎大帝恐怕是不能奪下神明位的,定要爲那位佛陀讓道。

但也有人說,是屋脊的不祥要降落在此間,而大相佛陀有感,自知不能戰勝不祥,所以才舉全寺之力,狼狽地逃離了九黎。

畢竟這亂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化緣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

而後,九黎大帝得道,一統山河,晚年戰不祥於家鄉,血灑蒼穹,力斬兩神,身化刑山,這才逼退屋脊不祥。

總之,相國鍾是留下了,且被無塵所得,最終又贈給了關門弟子楚燼。

除此之外,無塵還贈予楚燼一件不完美的天缺至寶,那是一顆來歷詭異的珠子。楚燼入四品後,這顆珠子便一直在孕養他的神念,令其修爲突飛猛進,神念之力也遠超同輩。

縱觀九黎九百九十九位天驕,身負至寶之人,又有幾個呢?司徒業沒有,三朵金花沒有,陸透沒有,就連那隱仙門的廖庭也沒有,而楚燼卻是有兩件。

光憑藉這兩樣至寶,就足以令他傲視同輩之人了。

而這些福運機緣,卻都是師尊賜予的。他對楚燼的疼愛,已遠勝過許多親生父母了。

但不知爲何,師尊對楚燼越好,他心裡便越感到壓力爆炸,好似生怕做錯了什麼,而愧對師尊對他的厚望。

登頂在即,忍耐了許久的楚燼,才率先打破沉默:“師尊,弟子有一事不解。”

“何事?”

無塵望月而行,頭也不回地問。

“近期厲鬼宗的魔女頻繁出手,且一直依靠着一件神樽至寶與衆多五品周旋。按照門中五品仙師的描述,她手裡的那件神樽……應與我體內的珠子,乃是同宗同源之物。”楚燼稍稍停頓了一下:“所以弟子不解,爲何師尊卻遲遲不命人率先出手,伺機將那厲鬼宗魔女手中的神樽奪下,還與我名門正派,令其再不能放肆作惡?”

“事分陰陽,你那珠子乃是凝聚純淨神念與氣血之力的神物、陽物;而那神樽,則是攝取冤魂戾氣的污穢容器,乃是陰物。兩者合一,雖可成爲完美至寶,但對你的前途提升不大,對我仙瀾宗的意義也不大。”無塵輕聲回道:“況且,那厲鬼宗的魔女應是有些來歷的,且仙瀾五城中,也有人在暗中助她,現在平定邪魔歪道,頗爲耗費神力。這至寶早晚要合二爲一,但卻不急在這一時。當務之急,是你要奪取大帝機緣,成爲真正的帝選之人。”

“弟子知曉了。”

“近日你一直在苦修,那珠子你煉化了幾分了?”無塵隨口問道。

“弟子愚鈍,雖整日裡都在感知那珠子,卻再也難以精進。”楚燼惶恐地搖了搖頭:“不過,那珠子一直在孕養我的神念六感,弟子此刻若以神通之法迎敵,有信心可戰五品。”

無塵邁步來到山巔,瞧着星辰與明月道:“你煉化那珠子的契機,便在古皇傳人的身上。他擁有特殊的血引印記,爲師猜想,或恐與帝墳中真正的大帝遺物有關。若你能戰勝古皇傳人,去帝墳中拿回那件遺物,就定能煉化那珠子。”

“弟子……!”楚燼聽聞此言,便急迫地就要表決心,表態。

卻不料,無塵站在問道峰山,蒼老的雙眸雄視着周遭的遼闊大陸之景,且微微擡手道:“燼兒,站在這裡,你可能看見九黎之遼闊?!”

楚燼聞聽此言,一時間有些呆愣。他放眼望去,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最高峰上,周遭盡是觸目可及的秀麗山河,日月寰宇之景。

無塵微微扭頭,面目慈祥地瞧着他:“外人只知我仙瀾宗以重稅壓榨黎民人間,卻不知自大帝隕落後,我九黎混亂不堪,羣雄相爭,民不聊生。身爲男兒,欲爭大道,欲得神位,且終結這亂世,就只能以‘捨得’之道,先讓一部分人站在至高。若我仙瀾宗強橫如當年的天相寺,若我門中弟子有人可衝破桎梏,率先步入神禁大道,那哪裡還會有現如今的勾心鬥角,處處算計呢?!”

“重稅會令我仙宗弟子,變得更加強大,只有強大了,纔可護住五城的黎民人間。這便是捨得之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爲師這一代,已經將壞事做了;而你這一代,卻要在無盡的罵聲中,在這通往至高的山峰之上,再往前走一步。”

“燼兒,爲師的壽元已不足半百,在我坐化之前,定要最後推你一次。你的天資絕不弱於古皇傳人,所以你這一代的那一步,就要你來走了。”

“……!”

寬厚慈善的聲音,在山巔久久迴盪,雖聽着平穩淡然,卻字字蘊含着嘔心瀝血的激昂之意。

師尊話裡欲傳大位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這任誰聽了,都會有一種熱血沸騰,心神激盪之感。

楚燼瞧着面容蒼老且透着疲態的師尊,立即表態道:“弟子謹記師尊教誨。此次與古皇傳人交換質子,弟子定當竭盡全力,在萬衆矚目下,與他公平一戰,絕不會令師尊蒙羞。”

話音落,他便行跪拜大禮,但臉頰衝向地面時,剛剛那激動感恩的表情卻消失不見了,有的只是更加濃烈的恐懼與忐忑。

無塵站在山巔,目光深邃地瞧着弟子,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

數個時辰之後,刑山帝墳中,花海旁的隧道內。

刑無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路,而身後的百米開外,則是跟着九位仙瀾宗的仙師。

這條路,之前任也等人在尋找老劉的時候曾經走過。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刑無這一次表現得非常拘謹與忐忑,就像是第一次來這個隧道一樣,處處都透露着陌生和汗流浹背之感。

後側,荀仙師那滿是皺紋的額頭上,早已泛起了細密的汗珠。他表現得要比刑無更爲謹慎,更爲小心。

自打進入這條山洞隧道以來,他們九人便感覺到一股詭異的吞噬之力,在強行攝取自身腹內星核散發的星源之力,且無法對抗,也沒有法子躲避。

這條隧道內,越往深處走,那裡側散發出的紫光便越強烈,與周遭的緋紅之色遙相呼應。

周遭靜謐無聲,哪怕是峭壁之上落下一顆微小的砂礫,都能引起這九位仙師的心悸之感。

這可是帝墳啊,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啊!

荀仙師牽着小不點,扭頭向四周凝望之時,便與那位最年長的老者傳音交流:“吳師兄,我心中真的甚是不解啊。相傳我九黎大帝,乃是兵主之身,修的也是舉世無敵的帝道。可這……這大墳之中,又怎會產生詭異的吞噬之力呢?!這與傳聞中的大帝之道……截然不同啊。”

“我也不知啊。”

那位白髮蒼蒼的吳師兄,也是一臉懵逼,心中愕然:“你且看前方赤紫兩色,水乳膠融,遙相呼應。就好似是兩種未知道韻,在相互壓制,對抗一般。這等狀況,確實令人費解。”

“帝殞一戰,到底發生了何事啊?!”

荀仙師隱隱覺得眼前的異常景象,是源自大帝殞落的那一戰,但他雖身爲五品,也人在這帝墳之中,卻依舊不能窺探出任何事情真相。

說白了,在這大帝殞落的道場,五品與凡人,其實是沒什麼區別的。對於入“觸道”之境的至強者而言,此境界之下,也可統稱螻蟻。

九位仙師內心十分忐忑,再次故意拉遠與刑無的距離,託在後面,緩慢前進。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這隧道中的紫光越來越濃,而緋紅之色則是越來越稀薄。

終於,一行十一人,再次來到了那個任也等人曾經路過的岔路口。

上一次,任也等人來到這個岔路口後,便集體向緋紅更濃之地摸索,並見到了一片地勢十分開闊的山洞,而山洞邊緣則是花海的另外一頭入口。

但岔路左側的盡頭,則是矗立着一扇瞧着非常古樸的山門,且門上方還印有一個碩大的帝字。

帝字是用九黎梵文書寫,所以荀仙師等人自然是認識的。

他們見到這扇古樸的大門後,皆是臉色愕然,內心激動萬分。

吳仙師率先開口:“石門之上,懸有帝字?!我……我們這是來到了真正的大帝安魂之處?!!”

“應該沒有錯了。你們感知到了嗎?那扇石門之後,擁有非常強烈的大帝道韻波動。”

“機緣啊,天大的機緣啊!”

“……!”

對於神通者而言,品階越高,便越能感覺到這帝墳的恢宏與壯麗,以及大帝之道散發的恐怖威壓。

他們見石門之上,印有帝字,便已內心篤定,自己一行人找到了最正確的進入帝墳的方式。所以,荀仙師望着前面的那個螻蟻少年時,連眼神都變得柔和了一些,不像先前那麼冷漠了。

若沒有刑無的血引指引,就憑他們這些五品,或窮其一生,也無法走到此處啊,更沒有機緣見帝字浮現在眼前。

“沒……沒路了。”

刑無乃是凡人,尚未開悟,腹內也沒有星核,所以就像是無法感知到那股吞噬之力一般,從始至終,都好似沒有受到任何氣息的壓制。

“你還沒有接到天道差事嗎?”荀仙師皺眉詢問。

“沒有。”

刑無的小臉非常緊張,很鄭重地搖了搖頭:“我……我只感覺到,眉心更加灼熱,似在指引我向門內前行。”

“那……那你就推開那扇門,進去。”

荀仙師雖然看刑無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但對他的態度卻是沒變的,依舊像是指揮炮灰一般說道:“我等在此等待觀察,你用盡全力去推那扇門。”

“若……若是一會兒要入內,各位仙師可以讓我弟弟在此等待嗎?”刑無試探着問:“他……他才五六歲,還是個稚童,萬一裡面有什麼……!”

“莫要廢話,一會兒我等自然會酌情考慮。”荀仙師不耐地回道。

“好!”

話音落,刑無便不再廢話,只憑藉着堪比二品神通者的肉身,伸出雙手,試着推向了那扇古樸的石門。

後側,謹慎的九位仙師,再次向後退了大概五十米左右,隨後又共同催動仙瀾宗的護教法寶——問道鈴,並強行撐開了一片光照之地,隨時準備竭盡全力地逃跑。

衆人死死地盯着那扇石門,緊張到無法呼吸。反倒是小不點,似乎天生不知恐懼爲何物,只雙眼興奮地打量着四周,且隱隱有一種血脈沸騰之感,就彷彿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啪!”

厚大的雙手觸摸到了石門之上,頓感一陣冰涼。

刑無調整呼吸,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憋得臉色漲紅,猛然向前推動石門。

就在他用力的那一瞬間,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轟!”

石門之上的帝字,猛然爆發出璀璨的金光,緊跟着山洞內便地動山搖了起來,落下無數灰塵與砂礫。

“轟隆隆……!”

那帝字金光一閃而逝,瞧着厚重無比的古樸石門,竟被刑無輕而易舉地推開了,且緩緩向兩側開合。

“呼啦啦!”

紫光漫天,石門之後的深邃廊道浮現,一股清風突兀蕩起,吹起無邊灰塵,席捲向衆人。

“開了,開了……!”

荀仙師激動得雙眼發紅,死死盯着石門之後的深邃廊道,激動地吼道:“有碑文!大帝有留字,我等沒有走錯,真的來對了!!”

衆人聞聲望去, 見到深邃的廊道入口,有一面漆黑無比,表面非常不規則的石碑矗立在刑無身前,且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兩行大字。

【帝路盡頭三神跪,無情道前折桃枝。】

兩行大字刻在石碑之上,衆人用肉眼觀察時,卻瞧着模糊一片,就像是凡人在窺探混沌之氣。可偏偏他們的神念,卻能清晰無比地感知到這兩行字的存在。

他們感覺到石碑之上的那兩行大字在激盪,似飛入九霄之中,又似整座刑山都在此刻活了一般。

他們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赤光耀九黎,可斬人間一切敵的豪壯之感。

帝路盡頭三神跪,無情道前折桃枝!

衆人雖然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卻也能感受到那股睥睨一切的霸氣之感。

九位仙師入定,過了好久纔回過神來,可再擡頭一看,深邃的廊道內卻靜謐一片,地面上也沒有抖落的砂石灰塵,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幻境?

大帝道韻產生的幻境?!

荀仙師心中有了猜想,整個人就像是無意間坐在了大炮雞上,瞬間高潮,並臉色漲紅地感嘆道:“帝殞不知多少歲月,可門開的這一刻,我等後人……竟能從萬古歲月中,感知到這九黎之地,曾是何等的輝煌啊!”

“我們有過神道大帝啊!!”

“……!”

衆人內心激動萬分,卻在回過神來之後,又都愣在了原地。

“不……不太對啊。”吳仙師眉頭緊鎖,率先開口:“傳聞,帝晚年,天降不祥,兩位神明聯手,欲征伐我九黎。大帝一怒,屠兩神在此,才身化刑山,徹底坐化……。”

“可,可這石碑上卻爲何寫的是,帝路盡頭三神跪啊?那無情道與桃枝,又指的是什麼呢?”

他心中萬分不解,怔愣在原地。

荀仙師微微挑眉,猜測道:“難道是,當初並非是兩神聯手,而是三神?!”

“或有可能啊。”

另外一位仙瀾宗的道姑,微微點頭道:“帝戰太過久遠了,後人也是以訛傳訛,許多史料也未見得就準確啊。”

“若是真有三神來此,那……大帝之神威,恐怕是我們連想象,都想象不來的。”荀仙師仰面讚歎了一聲。

不遠處,等待多時的刑無,試探問:“諸位前輩,咱還走嗎?”

荀仙師聽到這話,纔想起來前面還有一個人,便立馬板起臉問道:“此刻,你可感知到天道的差事了?”

“確有感知。天道差事,命我入此門,見桃枝取寶。”刑無恭敬地回答道。

“取寶?是……是大帝遺物嗎?!”

荀仙師的心臟嘭嘭嘭地狂跳,立馬點頭道:“那你便入內吧。”

“仙師,小子求您了……您還是讓我弟弟在這裡獨自等待吧。”刑無再次懇求。

“你多慮了,不光他會在這裡等待,我們也會。”荀仙師活像一條無恥老狗,完全喪失勇氣地說道:“我們就在門外,你且入內探查。若有不測,你便自己多想想辦法……。”

我幹尼瑪啊,你真是裝都不裝啊!

刑無暗自攥了攥拳頭,開言道:“好,那我便獨自入內。若我能僥倖得到那件至寶……完成天道差事,令眉心血引完美,還請仙瀾宗的前輩,信守諾言!”

“莫要廢話,趕緊入內。”吳仙師也表情冷漠地催促了一句。

刑無無奈點頭後,便獨自邁步走入了那片迷濛的紫光之中。

衆人見他的背影,緩緩被紫光吞沒,這才領着小不點,非常謹慎地來到了石門前,並小心翼翼地站在了門外,不敢入內半步。

紫光之中,那股詭異的吞噬之力,來得更加兇猛與強烈,九位仙師只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幹,就有一種逐漸虛弱之感,且神念感知之力,也像是在緩慢枯萎一般。

九人來到了石門之外,便可繞過石碑,隱隱見到深邃廊道內的景象。

他們見到,在大概百米遠處,有着一團非常耀眼的紫光,在包裹着一件無法窺探的神物。

刑無緩慢前行,走了很久,纔來到了那團刺眼的紫光面前,並身體僵硬地站在那裡。

“翁!”

古樸的石碑散發出的大帝道韻,似在死死鎮着那團紫光,令其不敢輕舉妄動。

刑無背對着九位仙師,雙眸瞧着那團紫光時,卻瞬間變得暗淡無比。

他內心涌起了萬般不捨與留戀,但此刻卻無人訴說,無人理解。

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九人環伺中的小不點,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又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懷中的七尊木雕。

嘿,命如此,那我便來了!

刑無收回目光,緩緩擡起右臂,伸手便觸摸到了那團紫光。

當指尖探入紫光,便霎時間炸開了無數仙芒。

“刷!”

一道道仙芒綻放,演變成無數條桃枝,蜿蜒曲折地蔓延到了少年刑無的手掌之上,緊跟着是手臂、上身、頭顱與臉頰。

桃枝無限生長,蔓延,就如藤蔓一般慢慢吞噬着刑無的肉身。

“啊!!!”

一聲痛苦至極的嚎叫,在石碑之後響徹。

桃枝刺入到他的皮肉之中,似乎在爲他洗精伐髓,重鑄肉身。

皮肉撕裂,氣血被一點點吞噬的劇痛感,讓刑無的肉身瘋狂抖動,下意識地猛烈掙扎。

他的面容變得扭曲,身體逐漸浮空,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仙……仙師……仙師……我快挺不住了……救我……快救我!”

門外,小不點在見到這一幕後,頓時激動地吼道:“快,快救我大哥!!!”

荀仙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雙眸死死地盯着刑無,卻一動不動,也不理會小不點的叫喊。

“放開我,我要進去!”

“別拽着我!你們這羣老王八蛋!!!”

“……!”

小不點大吼大叫,連打帶踹,奮力掙扎,但他一個孩童,又哪裡能掙脫一位五品之人的手勁呢?

荀仙師只掐着他的腕子,目光清冷地瞧着刑無吼道:“你自己的機緣,外人幫不了你!你且忍着吧……!”

“啊!!!”

“太疼了,我真的扛不住了!求求你們了……救我啊!!”

刑無絕望地吼着,可那無限滋長的桃枝,卻已蔓延着包裹住了他大半個身子,就像是中了蠱毒一樣, 嵌入血肉,無法掙脫。

“不必理會這個孩子!”吳仙師同樣目光冷峻道:“他的大帝血引尤爲特殊,天道既然已指引他來到此地,那這個野孩子即便是死了,這份機緣也會還於此地,不會外漏!……我等在此觀察,他若得了完美血引,出門我們便可奪取;若沒有得,則可回去稟告宗主,而後我仙瀾宗長老盡出,共來此地重奪機緣!”

“吳師兄思慮周全,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一位仙師立馬出言附和。

“啊!!!”

痛苦的嚎叫聲,變得更加淒厲。

此刻的小刑無,除了雙腳還沒有被桃枝吞沒以外,其餘肉身則已被紫光與桃枝盡數覆蓋。

他的氣血氣息正在逐漸消散,眼看着就要死在此地。

轉瞬間,他的肉身已被桃枝盡數包裹,漂浮在半空中,蕩起一陣如潮汐般的紫氣波動。

狂暴的氣息波動過後,紫光變得非常黯淡。

“刷!”

就在這時,一件神物刺破紫光,在被埋葬了無數歲月後,終於現世。

那是一把散發着滅世之光,與恐怖吞噬之力的仙珍短刀。

它長約一尺半,刀柄像是由一位列仙班的匠人,在偶有所感時,用一條條桃枝編造,且鑲嵌着一顆顆璀璨無比的紫色寶石。每一顆寶石都被雕成了桃花的模樣,瞧着栩栩如生,流淌着晶瑩的光芒。

剛剛,桃枝蔓延,完全覆蓋着刀身,而此刻桃枝則從刀身退去,停滯在刀柄處,牢牢地禁錮着刀身。

刀身流淌着深紫色的光芒,如一塊天地生養的仙珍神鐵,完全看不出有過鍛造煉化的痕跡,渾然天成,只靜靜地漂浮在那裡,便讓荀仙師等人感到一種強烈的瀕死感。

此刀,名爲——浮生錯,已在帝墳中被鎮壓無數歲月。

它就像是一位女至尊的護道之物,奢華且美麗,妖豔至極。

如今現世,便散發着似要吞噬天地的滅世之光。

就在這時,刑無腰間的那個凡品酒壺,此刻竟也暗自抖動了數下。

“刷!”

陡然間,桃刀震盪,竟在山洞內四處亂竄了起來,就像是剛剛問世,卻還沒有見到自己苦等的新主人一般。

“我……我的天爺啊!”

荀仙師回過神來,雙眼死死地盯着那亂飛的桃刀,大吼道:“這是仙神的至寶啊!!!完美的仙神至寶啊!它……它尚未認主,也沒有認可那野小子?!”

“嗖!”

桃刀猛然飛掠向了石門,竟連續劃破虛空,隱入黑暗,又陡然浮現。

它在石碑後側停滯,似不敢躍出,只突然安靜地懸浮在了九位仙師身前,且散發出了一種猶豫選擇的神感。

它似乎在求救,想要離開這座洞府。

荀仙師等人都是人老成精之人,但此刻見到至寶想要擇主,卻瞬間喪失了理智。

它想出來啊,它想尋主啊!

神道機緣就在眼前啊,此刻不爭,更待何時呢?!

“轟!”

吳仙師率先動身,毫不猶豫地飛躍入石門之內,大喝一聲:“諸位師弟在此等候,老夫去去便來!”

“吳師兄,你一人恐無法壓制此至寶,我來助你!”

“我也來!”

“……!”

桃刀面前,人的慾望被無限放大,九位仙師瞬間飛起八人,全都果斷無比地飛入洞府之中。

荀仙師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見到自己身邊只剩下了一個小不點。他本還有些猶豫,但一見同行之人全進去了,這外面也不見得比裡面更安全了。

“啪!”

他一把甩開小不點,急迫地飛身入內。

九位五品仙師,在飛掠入內後,便極力催動星源之力,散發着自己最巔峰的神異之能。

“刷刷……!”

九道氣息所化的神芒,爭先恐後地壓向了那散發着吞噬之光的桃刀。

“翁!”

就在這時,剛剛似乎還在猶豫選擇的桃刀,突然安靜了下來,冰冷且幽靜地懸浮在了半空中。

桃枝結成的“蛹繭”之中,刑無透過縫隙瞧見了那九人皆已入內。

他臉上的痛苦之色,驟然消失不見,只輕聲呢喃道:“弟子再回刑山,已思緒通達。此刻……願得傳承,自此不入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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