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系某處，漆黑廣袤的宇宙深空，遺忘者號宇宙飛船離開太陽系的第十三萬又四個地球年。
正處於恢復期的華可鏡剛剛按照小樂的要求喝完了配額的營養液。
但他仍然不太滿足，總想吃點像樣的東西，比如說肉。
只是這個要求根本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一板一眼的人工智能絕對不可能答應他的要求，因爲小樂不認爲他的消化系統能夠承受肉食的衝擊。
當然了，庫存在接近絕對零度下的僵肉也已經不多了。
豬肉16.3千克，雞肉7.5千克，牛肉6.9千克，魚肉什麼的可能還有一些，但總計不會超過40千克。
“真是吃一點少一點啊……”
華可鏡吶吶自語，眉頭微蹙，想要吃點肉食是真他孃的奢侈。
“小樂。”
“我在。”
“你說魯班知道我的情況嗎？”
“公輸子大師並不知道你的情況。”
“啥？”躺在按摩椅上的華可鏡不解地問道，“大師不是專門派你回地球搖人嗎？”
“等你抵達銀心的時候，公輸子大師應該就知道了。”
“其實，你現在也有辦法讓公輸子大師知道吧。”
“是的，我和大師之間留下了一對量子標記，如果我改變量子狀態，他就知道我已經帶着人返回銀心了。”
“量子標記，類似量子糾纏的東西嗎？”
“對，但是會更高級一些。”
“哦。”
華可鏡若有所思，將量子糾纏作爲超距通訊手段當然是違背科學原理的，但在此基礎上傳遞簡單的訊號卻是可行的。
何爲量子糾纏狀態？
就好比有兩枚硬幣，每一枚都有不同的正面或背面，小樂拿着一枚，魯班拿着一枚，他們彼此距離非常遠。
但魯班和小樂在空中拋擲硬幣並接住，拍在桌子上查看結果時，他們預期各自看到“正面”的概率是50%，各自得到“背面”的概率也是50%。
如果在普通的非糾纏宇宙中，魯班的結果和小樂的結果是完全相互獨立的。
但是在某些情況下，硬幣的結果會相互糾纏。
也就是說，如果魯班得到了“正面”的結果，那麼他就會瞬間確定小樂手上的硬幣會顯示爲“背面”。
即使他們之間相隔數萬光年，跨過了半個宇宙，這個訊息也會在瞬間得以傳遞。
當然了，魯班和小樂手中糾纏的肯定不是一組硬幣，應該是某種單個的粒子，而且他們之間具體約定了什麼訊號也未可知。
所以，華可鏡明白，在小樂的能力範圍內，她只能告訴公輸子大師有人來了，但來的是誰，以及什麼時候會到等信息，卻是無從知曉的。
結合公輸子大師的實際處境，華可鏡能夠理解他無法掌握自己詳細資料的緣由。
但早在小樂離開銀心的時候，大師就與其專門留下一對量子標記，這其中的目的爲何，華可鏡卻並無法理解。
事實上，回到問題的最初，魯班的本意就不是真的期望有誰去銀心拯救自己。
就算真的來了，你憑啥去救啊！？
所以啊，能夠在無法改變的局面的縫隙裡，給人類文明留下一丁點的逃生希望，魯班應該也就滿意了。
那麼，魯班和小樂爲什麼要留下一對量子標記呢？
“嘿，我問你呢，你們之間傳達的關鍵暗語是什麼？”
見小樂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華可鏡便又追問了一遍。
但是小樂還是沒有回答他。
“好吧……”
華可鏡悻悻然嘆了口氣，轉而討論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小樂以前曾經告訴過他，佔據了銀河系核心區域，甚至控制着整個銀河系的超級文明有着一個意象化的稱呼-【渺】。
超級文明【渺】，雖然在遠故時代就已經成爲了銀河系的霸主，但她也並非銀河系最早一批誕生的文明世界。
根據斷檔的零星記載，在【渺】之前，一直追溯到宇宙大爆炸之間的漫長時代，在銀河系之中還曾經出現過另外三任主宰。
其中一任已經難以考證，另外兩任則被稱爲歌塔斯文明和致暗文明。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這三個超級文明以及相關時期的附屬文明最終都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覆滅的道路，且畢其整個文明史都不曾離開過銀河系半步。
大約在二十一億年前（地球年），銀河系的上一任主宰--致暗文明分崩離析，其龐大的版圖和勢力最終分裂爲三個強大的陣營。
由於發展理念不同，也因爲利益的爭奪，以上三個陣營在經歷過數萬年的摩擦之後，一場長達4557年的曠世戰爭最終爆發，生生地將整個銀河系拖進了一個大混亂時代。
也就在這一時期，歷經戰火洗禮的超級文明【渺】崛起於致暗文明的末路。
以3個高級文明，8箇中級文明的徹底覆滅爲戰果，【渺】在戰爭中奠定了銀河系霸主的地位，並重新建立了一套相對完整的星際秩序。
與歷史上任何一場戰爭一樣，【渺】雖然贏得了戰爭，但同時也付出了極爲慘痛的代價--下轄30%的恆星系統被摧毀，數以萬億計的人口被蒸發。
事實上，在整個銀河系中，所有的宇宙文明都因爲戰爭陷入了發展倒退的困境，蕭條混亂的景象，一直延續了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
當然，所謂的一段漫長的時間，將之投入浩渺的宇宙發展史中，也僅僅不過汪洋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
華可鏡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超級文明【渺】已經存在了二十多億年，爲什麼她們始終沒有邁出過銀河系，又是什麼限制了她們前進的腳步？”
“我不知道。”
“那麼，關於太陽系這一類的樣本研究的目的，會不會與之有關？”
“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華可鏡表示抗議。
“我只是一個初級的人工智能，我的數據庫內也沒只有一些最基礎的資料。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樣大範圍的樣本研究確實是從超級文明【渺】開始的。”
華可鏡點點頭，心中思緒萬千。
無論超級文明【渺】出於何種目的，但她們的行爲真真切切地對整個人類文明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這是不可爭議的事實。
華可鏡的心中，對【渺】肯定存在着深深的恨！
但面對無法逾越的實力差距，他每每揮出重拳，卻總是打在空處。
於是便更加哀傷和憤懣。
或許就像人類在談笑間就使得無數微生物灰飛煙滅一樣，
強大如【渺】，她們根本就不會在乎人類文明的恨意。
更別提當整個地球的生命，當所有的人類都悄然死去之後，那些所有的愛恨情仇便再也無跡可尋。
於是，華可鏡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也去世了，那些深埋在心中的愛恨情仇，也終將隨着自己意識的消散而徹底化作虛無。
……
“行程過半，我們已經飛了十三萬多年了吧。”
良久之後，華可鏡躺着問道。
“12842.9光年，130004年141天。”小樂悠然地回答。
“距離銀心還有多遠？”
“還要十三萬年，還有休眠十三個輪迴，我必須撐下去啊……”
華可鏡沉默了一會兒，便再次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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