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芸熙驚到思維都混亂了，“你們讓索安一個人去做實驗。那個會影響他一生命運的實驗？那實驗結果呢？沒有‘收到消息’是什麼意思？他還在度假村裡一個人？那怎麼不派人過去看！”
“我們當然想……可那個地方已經成了禁地，不能進出！”
站在蔣靜飛身側的艾麗斯滿臉哀傷，彈出個人終端的投影儀，“恬兒你看。這是我們每天三次送去的探測機器人視頻。第一天，纔剛剛進入，不到核心位置一千米，就斷了聯繫。這是第二天、第三天的……”
原來，“凍結實驗”威力巨大，竟然在方圓數千米內形成電磁干擾圈。機器人說到底是要靠電力系統行動的，電腦芯片編碼遙控的，但一進入度假村的範圍內，無論是高空還是地下，立刻紊亂無序，不知東南西北的亂撞。最後撞成碎片。
YC和科學院，怎麼可能不關心索安？他們也是盡了力。這段時間不停的派機器人過去，想要搜索索安的下落和狀況，可紊亂的電磁干擾沒有停下，他們也不能貿然行動。
“什麼不能叫貿然行動，你們就是覺得‘凍結異能’的實驗輻射持續不斷，怕過去了害自己也失去異能。你們害怕冒險，纔不敢過去的！”芸熙氣憤極了。
聽到她的指責，YC的人沒有反駁。
的確，事實確實如此啊。
想索安多麼強大的精神系異能，那星際歷史排名前五的腦域開發度，是假的嗎？如果不是實驗有成果了，怎麼可能半點消息也沒發出來？可以說，但凡他還活着，他就會想方設法傳點信息。
現在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已經死了，死人自然不會傳遞消息了。要麼，就是實驗特別成功，他……已經成了廢人。一個毫無異能的普通人。
爲一個普通人搭上自身，值得嗎？所有人都會算這個賬吧？
爲死人，則更不值得。
再說，那“凍結實驗”如此成功，誰能保證餘下的輻射不會保留很久。就如那核輻射……也許十年、二十年都存在！萬一進去後，影響到自身，可是會一輩子都得承受後果的！
他們又不想凍結自己的異能。他們想提高異能都來不及！
“你們有異能，害怕異能受影響，我能理解。那爲什麼不排普通人過去。派那些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過去，看看索安什麼情況也不能嗎？”
“我們派了啊！可只前進了不到五百米，就回來了。頭昏、目眩、渾身乏力，口吐白沫，什麼糟糕的情況都出現了。派過去的三個普通人，至今還在醫療艙！實驗的影響，連普通人都逃不掉！”艾麗斯用力的抓緊林恬兒的胳膊，“你冷靜下來。就是不想讓你擔心，才讓人在天網的虛擬空間拖住你。”
“夠了！”
芸熙推開艾麗斯，用陌生冷淡的眼神掃了她一眼，看得艾麗斯受傷不已，“恬兒，你怪我了？可我，我是擔心你啊！我怕你衝動之下做了傻事！”
“我說過，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做決定！不要打着爲我的好的名義！這不是真的好！”
推開艾麗斯後，芸熙站在蔣靜飛的面前，“你換了我的營養倉？”
“沒有。你登錄天網虛擬空間，移動你，會有感覺的。所以我用最新研究出來的營養液注射到營養倉裡。”
“裡面是不是有麻醉成分，讓我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月！”
“不止。一個月不動彈，會讓你的肌肉萎縮，所以我還在裡面添加了活性成分，讓你的身體感覺非常舒服，所以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
“這麼說來，我還要感謝你了？”
“不用。我也是看在索安的面子上。喏，這是他給你的遺書。”
芸熙“啪”一下拍飛，“我不看。”
蔣靜飛氣惱起來，“看不看隨你，反正這是他在決定實驗的前一天晚上給你寫的。你不當一回事，又妨礙不到我什麼。”
艾麗斯看到芸熙一臉決絕，立刻意識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不要啊，恬兒，不要犯傻了。索安可能已經死了！他要是沒事，肯定自己走出來了。你、你不能進去！別忘記你也是有異能的！”
“你要是進入了，你的異能也會凍結消失的！”
芸熙深深看着哀求的艾麗斯，面無表情，
“我做什麼，與你無關！”
說完，她活動了一下手腳，開始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蒐集東西。合腳的鞋子，衝鋒衣，防護服？可以，也帶上吧。墨鏡，柺杖，還有防身用的激光槍。
“等等，你要幹嘛？”蔣靜飛擋在芸熙面前，“都告訴過你，度假村現在非常恐怖，有進無出，你還要作死？”
“索安還在裡面。”
“但他可能已經死了！”
“不！不可能！我絕不相信！我沒有看到他的屍體，沒有親眼看到他死，我絕不相信！”
“就爲了證實一個可能性，你要冒着失去異能的風險？划算嗎？”蔣靜飛譏諷的道。
“划算不划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索安人在那裡。他一個人，在那裡已經足足一個月了！你們攔了我一個月！要不然我早就過去看他了！他活着，我帶他出來。他死了，我也要給他收屍！”
蔣靜飛被氣得肝痛，“夠了！林恬兒，你到底有多愚蠢！索安已經死了！他肯定已經死了！不然憑他的意志力，就算爬，也早就爬出來了！從度假村實驗位置到外面，也就三四千米，這麼短的距離，他要是沒事早就出來了！是我還抱着一線希望，抱着幻想，覺得他不該這麼草草的死掉。其實他肯定已經死了！你就別犯蠢了！就像你之前計劃的那樣，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不好嗎？何必去作死！”
芸熙沒有任何被說動的跡象，“實驗，是我提出的。決定把實驗的地點選在度假村，也是我決定的。現在，也該由我把他帶出來。我不關心實驗成功失敗，我只想知道索安的狀況。我不能接受模棱兩可，半死不活？也許死了？也許活着？不，我不想猜！我要親眼看！我要摸到他的脈搏停止跳動了，看到他的瞳孔放大了，再也不能聚焦了，我才相信他真的死了！”
“你非要這麼固執？哪怕別人爲你好，你也不肯聽不聽一句勸告？你可知道一次犯蠢，會給你未來的人生造成多好痛苦和悔恨？”
“這是我的人生。我只能說，我以後怎樣，和你們無關！”芸熙推開所有擋在她前面的人，大踏步走出YC，走着走着，又回來了。
艾麗斯以爲她想通了，剛剛露出喜悅，就聽到芸熙用冷酷至極的聲音，“太卑劣了！你們攔了我整整一個月！你們自己害怕，不想去救他，還攔着我，不讓我去！
索安他整整一個月孤獨的呆在度假村裡！你們沒有接近度假村，無法確定他的生死，也沒有任何空投過食物。要是實驗成功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沒有吃的，最後被活活餓死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艾麗斯和蔣靜飛聽了，不寒而慄。
倒不是芸熙的威脅有多恐怖，而是萬一讓她說中了。索安最後是被餓死的，怎麼能原諒自己？那想法，簡直能把自己逼瘋！
芸熙坐着YC派去的飛車到達度假村外圍。還有人勸她，不要一時衝動，感情固然重要，可下半輩子的幸福也很重要啊。沒有異能和有異能，完全是兩種人生。
芸熙聽了，只是勉強笑笑。
她不敢想象索安如果還活着，孤孤單單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他會不會怨恨着自己，竟然都沒過去看他？
落地後，YC人員還在說，“要不你先等等！等我的機器人過去探測輻射範圍小了點沒？”
範圍多大，她都要去看的。
芸熙拒絕了，背上揹包，大踏步朝度假村走去。一路風景極美，大片的紅棕色水綠色絢麗紫色，就像油畫家大筆的塗抹色彩，連地面都鋪上一層金黃。
“索安，你一定要活着啊。雖然我之前說過，要和你分手的話，可我是喜歡你的。你應該知道這一點。我只是害怕，害怕你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害怕你因爲失去異能自暴自棄，墮落暴躁，那種人是我無法接受共度一生的。”
“我現在想過了，你真要變成那種人，我也會幫你的。我連末世都經歷過來了，活着撐到星際時代，還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即便你真變了性格，我會試着接受，我不會讓你有消極墮落的機會！”
“我們一起面對！什麼挫折困難，只要我們齊心合力，還怕過不去嗎？請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啊！”
“你不能死！我還沒有告訴你！要是你死了，我就帶着你的女兒改嫁，讓你的財產變成別人的，讓你的女兒叫別人爸爸。你痛苦不痛苦，難過不難過？不想那麼難過痛苦的話，就給我堅持。你要等着我過去！”
芸熙一路上思緒亂紛紛，查了一下口袋裝着的各種藥物，只要有一口氣就能緩過來的星際版“速效救心丸”，無論蛇毒蟲毒都能解的“解毒藥”，還有神經系統的，止血的，裝了一大瓶。
她不希望這些藥有用上的機會。可索安一直沒有任何信息，又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狀況，肯定是出了問題。
努力回想醫生說過的話。
“實驗算是成功吧。可惜了，實驗體都自殺了……”
“爲什麼自殺？實驗後果很嚴重？”
“也談不上吧，幾乎沒有副作用。我的實驗設計的非常完美，根據他們的異能強度，設計的幾乎不會讓他們的身體產生虛弱衰弱之類。他們最後決定自殺，是覺得沒了異能還不如死了！”
“呵呵，那又何必找你來設計實驗？”
“我怎麼知呢？也許，他們以爲自己能，實際卻是接受不了。人啊，最怕沒有自知之明。高估了自己，最後一看，落差太大，受不了，乾脆一了百了。”
有關她和醫生談論“凍結”實驗也就這麼多對話了。
芸熙在腦中回憶了三四遍，最後想到一個兩個字：衰弱！
難道說？
她趕緊加快步伐，衝進度假村。屋舍還是當初那些屋舍，一點變化也沒有。她一進來，就聞到臭豆腐的氣味，靠着強大的意志力抵抗住了。
“索安！索安！”
臭豆腐炸過和沒油炸，氣味是不同的。芸熙努力聞了聞，趕緊朝着最濃郁的地方走過去。
都不用搜索，一眼就看到了瘦成皮包骨頭的索安。他臉頰不是深陷下去，而是根本就沒肉了，躺在地面上，虛弱至極。
“水、水……”
他還活着！
蔣靜飛，艾麗斯，你們太可惡了！沒有攔着她，讓她在天網的虛擬空間帶上一個月，她早就過來接走索安，怎麼會讓他忍飢挨餓這麼多天！
顧不得其他，芸熙趕緊從自己的農場空間里弄了點水，一滴滴的滴入索安的嘴裡。
索安的眼睛一直閉着，睫毛顫抖不停。
也許，真的就那麼生死一線。再遲一會兒，索安就救不回來了！
芸熙的眼淚也快掉下來，她摸到索安的手腕，比她還要細。並不寬大的YC制服，掛在他身上，就像穿了大了三四號的衣服。
現在制服很髒了。
而索安是多麼講究的人啊，平時頭髮梳的一絲不亂。
若不是到了絕境，他怎麼會如此！
“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我早就應該來的！”
水不敢喂多，如今索安最缺乏營養，口袋裡準備的藥物排不上用場了，芸熙趕緊從農場里弄了點草莓，擰成汁水送入索安的口中，想了想，又拿了個杯子，融化了一塊牛奶糖，給他補充一點糖分。
“索安，醒醒，是我，是我！能看到我嗎？”
索安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曾經神采奕奕的蔚藍眼眸，如今變成灰藍色，黯淡了許多，艱難了吞嚥了一下，“甜……”
“是我，恬兒，我是林恬兒。”
“嗯……答應我……”
“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索安，你說！”
“不吃……再也……不吃……臭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