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曉注視着堪稱燦爛的火光,心中的疑惑與焦急越來越多。但就在此時,飛行器突然停住了。對此,她的第一反應是——
“沒能源了?”
而後就發現並非如此。
他們這次的運氣不錯,能源足夠讓他們在尤彌爾廢墟和飛船中往返好幾次。
那麼……
“怎麼了?”
她注視着低着頭的林麒,他的手明顯地放在飛船的操控面板上。毫無疑問,這件事是他做的。
然後,她就聽到他說:“別過來。”
“……”
是“別過來”而非“別過去”,她敏銳地從這句話中抓住了問題所在。而不等她問些什麼,林麒繼續用有些呆板的語氣說道:“回飛船去,不要來添亂。”
凌曉手攥成拳,能力的確是變|態的,語氣卻像是哥哥的。這兩人合作也太過默契,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傳達給她的信息是真還是假。他真的有脫身之道嗎?如果真有,那麼她去的確是添亂無疑。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林麒……或者說以林麒爲傳聲器的傢伙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們很快會再度相見。”
說完這句話後,林麒面朝下趴倒在了操控臺上,顯而易見地失去了意識。其實正常情況下絕不止於此,只是他體|內存在着大量來源於“變|態身體”的血,才導致了這個負面效果。
林麒眼中的波瀾起起伏伏,最終,她長長地呼出口氣,看着遠方那越來越亮的火光,低聲說了句“希望你說話算話”,而後,駕駛着飛行器朝飛船所在的方向飛去。
他們之間雖說曾有諸多的誤會,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從沒有騙過她,一次都沒有。
她希望這次也不例外。
與此同時,尤彌爾廢墟中,凌佑晨聽到了心中傳來的一句話。
【這個謊撒的好,我給你十分。】
凌佑晨對此只能報以苦笑。
但除此之外,他還能怎麼做呢?如果不這麼說,依照她的性子,一定會固執地一頭扎進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件事發生的,所以,只能撒謊。
今天之後,他們也許就真的沒有再度相見的機會了。
他在心裡說:對不起,曉曉。
爲最初也是最後的謊言。
“你的奉獻精神讓人感動。”潘仿若知道了什麼般,冷笑着說,“但她剛纔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吧?也許有朝一日,你地下有靈,會爲了今天的舉動而後悔不已。也許我該告訴你一點小秘密——你真的知道她是誰嗎?”
凌佑晨不發一言。
她剛纔的樣子他的確看到了,不同於人,甚至於更爲接近……
但是——
“她是我妹妹。”
如果他還處於曾經的立場上,也許會爲這件事糾結是那個一陣子,但眼下,除了他說出的這個事實,其他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場戰鬥的結果除了二人外,大約無人知曉。
至少在間接觀戰的凌曉眼中,尤彌爾廢墟的最終結果,就是徹底地消失,包括曾經存在於其中的一切事物。她等待了不短時間,也沒有看到從裡面離開的飛行器。她不確定是凌佑晨所搭乘的飛行器或者機甲有隱形功能,還是她沒有注意到其他逃生路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並不打算現在見她。
所以她只能回去。
在等待的時間裡,“被衝擊”的林麒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扶住額頭,不太清楚剛纔發生了什麼事,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但又無可奈何,因爲已經接二連三“品嚐”了。其實他的運氣並不算差,或者說可以用爆棚來形容,至今爲止從“蟲人”恢復到“人”狀態的,只有他一個。並且,關於這藥劑的樣本以及它的一切資料,都在這場爆炸中被焚燬了。而林麒的體|內,原本還存在着變|態留下的“後門”,事情再這麼一轉變,它也就自然地消失了。
如果說凌曉的幸運等級是E的話,那麼他肯定是S了——這也是他直到現在都還堅|挺地活着的原因,從這個角度看,他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大約就是認識某人了吧。
林麒本人在過去的若干時間裡,已經對於這一點有了深刻的覺悟。不過他現在顯然沒有心情思考這一點,因爲……
“你怎麼……”
哭了?
這句未完的話既然是他說的,那麼哭的人肯定不會是他自己。
凌曉因爲他這有頭沒尾的話而轉過頭,疑惑地看着他:“什麼?”
林麒怔住,她的表情沒有一絲作僞,顯然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那麼,到底是爲什麼……
他擡起雙手,有些笨拙地用拇指擦着她的臉。
凌曉也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頰有些溼|潤,再一反應,哦,就是淚腺分泌出的液體。也就是說……
“我什麼時候有了迎風|流淚的本事?”她對此表示相當驚訝。
林麒哭笑不得,卻也知道追問下去是傻子纔會做的事,所以只是繼續擦擦擦。凌曉任由他動作,不過片刻後就回過神來:“你洗手了麼?”
“……”
曾經一路被拖着走的藍毛同學收回手那麼一看,啊,果然是一手灰。
凌曉衝他齜牙:“想死是吧?”
“不想。”
“……”
“那太冷了。”林麒從自己的空間紐裡找出一塊手帕,一邊擦着她的臉一邊說,“感覺什麼溫暖的事物都在遠去。越是想抓住的,就越是抓不住。”他甚至在某一刻真的看到了傳說中的“人生走馬燈”,黑白靜默的。那種感覺,真的很可怕。
凌曉愣了下,隨即刻意將話題往歡快的方向扯:“你是狗嗎?”
“?”
“越想抓尾巴,就越是抓不到~”
林麒噗哧一聲笑出來,心中一鬆,警惕感就下降了,於是他非常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你就是尾巴。”
“……”糟糕,我說漏嘴了。
“……”混蛋,你說漏嘴了!
原本可以說是和|諧的氣氛頃刻間就被打破了,面面相覷的兩個人臉上都有崩潰之色。隨着兩人的眼睛越瞪越大,氣氛也是越來越尷尬。就在一觸即發的時刻,再也難以忍受的凌曉終於“暴起”,擡起手“啪”的一下把林麒給打暈了。後者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而後就直挺挺地倒在她身上了。
凌曉一手擁着藍毛,另一隻手保持着手刀的造型,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算了,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
反正藍阿麒這倒黴孩子這幾天暈厥的次數已經創歷史新高,所以再高點也無所謂。啊哈哈哈,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於是凌曉愉快地回航了。
還沒到飛船,她就接到了通訊。這代表着一件事——隨着尤彌爾廢墟的消失,飛船可以與外界聯繫了。讓她放心的是,既然小夥伴們都在那裡,那麼這件事肯定不需要她刻意提醒。
光屏中,個頭最矮的林麟拼命地從後面擠過來,急切地問:“哥呢?我哥呢?他怎麼樣了?”等待的時間裡,那幾個原本還是同伴的“蟲人”一無例外地都死了。留守在飛船上的他們也是被嚇得夠嗆,唯有想到“相信她”時,才能勉強汲取一絲力量堅持下去。
凌曉笑了,她擡起手指往下指了指,衆人只見她膝頭上豎起幾撮亂糟糟的藍毛。而後她又擔心只憑這個無法證明什麼,於是從“毛堆”裡找到了一隻耳朵,揪住提了提。
一羣人一看這的確是人耳,提了許久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林麟則乾脆地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隨便往旁邊那麼一抱,眼淚汪汪的。是其他人也就罷了,問題是被她抱住的這個倒黴孩子正是蔚然同學,作爲重度潔癖患者,他表示……
壓·力·它·真·的·好·大!
“要進通道了,不說了。”眼看着進|入在即,凌曉關閉了光屏。幾乎在同一秒,她低下頭說道,“醒了?”他的心跳和呼吸頻率才一改變,她就發覺到了。
“……嗯。”正享受着“膝枕”待遇的林麒揉着頭髮坐起身,剛纔被揪過的耳朵還有點發紅,另一隻……好吧,也是紅的。他猶豫着問,“剛纔?”
“你突然停住飛行器,然後昏過去了。”她直接把中間的一截給跳過了。
“……好像的確是這樣。”他扶了下額,十分配合地說道,“大概是藥效還沒過,我還是有點……”可憐他不太會撒謊,現在真可謂是拼了老命了。
“休息休息就好了。”凌曉一邊如此說着,一邊略調侃地看着他,“比起這個,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先穿上衣服嗎?”
林麒:“……啊?”咦???
他這纔想起,自己現在還是半裸|奔狀態啊!整個人都不好了!!!
於是他連忙手忙腳亂地換起衣服。
凌曉看着這個背對着自己的傢伙,臉上的笑容緩緩斂起,像這麼愉快地相處,此刻就應該是最後了——直到她弄明白且解決“那一切”之前。
——再這樣下去,他大約真的會被她害死的。
——雖說她的良心少到幾不可見,但這種事,絕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FONT face=黑體 size=4>妹紙已戴上“和誰熟誰死”的光環,從此正式成爲衰神!【點蠟】
感謝下面各位親的地雷——
感謝小瑪麗噠蘑菇……不對,火箭炮。XD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