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極,她閉了眼。
過了一會兒,身上一暖,她眼皮輕輕跳了跳。
睏倦襲來,她放空了思緒,漸漸有了睡意。
車內,封辰的手指還捏着衣角,他靜靜地注視着顏晴。
眼波流轉,冰冷的瞳仁裡似乎染上了一抹溫柔的笑。
手指將她鼻尖的髮絲理了理,軟軟的觸碰,有些叫人心猿意馬。
他挪了挪位置,讓她的頭靠着他的肩。她似有所感的動了動頭,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靠着,同時手探出來,不經意的拉住了他衣角。
眸光深深,將她恬靜的面容收入眼底,嘴角因爲她的小動作而悄悄上揚。
幸好她沒事。
不過那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陰鷙的目光裡刀光劍影,充滿了殺氣。
車很快停在了封家別墅門口,封辰下車的時候,放輕了動作將顏晴抱了出來,進了別墅。
他先已經通知了趙喬,顧靖擡下車後,就被送去治療去了。
封辰將顏晴送回了她的房間,爲她蓋上被子後,又輕輕掖了被角,才離開。
封家有單獨的醫療設備,這都是當初小包子生病的時候,封辰讓人準備的。
顧靖被推進了房間裡面,門口,有王叔守着。
封辰出了顏晴的房間就去看顧靖。
“裡面什麼情況?”封辰到了門口,問道。
王叔搖搖頭,表示他也想知道。
封辰皺眉,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方纔他接到顏晴的電話後,立刻就帶人出去尋找他們。
幸好他及時趕到。
當時兩名持槍匪徒正想砸開車窗,被他用槍打中後,他讓屬下將那些人把那些人抓起來帶走了。
王叔看到顧靖渾身是血的模樣,當時嚇了一跳。
兩人一直等在門口,過了許久門才從裡面打開。
趙喬帶着手套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封辰徑直開口:“命暫時保住了,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單獨說。”
“好。”封辰見趙喬臉色有些沉,眉頭跟着也沉了下去。
他轉身,兩人一起去書房。
王叔在身後問道:“趙醫生,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可以,不要動他,讓他休息。”趙喬停下腳步回了一句。
王叔連忙點頭,表示他不會隨便打擾顧靖休息。
封辰和趙喬進了書房,趙喬低着頭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擡頭對他說道:“他的命我救不了。”
封辰眉頭一抖,目光落在了趙喬身上,趙喬的醫術是什麼水平,他再瞭解不過,他說他救不了顧靖,應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可是顧靖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槍傷。
黑眸裡閃過一抹疑惑,他示意趙喬繼續說下去。
趙喬嘆了一聲,“他的身體裡面有癌細胞。”
“細胞已經擴散了,我檢查到他應該去化療過,現在的頭髮是假髮,只是效果似乎並不好,晚期除了藥物治療,延緩病情的惡化,以如今的醫學還不能救治。”
封辰聽這個消息,冷冰冰的眸子狠狠一凝。
顧靖得了癌症。
乍一聽到消息,饒是封辰那泰山壓頂都不會變的臉色都跟着凝重起來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他的聲音沉沉的。
趙喬其實頹然的垂下了頭,他的確是沒有辦法了。
“你估計他還能堅持多久?”冷冰冰聲音,壓抑了一絲怒火。
趙喬想了想,沉默了一會兒,纔回道:“最多半年,他必須結束到處奔波,回來好好接受治療,不然可能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他怕是……”
後面的話不用說出來,兩人都心知肚明。
若是不接受治療,癌細胞蔓延,只會死得更快。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書房裡一片寂靜。
病房裡,王叔坐在牀邊守着顧靖。
盯着顧靖那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他有些擔憂。
平時見到顧靖,都是活蹦亂跳,還喜歡亂開玩笑,現下如此安靜,還真叫他不習慣。
“你啊,還是趕緊醒過來吧。”王叔對着昏迷的顧靖說話,他一直跟這封辰,也是看着顧靖長大的,把他當成孩子一樣疼,希望他過得好。
“你說你小時候皮得跟只猴兒一樣,一來古堡就上竄下跳,後來還總是喜歡惡作劇,幸好還不算是最壞的脾氣,不然我可不會來守着你……”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話,都是顧靖小時候做的一些讓王叔記憶深刻的事情。
“喂,老頭兒你又在說我的壞話了!”忽然,頭頂顧靖有些虛弱的調笑聲。
王叔聽到聲音,當即擡起頭來望向牀上,“表少爺,你醒了!我去叫趙醫生過來。”
病牀上顧靖撐着下頜,雙眸微微睜着,嘴角輕挑着,有了些生氣。
王叔說着就站起來,朝着門口跑了過去。
趙喬過來了?
顧靖心房狠狠的一緊,趙喬會不會發現了什麼。
他低頭,眉頭擰在了一起。
王叔出門後,就去書房告訴封辰。
封辰和趙喬聽顧靖醒了過來,兩人相視了一眼,立刻過去看他。
趙喬進了房間。
顧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想要從他的表情看出些什麼來。
趙喬過去給他檢查傷口,“嗯,子彈我都給你取出來了,傷口也都處理好了,你這幾天就在牀上好好休息,那裡都不要去。”
顧靖探尋的看着他,但並沒有從他的神色裡敲出點兒端倪來。
那就是說他並沒有發現他的秘密咯。
他有些慶幸,心裡又覺得苦澀。在知道自己患上癌症的那一刻,他就開始安排自己後面的人生了,只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唯一的一個意外就是姜焓。
那是一次聚會,他參加了卻無意中中了別人的詭計。
醒來後,姜焓在他的身邊,他們發生了關係。
從小姜焓和他就不對付,那個女人仗着自己身手了得,和他自小就有娃娃親,總是指揮他做這個做那個,因此爲了躲她,他通常都不會回家,因爲她喜歡去他家裡守株待兔。
兩個冤家關係的人,忽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氣氛變得不一樣了。
那事之後,他逃跑了,只是因爲思緒有點兒亂。
他瀟灑放縱慣了,還不想那麼早就按部就班的過着家族安排的日子。
但也就在那個時候,他發現他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
當時他並沒有覺得害怕,活了那麼多年了,生個病想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事實遠遠比他想象的簡單。
當醫生把他找去談話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蒙了。
他以爲只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可惜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他不信,不信他還那麼年輕就遇上了那樣的病。
醫生勸他馬上接受治療,他懷疑那醫生的醫術,又換了另外的醫院,瞞着家裡的人。
當一張張同樣的報告單放在他的眼前,這些鐵證根本就容不得他。
他慌神了,跑去了酒吧買醉,想要以此來麻痹自己,過了一段紅燈綠酒的生活。
“顧靖?”耳畔傳來趙喬的喊聲。
顧靖怔了怔,恍然的應了一聲,放空的思緒才收了回來。
“哦,趙喬你叫我?”顧靖擡頭看向趙喬。
這時,一直看着顧靖,不曾說話的封辰出聲了:“趙喬,王叔你們先出去。”
趙喬對王叔點點頭,然後走向門口,在路過封辰身邊的時候,他停下腳步,看了封辰一眼,斂了眉,走了出去。
王叔的目光在顧靖身上轉了一圈後,然後也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了封辰和顧靖。
顧靖沉默的看着封辰走到了牀邊不遠處坐下,卻不說話。
幽幽的墨瞳盯着他,叫他身都不自在。
顧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摸着下頜,“表哥,你怎麼這麼看着我,莫非是發現我又變帥了?”
封辰皺着眉頭,就是這種語氣,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眸底怒火蔓延了上來。
見封辰還是不說話,顧靖笑了笑,“表哥,這兩天怕是要打擾你了,還要勞煩表嫂多做點兒好吃的了,嘿嘿!”
他故意笑得輕鬆,以爲別人什麼都發現不了,但他隱藏在眼底的疲倦,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表現了出來。
封辰依舊沒說話,只是身上凜冽若臘月寒風的氣息愈發重了,連着他嚴重的怒火更加明顯。
氣氛分明已經下降到了冰點,空氣似乎都要被凍住了。
顧靖承受着來自封辰身上壓力,稍稍垂頭,眸子裡劃過一抹暗淡的光芒,他噤聲,沉默了下去,連着嘴角的弧度都沉寂了。
封辰移開目光,聲音淡淡的,卻好似千斤巨石壓在了顧靖的心上:“什麼事時候的事情?”
顧靖愣了愣,但隨機反應了過來,他沒有低估趙喬,他醫術精湛,既然給他治療了傷口,爲了以防萬一,肯定會給他做個全身檢查。
呵呵……自嘲一笑,他方纔還以爲已經瞞了過去,以後可以找個地兒,自生自滅。
他低着頭,不敢看封辰的眼。
“回來接受治療。”封辰的話語強硬。
顧靖搖搖頭,如果接受治療有用,他還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封辰見此,忽然站起身來,朝着他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臉上一片陰影,“顧靖,你就放棄了?”
就放棄了活下去的希望,自暴自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