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費盡了心思？
蘇沛白像是突然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內裡一樣。
胡亂地揉了揉頭髮，季菡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來商業談判的，爲什莫名其妙又陷入了一個迷局。
她將手中的名片放進揹包夾層裡，擡頭問蘇沛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季菡站在電梯按鈕的前面，小心翼翼將名片收好的動作瞬間就激怒了蘇沛白，他挑眉看她語氣涼涼：“你家那個入不敷出的破工廠就這麼重要？”
這是什麼語氣，季菡抿了抿脣，努力剋制住情緒。
只從她的表情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蘇沛白心底突然生出巨大的怒意來。
伸手按到她身後的牆壁，蘇沛白語氣中是濃濃的不滿：“季菡，只要你開口，不要說那幾十萬的單子，就算是幾百萬幾千萬幾十億我都給你，你爲什麼不願意跟我說呢？”
蘇沛白的話音剛落，電梯就到了地下停車場門打開。
不願意回答他，季菡覺得自己跟蘇沛白這樣的人說不上話，他尊嚴金錢都不缺，哪裡知道這種授人以魚和授人以漁的根本區別。
她轉過頭想要從另外一邊往外走，蘇沛白眸光一閃轉步將她攔腰抱住，兩人糾纏掙扎着正好站在電梯門沿上。
“蘇沛白你放開，你發什麼瘋！”季菡的力氣明顯不如他，掙扎兩下沒有半點用處，於是妥協，質問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
蘇沛白的全身重重地壓着她，雙手禁錮着她的肩背，他低下頭來，額頭頂着季菡的額頭，他的呼吸涼涼的灑到她的脣角，雙眼深不見底，開口的聲音像是堅定又像是賭氣：“不放！”
因爲兩人正好站在電梯門上，感應門超過時間關不上，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在空曠寬闊的地下停車場發出刺耳的迴響。
季菡彆扭地轉頭，柔軟溫潤的脣在他的臉頰擦過，語氣稍稍放緩平和：“我們先出去電梯好吧，等下把保衛科的人引來了。”
似乎在斟酌着這個提議的可行性，蘇沛白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既灼熱又深邃，低頭看着被禁錮在自己懷裡的人。
這張臉怎麼都看不膩。
不管是幼時驕縱開朗的她，還是結婚後消瘦隱忍的她，亦或者是現在遠近莫測的她，不管哪個時候，季菡總能牢牢地抓住他的目光和心，讓他忐忑不安手足無措。
對她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寵過狠過算計過，可是現在她還是這樣若即若離看不清，蘇沛白是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心裡冒出無邊無際的荒涼，他鬆開她大步走出電梯來，靠在牆上抖抖索索地點燃一支菸。
季菡也跟着走出來，電梯不再警報，很快地關上上升。
蘇沛白剛纔用了很大的力氣，季菡的手臂一陣一陣地痛，她艱難地伸縮活動着，然後就聽到蘇沛白毫無感情的聲音。
“有件事情我從來沒有跟你提過，我覺得你不知道反而會比較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菸，那一瞬間的的煙霧充斥讓他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些。
沉默了一瞬才繼續道；“或許我也沒有立場來跟你說，但是，這次的合同我不希望你再追究了，該怎麼賠償都行，我幫你補償…”
在之前看到那張名片的時候，季菡當即就聯想到沈昊身上。
如果這是一場有目的有預謀的商業陷阱，那麼她知道的有能力和心思策劃出來的，只有蘇沛白和沈昊這兩人。
可現在聽蘇沛白這話，似乎並不是這樣，他這並不是吃醋的語氣。
季菡雙眼緊緊地看着他，直接開口問：“什麼事？”
一根菸轉眼就燃完，蘇沛白皺着眉頭熄滅在電梯外的垃圾桶上。
心裡想着他似乎應該找機會跟季念好好談談，畢竟現在他和那邊的人聯繫緊密，而且蘇沛白也不清楚季念是否瞭解她和林先生的淵源。
不過最讓蘇沛白想不明白的是，林先生現在有權有勢，爲什麼非得跟季家這麼過不去，就連這一個小小的加工廠的都不放過…
他擡頭看了一眼季菡，如果她知道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步一步想要毀掉她守護珍視的東西，該是何種的悲痛糾結。
好吧，在季菡面前，他蘇沛白就是自私膽怯。
他不願意做這個戳破她美好世界的惡人，所以他堅決不能觸及她的身世問題。
季菡的耐性真是不好，對着蘇沛白尤其不好，她上前一大步，正要繼續追問，蘇沛白的手機響起來。
他的私人號碼知道的人並不多，工作上的事情幾乎很少打他手機，蘇沛白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後接起來。
因爲已經過了上班高峰期，停車場裡幾乎沒有車來往進出，非常安靜。
季菡站在跟他大概一米外的地方，隱約聽見那邊的語速很快很焦急的樣子。
再看蘇沛白，他向來冷淡的臉突然變色，掛了電話就快速往車那邊去。
心裡一驚，季菡跟上他追問：“怎麼了？”
蘇沛白的臉色有些發白，一邊遠遠地按開車門一邊頭也不回地答：“爺爺爬山摔下來了，在醫院！”
爺爺…
聽見這句話季菡突然放緩了腳步。
當初蘇岱川對她的冷淡排斥嫌棄歷歷在目，而且通過時間的發酵培育，心裡的怨念越發地厚重，讓她這麼去關心他，季菡真是沒有那麼聖母和大度。
“他還好嗎？”季菡表情訕訕地問。
蘇沛白的速度很快，幾步上前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啓動車道：“我不清楚，陳爺爺說讓我趕快過去。”
車啓動，蘇沛白轉頭看見季菡還呆呆地站在原地，稍稍一頓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季菡雙手交疊在身前，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低聲道：“那…我就不跟你去了，你開車小心一點。”
她低着頭的樣子真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蘇沛白當然也理解她的做法，不再勉強地點頭。
關了車門按下車窗，他一邊從車庫裡退出來一邊揚聲問她：“不然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季菡連連擺手，本來她就很心虛了，哪裡還敢耽誤他的時間送自己回去。
特殊情況蘇沛白也不再堅持，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停了一下，不放心地囑咐道：“花半里是軍部高層秘密辦公地點，這件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千萬不要擅自找過去。”
蘇沛白說話的聲音沉沉，話裡真切的關心也是顯而易見的：“爺爺的情況要是不嚴重我很快回來，你實在着急就回去問季念。”
“好。”
季菡的心裡很軟，像是承諾一樣開口答應了，猶豫了片刻柔聲開口說：“我會回去問季念，你自己小心一點，照顧好爺爺。”
這也算是季菡回來之後，第一次對蘇沛白這麼輕聲細語說關切的話，蘇沛白嘴角有微不可見地笑意，然後開車快速地離開。
季菡站在原地看他走了，拿手機看看眼時間又坐電梯上來一樓。
其實按照她之前的想法，是不論如何都要去那個花半里看看的，可是剛纔蘇沛白一提到軍部，季菡心裡不由得就想起林夫人他們一家來。
這段時間以來，軍部，林家等等相關問題細枝末節一點一點地滲透她的生活，有許多疑點和古怪，季菡現在特別需要找人問個徹底。
戴上墨鏡站在辦公樓下打車回家。
畢竟是通宵沒睡，季菡坐在後排搖搖晃晃曬着太陽，最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走了多遠，她被一陣巨大的碰撞聲音吵醒，整個人隨着慣性向前撞到前排座椅，鼻樑被撞得輕疼整個人瞬間清醒。
只聽見出租車司機低聲罵了一句，擡頭往外一看，接着他整個人瞬間都萎了。
季菡揉着鼻樑和臉，順着司機的眼神望出去，馬上就明白了司機這樣強烈的反應。
出租車司機是在實線處掉頭，最要命的是，他撞上的是保時捷…
看着司機滿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季菡想要發火都發不出來了，其實她覺得自己也挺倒黴的。
嘆了口氣，季菡也不想跟這個明目張膽違規的司機說什麼話了，她從錢包裡拿了一張100的遞過去：“車費我放這裡了，祝你好運，快報保險吧。”
就這麼一點點的時間，這個頭髮花白的大男人就出了滿臉的汗，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轉過頭來，眼淚花花的：“保險剛剛過期，想着週末去續…”
季菡嘴角抽了抽，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司機眼睛一眨突然就衝季菡哭了起來：“姑娘，求求您大發好心幫幫我吧，我要趕着去接幼兒園的孫女放學，纔想着抄近路，這條路我常走，誰知道…”
司機說話的眼神表情都不像演戲，特別是他說到去接孫女，自從有了小白之後季菡對小孩子都充滿了愛心和憐憫。
她將錢放到他手邊，晃眼朝着那輛法拉利看過去。
周圍已經吸引了不少的人駐足觀看議論，那邊的車窗只按下一秒又關上，在最後一秒季菡恍然看見了那人的臉。
人生真是比電影還精彩啊，都不用彩排的。
她坐的出租車出了車禍，撞的人似乎是她前男友，或者說是前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