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一瞬間,藍恩立刻就察覺到了身邊,看着自己身後的麒麟的異常。
麒麟是跟着自己見過許多大場面的。
不管是火焰世界,太陽長男一發【陽光之槍】直接轟碎一條山脈。
還是在阿爾達世界,那個看似尋常卻神魔亂舞的戰場。
麒麟都是見過的。
並且不論場面怎樣兇險,麒麟似乎也都能接受,並不爲那種超級力量所震懾。
要說這地方有什麼東西能無聲無息的露個面,就把麒麟給嚇成這樣,藍恩是不太相信的。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並不是在精神層面被嚇得渾身僵硬!
而是在生理層面變得全身僵硬!
——它的體力、生命的氣息被在一瞬間清空了、壓制了,所造成的肌肉痙攣!
一陣夢幻光華閃過。
麒麟的腦袋上,守護靈【懶狸】已經出現。
它依舊是懶洋洋的姿態,但是手中的茶壺,那壺嘴‘呼啦啦’卻向外噴出一大片火幕。
可惜毫無作用,那些火焰從壺嘴裡噴出去之後,甚至離不了一米遠,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吸收了熱量與光明一樣,驟然衰弱下去。
而同一時間。
白澤帶着山羊的顫音,以飛快的速度從日護上人的身邊飄到了藍恩的身後。
身爲和魂的守護靈,爆發出了一陣讓人感覺安定與溫暖的光芒。
但這光芒也很快就消失了。
而在這時,藍恩才立刻轉身!
目之所及,那是一片濃郁到讓人不敢置信的污穢黑煙!
就算是已經接近陰世環境的常暗,也不過是在範圍之內,讓萬物失色,只剩灰白而已。
但是好歹能看清的始終都能看清,只是色差有問題。
而在這黑煙之中,只剩一片濃郁的黑暗!
籠罩着整個鷲林山,魔幻又沉重的雲層,都以這片突然出現的黑煙爲中心,開始洶涌的轉動起來。
明明這裡已經沒了妖怪,怨靈鬼、鬼獵鬼、巨僧都已經被祓除。
可是一股不知來由、嘈雜、無邊無際的悠遠慘叫聲卻好像縈繞在每一個生者耳邊。
這是濃重的污穢浸染,所帶來的自然現象。
一道明晃晃的空間裂隙,就在藍恩身後,這條石階的高處被劃開。
裡面是紫黑色,光怪陸離的炫光。
而濃重的污穢,就是從那空間裂隙裡涌出來。
徑直淹沒了麒麟的守護靈【懶狸】的火幕,還有白澤身上爆發出的和魂光芒。
黑煙掠過麒麟的身體,消解掉了這新大陸古龍那旺盛到不可思議的體力與生命的活力。
竟然讓麒麟感覺到了一股從沒接觸過、想都沒想過的‘衰敗’!
但是當黑煙就要越過麒麟,還有擋上來的白澤,衝向還沒能轉身的藍恩時
“譁~”
一層圓滿而溫潤的光芒,從藍恩的身體表層徑直滲透出來!
如同湖水般溫潤、陽光般溫暖,又猶如遙遠的星光一般縹緲神聖,卻無從斷絕。
隨着他的擡手,擴散到體表的【身光】,像是橫亙在激流中的礁石一樣。
將洶涌鋪散開來的污穢黑煙給分成了兩股,被迫從他面前分流。
“哦?”
一個帶着些微好奇與驚訝的渾厚聲音,從空間裂隙裡響起。
草鞋踩踏石板臺階,空間之中光怪陸離的裂隙在他身後閉合。
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他頭戴破破爛爛的斗笠,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雲遊僧袍,手持一柄杖頭能當長槍用的環佩錫杖。
全身皮膚呈溺死鬼一般的青黑色,上面似乎還零星刻畫着符咒。
唯有那雙眼睛即使在濃郁的污穢黑煙中,那雙血紅色的眼睛也閃爍着黑暗遮不住的紅光。
藍恩在一瞬間就看到,那人的眼球上,三個瞳孔正詭異而渾濁的轉動着。
剛開始,從空間裂隙裡走出來的這個人.‘東西’。藍恩實在是不覺得這傢伙是人。
他似乎只是因爲感覺到了自己身邊的污穢黑煙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才發出驚異的聲音。
因爲他實在想不到,區區一個美濃,還有什麼人能在面對他時還保持着抵抗的能力。
但是當他真的走出被自己劃開的空間裂隙,親眼看到是什麼擋住自己的力量之後。
那如同溺死屍體一般的身體上,詭異的雙眼頓時危險的眯了起來。
一刻不停,腳踏實地的男人直接擡手,手掌隔空籠罩了藍恩的身體輪廓!
原本自然鋪散的污穢黑煙在他的動作之下顯然變成了可操控的模式。
洶涌的匯聚起來,朝着藍恩擠壓過去!
原本散亂的黑煙,現在像是擁有了自我意識的冤魂一樣,在藍恩撐開在體表的【身光】上來回撞擊、纏繞、消磨!
獵魔人的【身光】被這些污穢刺激得每一次接觸都發出些微閃光,到後來,因爲接觸的愈加頻繁且兇猛,這種微光迭加起來近乎像是閃光燈的爆閃!
在一片滾滾黑霧之中,僅有藍恩身邊爆出一陣陣的白光,顯示着他的抵抗力。
“這樣的光.”
從空間裂隙裡走出來的奇怪僧人,帶着點回憶與記恨的語氣低聲喃喃。
“這樣讓人熟悉,又厭恨的光!還真是一如既往讓人想要熄滅它!”
【身光】巋然不動,因爲這些污穢,按本身的質量來說壓根就沒可能突破它。
但是撐起【身光】對於藍恩來說並不是毫無消耗的行爲。
尤其現在身處常暗。
獵魔人只覺得自己的體力迅速流失,即使是【第二心臟】正在自動增加泵血速度,身體裡的高能血液也在努力運轉。
可是他依舊開始喘氣,感覺喉嚨乾澀,口水變得粘稠且帶着鐵鏽的腥味。
體力的急速流失只發生在幾秒鐘內。
正常人嚇都嚇死了!
但是藍恩面對這突如其來、急轉直下的情況,卻迅速平復了心情,保持着理智。
他和曼妥思立刻根據現存的體力,還有體力流失的趨勢,做出來一份體力量表倒計時。
關於這份體力還能在巨量的污穢下撐起多久【身光】的倒計時。
如果只是硬撐【身光】的話,他應該還能堅持一分鐘左右。
但是顯然,一分鐘之後的情況並沒有好轉的可能,硬等下去也只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慢性死亡而已。
一般人會在死亡面前畏懼地選擇不相信這個結果,或者無視這個結果。
而選擇能讓自己短暫安心的方式,哪怕這是錯誤且愚蠢的選擇:真的就硬等這一分鐘。
可是藍恩,他不是這種人。
只在一瞬間,獵魔人的雙眼變得深邃無比,而握着湖女之劍的手掌,也在同時調整好了手感。
他的呼吸進行了變奏,視網膜邊角上的體力量表以快了一截的速度猛然下降着!
直面死亡的風險,首先要平靜的接受它、承認它,而不是自欺欺人的當看不見它,纔有機會逆轉它!
長久以來的危險境況,藍恩都是這麼決定的,也都是這麼執行的。
就連當初最勸他穩重行事的曼妥思,現在也只是不聲不響的爲他做好分析與後勤計算工作,而不會再發表異議了。
而在【靈視】開啓之後,藍恩的視線穿過瀰漫的濃重黑煙,直接看向那個妖僧。
但是很奇怪的,在藍恩【靈視】的視角之下,對方竟然顯得有點虛浮,像是一具分身或者殘影。
這讓藍恩更加警惕和慎重。
畢竟對方的分身都能調動這麼巨量的污穢妖氣,真身又是什麼樣子?
可是對於對方的觀察,並沒有對藍恩的鬥志和決心造成任何的牽絆或折損。
他依舊在觀察着對手的任何動向,還有在腦海中計劃自己的行動步驟。
但是此時此刻,他面對這巨量的污穢與妖氣,這股鬥志與決心卻好像引動了另外的一些東西。
一股油然而生的力量:平和鎮定的內心,與篤定的自信開始驀然出現在他的心頭。
這種感覺藍恩只在不久之前,被半兵衛分靈的白澤附身時,才略微有點相似的感覺。
硬要說的話.他感覺自己正在被某種力量所庇佑着。
圓滿的【身光】之上,原本由虛空中降下的力量所刻畫的雜亂無章的線條,開始以遠超之前的速度描繪着某種形象。
而在藍恩的對面,不知名的妖僧,那雙有着三個瞳孔的眼球則同步瞪大。
如果說之前,他還只是因爲隱約的回憶、莫名熟悉的感覺,而稍微認真了點,控制着污穢妖氣朝着藍恩碾壓過去。
那麼此時,他就是猛地升起了堅決的殺意!
污穢與妖氣順着他的殺意而泛起了更加猛烈的反應。
但是此時此刻這些東西已經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