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敵襲！”
淒厲的叫喊聲響徹了整片小小的湖泊。
潰逃士兵們本就緊繃的神經剛剛纔在飲水的過程中放鬆一下，緊接着又再次被繃緊！不少人大起大落之下當場就再次精神崩潰了！
原本平靜的湖面頓時被血和泥的腳步所攪渾。
“亨利，過來躲着！”
漢斯大聲扭頭招呼着，手上頂着尼弗迦德副官的屍體當人肉盾牌。
亨利這時候趕緊到他身後，兩個人一起在這個副官的屍體後躲着。
一小會兒的功夫，這副官身上的鎧甲爆出來少說十來朵箭矢擦過去爆出的火花。
四五隻特別有力的弩箭把他扎的跟刺蝟似的。
“嘔！呸！我艹！我艹！”
漢斯嘴裡不停乾嘔，沾滿血的臉上表情像是要崩潰了。
這副官本來喉嚨中箭，就噴了他一臉血。現在頂着他的屍體移動，傷口裡的血還在不停的往下流，流到漢斯的頭上、臉上、脖子上。
“這他媽算是怎麼回事兒？！”
漢斯現在完全處於震驚加崩潰的狀態，聽聲音像是都要哭出來了。
他剛纔撐住副官的屍體當盾牌和叫亨利的動作，基本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
“我們被襲擊了！這裡早就有埋伏！”
亨利大聲喊着。
“廢話！廢話！”漢斯的聲音都在發抖，“關鍵是該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亨利語塞。
這真不能怪他。
要是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乃至於知道該怎麼應對，那這個人不論南北，都該是最頂尖的軍事人才。
而在此時此地，毫無疑問，並沒有這麼個人存在。
小湖周邊的森林或者小山坡上，一大片高高低低的身影出現。
“嘿，還真讓那人猜準了！”
亞爾潘·齊格林領頭，一邊叫罵着，一邊重新給手上的矮人石弩上弦。
剛纔射死尼弗迦德副官的那一箭，就是從他手裡發出來的。
他那油光發亮的頭髮，都快給他的石弩上了層包漿了。
“夥計們！給這羣黑皮狗好好上上課了！”
一時之間，箭如雨下。
——
“就像是我在兩年多以前，索登山戰場上臨近結束時說的一樣。”
站在城門上，藍恩對身後的斯圖爾特歪着頭笑了笑說着。
“要是把這些人堵在城裡打，那傷亡數據肯定會很不好看。”
此時，在他們這羣斗篷人的腳下，一大堆灰頭土臉、哀嚎哭泣的俘虜正被連成三大串，重新從他們不久前還拼死相殺衝出去的小城門又進入了弗堅城。
現在已經是早上六七點鐘的時間了。
冬天正在過去，天亮得也越來越早。
現在龐塔爾河谷中已經算是矇矇亮的樣子了。
斗篷人這時候不在城裡糾察軍紀，這讓起義軍中的人們多少有點詫異，但是也並沒有什麼懷疑或者質疑。
斯圖爾特和他帶來的十四名餘燼騎士，已經用行動在大半年的時間裡，在起義軍中樹立了威信。
“我偶爾聽過騎士團中的兄弟們，講起您在當年對於指揮戰役的弗爾泰斯特和維茲米爾的惱火。”斯圖爾特的聲音依舊冷厲堅硬。“但我很遺憾，當時我沒能親身經歷索登山的戰役。”
當時他身上的骨頭幾乎碎了一半，臉上被打碎了半邊下巴骨，連下顎的皮肉都掉了不少。
當索登山之戰開打時，他正在艾瑞圖薩接受搶救。
藍恩的手撐在城牆垛子上，俯視着依舊絡繹不絕被押送進弗堅的俘虜們。
他朝身後擺了擺手，示意斯圖爾特：那並不重要。
“我當時的惱火在於，他們身爲一場席捲了十多萬人的巨大戰役的指揮官，居然只慮勝而不慮敗。”
“失敗的壓力擊潰了他們的責任心，他們甚至都不敢想失敗的後果，更別提以失敗爲前提，制定後續計劃了。”
“可他們就連慮勝都考慮的不徹底。”
兜帽之下，藍恩沒好氣的笑了笑。
“只考慮眼下的一戰，連打贏了之後怎麼善後、怎麼穩妥的擴大戰果都沒想過。”
“最後搞得只能跟尼弗迦德人的幾萬殘兵敗將，在一個山坳裡不得不沒腦子的拼死拼活。”
魔法兜帽之下，斯圖爾特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
說實話，以他出身辛特拉的這種崇尚蠻勇、兇暴，好男人的標準就是‘人形狗熊’的國家來說，他剛開始還真不覺得弗爾泰斯特和維茲米爾當時的指揮有什麼錯。角力勝利之後，拼着斷掉一根手臂的狠勁去錘爆敵人的腦袋，這在正經的辛特拉人看來實在是划算又夠勁的決定。
不過後來，他在傷勢穩定之後加入餘燼騎士團，在這個已經算是藍恩一手帶出來的騎士團中，潛移默化的接受了新的薰陶之後。
才意識到那種‘蠻勇’，某種程度上或許真的可以說是‘欠缺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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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眼下的弗堅城。
在大人到來之後，他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動手，但是這座矮人修建的城市卻已經在他的計劃之下，被起義軍以極小極小的代價拿了下來。
甚至於城中的尼弗迦德守軍，被成建制的殲滅、俘虜了！
藉着天色變亮的這段時間，戰損報告已經大概出來了。
他們兩千多人跟八百多人打攻城戰，算上昨天白天的傷亡，竟然才死了二十多個人！傷了四十多個人！
而對面的八百人，估計這會兒跑遠了的一共都沒有五十人。
當然，大人帶過來的那位女戰士，在夜襲的表現中相當強力。
但就算是刨除這個超強戰鬥力的因素，就算那一隊三十人的夜襲小隊，在那頂住三百米差距的時間裡都死光了，城門依舊是來不及關上的。
弗堅依舊會被拿下，而且這種傷亡比例還是依舊很誇張！
斯圖爾特終究是沒有跟隨藍恩親自上過戰場的。
但是僅僅這一晚上的時間，他就像是上一次南北戰爭時其餘的餘燼騎士一樣，開始在藍恩的領導力下重新塑造起自己的軍事觀念。
並且深刻的感受到了這股魅力。
跟着俘虜一起進城的，還有當時被安排去做伏兵還挺不樂意的亞爾潘他們。
這矮人現在倒是昂首挺胸的進城來了。
經過城門的時候，還衝着上面一溜高大無言的斗篷人揮手。
藍恩手撐着城垛子，也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但是隨即，看見斗篷人居然迴應了自己打的招呼後，亞爾潘的臉色就跟見了鬼似的。
趕緊低頭快步走掉了。
“嚯！”藍恩對身後側目不已，“你們平時的工作風格這麼嚴肅嗎？”
“居中調節種族矛盾還有監察軍隊紀律。”斯圖爾特搖了搖頭，“不嚴肅不行。”
在他身邊，另一個餘燼騎士笑了笑：“稍微給人留點好聽的言語，第二天要不就是那人突然趾高氣昂了，要不就是有流言說我們有偏向。”
“兩三次之後，我們就習慣板着臉辦事了。”
“這是你們幹了大半年的工作，你們纔是實地幹活兒的專家。”藍恩聽了之後一揮手，“說實話，就算是我也沒有像你們這樣實地處理種族矛盾的經驗。”
“所以這方面的情況，你們的決定權在我的建議權之上。”
“明白，感謝您的信任，大人。”
“那個指揮官的房間找到了嗎？”看眼下城門裡的俘虜安靜又聽話的進城，藍恩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從之前被卡珊德拉射殺的屍體上認出古威希爾劍之後，藍恩就讓斯圖爾特着手尋找弗堅城中，那個指揮官的房間。
尼弗迦德治軍嚴格，並且階級分明。高級軍官與低級軍官、士兵的待遇是絕對不能混爲一談的。
舉個例子：就算是在前線，尼弗迦德人也必然會想方設法開設一個高級軍官俱樂部，不定期的召開沙龍。
能在尼弗迦德軍中擔任高級軍官職位的，基本也都是貴族。日常生活都得按照貴族的規格來置辦。
因此在藍恩的料想下，找到這個尼弗迦德指揮官的房間應該挺容易的。
畢竟絕對跟尋常房間不是一個檔次嘛。
但是在藍恩問出這個問題後，他卻從身後斯圖爾特和好幾個餘燼騎士的身上感覺到了.尷尬的情緒？
“是沒找到？”藍恩轉頭試探着問。
畢竟是帶着八百人深入敵佔區，要說這指揮官還真有可能不同凡響？能過一下‘樸素’的生活？
但是斯圖爾特卻深吸一口氣，搖頭否認了藍恩的猜測。
“大人，我們找到了那軍官的房間。但是.”
“怎麼了？”
“那房間、那房間好像在我們找到之前就被偷了。”
“.”藍恩都明顯愣了愣，隨後才從鼻腔裡發出驚異的聲音：“嗯？！”
還有人能在我策劃出來的這麼緊湊的進攻節奏裡，把指揮官的房間給洗劫了？！
這他媽是哪路豪傑？
盜聖嗎他？
如同閃電一般，曼妥思在藍恩下意識的調動下，已經把昨晚的進攻流程和節奏，按照時間的順序在腦海中排列出來。
以卡珊德拉他們正式動手開始，三百步的距離被起義軍跨越，攻進城內。
然後是短暫的僵持，接着就是尼弗迦德人的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