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匹亞是一片爲了奧運會而建立的建築羣。
這裡有許多運動場地、儀式性場地和諸神廟宇,適合進來的道路其實很單調,正常來說攏共也就兩個門。
此時尚且是一大清早,藍恩的麻布兜帽蓋着腦袋,身上穿的也是很普遍的傭兵打扮。他徑直在尚且空蕩的大街上走到了其中一個門邊。
大門口的邊上有大塊的白色岩石,上面還鋪着麻布毯子,帶着葡萄酒的酒漬。
看來這地方昨天有人在這裡露天席地的宴飲。
藍恩往上隨意的一躺,就像是本來就在這裡睡覺似的。
日頭漸漸上來,氣溫愈發升高,奧林匹亞之中活躍的人羣也漸漸多了起來。
但是藍恩依舊躺在大塊白色岩石上,沒有起身的打算。
隨後一聲不知道哪來的貓叫,才讓他起身離開。
這是他跟絨布球約好的信號,既然這地方一共就兩個門,他跟絨布球分開看着,卡利亞斯總會通過其中一個進來。
這就能知道他昨晚外出的大致方向。
既然絨布球發了信號,那就是從它那邊進的門。
但是藍恩並沒有直接跑到另一個大門跟三花艾露貓匯合。他反而又回了列奧尼達翁一趟。
卡利亞斯因爲名聲遠播,還是往屆的奧運冠軍,因此奧林匹亞之中大部分人都認識他。
這讓他從進城以來就顯得不急不緩,維持自己穩重、強壯的儀態。
而這就讓絨布球暗地裡跑到另一頭給藍恩報了信之後,獵魔人又折返回去列奧尼達翁,竟然正好看見卡利亞斯進入這座供運動員與裁判使用的奧運村。
藍恩也並沒有跟對方打照面的意思。
獵魔人只是從列奧尼達翁的門口路過一樣的走過去,同時眼神向大理石鋪就的路面一瞥。
“步距已記錄,腳印壓力已記錄,行走姿態特點正在與腳印匹配……鞋底泥土已記錄。”
生化智腦有條不紊的完成主體的指令。
只是隨意的一瞥而過,卡利亞斯的腳印特徵就已經被記錄下來。
這實在不是個很難的工作,就算是權限沒有進行幾次升級之前,曼妥思也能做到這一點。如今只會更加輕鬆。
將卡利亞斯的行走間腳印特徵記錄之後,藍恩纔到奧林匹亞的另一個大門處,走了出去步入荒野,跟絨布球匯合。
在郊外荒野的道路上,藍恩橫移幾步,躲過了策馬而過的一小隊雅典士兵。
這些雅典士兵穿着藍白色的亞麻甲,頭上戴着塗成藍色的頭盔,揹着的盾牌上還用藍白色的塗料畫着一隻貓頭鷹。
特徵很鮮明。
所謂‘奧林匹克神聖停戰’,就是奧林匹克運動會期間,大家都不要動武。
但是原有的勢力範圍當然不會退出。
而舉辦奧運會的伊利斯,在之前則屬於雅典所領導的提洛同盟,現在自然也處於雅典的勢力範圍之中。
“老大,這裡喵!”
絨布球一如既往的元氣滿滿,在路邊的桃金娘灌木叢中露出毛茸茸的腦袋來,伸出小爪子朝着藍恩招呼着。
等藍恩走過來,三花小貓立刻‘嘩啦啦’的從灌木叢中跳出來,昂首挺胸的指着不遠處奧林匹亞的大門。
“我看見那人就是從這個門進去的,錯不了!”
但是說到一半,小貓又把挺起來的胸縮回去,撓了撓頭。
“但是他進門之前是不是繞了路放煙霧彈什麼的,這我就不確定了喵。”
“知道這些就足夠了。”藍恩讚賞的拍了拍絨布球的小腦袋。
他剛纔去實地收集對方今天的腳印信息,就是爲了應付對方可能放出來的煙霧彈。
經由曼妥思完成收集與分析的腳印信息、運動狀態信息,非常精準。
縱然現在的奧林匹亞處於旅遊高峰期,每天人流量都不小,但是藍恩還是能從自己的獵魔人視覺中,看見那些被生化智腦標紅的腳印。
雜亂的人流,數量繁多的馬匹、牛羊,都很難對曼妥思的判斷,還有藍恩的獵魔人感官達成干擾。
其實要是追蹤腳印和行跡,或許新大陸的導蟲會更直觀、更快捷。
但是爲了生態穩固與平衡,藍恩當初還是放棄了那些方便的小螢火蟲。
不過眼下,獵魔人的本事完全夠用。
順着腳印,藍恩發現卡利亞斯確實是繞了路,按方向來說,甚至他本該從自己那邊的大門進入奧林匹亞。
這更加讓藍恩覺得這位德高望重的往屆冠軍、裁判,也許有那麼點問題。
地中海周邊破碎的海島,地勢高低不平。
藍恩和絨布球一路上循着足跡,走過小小的山丘與山谷,綠草之間流淌着被草甸掩蓋的溪流。
再往地勢低的地方走,這些溪流就會彙集成伊利斯地區那特徵性的大片沼澤。
從奧林匹亞大門出來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愛琴海的陽光愈發盛大。藍恩和絨布球的體力和速度當然沒的說,但是這次行動主要是爲了‘追蹤’,這就拖慢了他們的行動節奏。
所以到現在爲止,他們倆還是沒有循着卡利亞斯的足跡走到盡頭,從而知道這傢伙昨晚上到底是在哪裡過的夜。
不過……
“吸吸~”
半路上,在走過有一個綠草如茵,上面還零星生長着鼠尾草和罌粟花的小山坡時,藍恩的鼻翼微微翕動。
已經合作無間的絨布球當即就知道,這是自己的老大那敏銳的感官正在起作用,並且發現了什麼。
“這是人的……血腥味?”
獵魔人謹慎的感覺着。
艾露貓隨即也認真起來:“這附近有人遇害了喵?”
這倒不是什麼稀罕事,在這個人類文明的萌芽時代,別說是古希臘,哪怕是任何一個文明的聚居地,只要出了城,那就是危機四伏的原始荒野。
盜匪盤踞在道路兩旁的樹蔭中,野獸毒蟲的數量比人類還多。
半道上見到個把人的屍體,或者遇害的痕跡都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這個小山包有另外讓藍恩在意的地方。
——卡利亞斯的腳印在這裡分叉。
他在昨晚走時和今天早上來時,都往這小山包上去過。
這就更加加重了拐彎去看看的必要性。
“走吧,去看看。”
藍恩隨即轉身,朝着山包上走去,絨布球在後面四肢着地的快速小跑兩步,跟在了藍恩身邊。
血腥味傳來的方向和卡利亞斯的腳印一致,都在越過這個小山包後的另一側。
等獵魔人和艾露貓站上山包的頂端,向另一側俯視,頓時看清了場景中發生了什麼。
“去你媽的雅典人!”
和煦,帶着愛琴海味道的風中,傳來因爲距離而飄忽的喊聲。
喊聲之中,還夾雜着武器、盾牌互相抗衡碰撞的響聲。
小山包的這一側,被修建了個臨時性質的小營地。
依託着這裡本來就有的兩層塔樓廢墟,搭棚子的藍色麻布上畫着貓頭鷹圖案。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五六具屍體,都是尋常的雅典士兵打扮。
血液從他們的嘴裡或傷口裡淌出來,流到草地上,帶着反光。
等到藍恩和絨布球看見的時候,其實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三個人殺了六個人,身手不錯是一方面,還外加突然襲擊的優勢嗎?”
“咱們來晚一步呢喵。”
一人一貓就像是沒看見小山包下面那血液橫流、人體破碎的駭人場景一樣,步伐穩健而平靜的從山坡上往下走。
山坡下襲擊了雅典士兵的這三個人,他們身上穿的裝備和衣物就顯得非常雜亂。
黑乎乎髒兮兮的亞麻甲,頭上頭盔的紅纓看起來像是自己找山雞拔了尾羽插上去的。
手上的武器也顯得並不正規。
兩個大體型壯漢,一個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
他們的臉上和裸露在盔甲之外的身上,都帶着一層深淺不定的黑皴,頭髮打綹,鬍鬚旺盛而雜亂。
光是看起來,就已經有段時間沒能回到代表着人類社會的城鎮之中了。
此時,兩個大體型壯漢中的一個,正要費勁的想把自己的青銅斧從雅典士兵的肩上拔出來。
看樣子剛纔就是他在解決最後一個敵人時喊了話。
現在好像是雅典士兵肩上的碎骨卡住了斧頭,這人把尚且還沒死的人體拽得一扽一扽,可還是沒能拔出來。
最後乾脆不拔了,青銅斧和屍體一起‘撲騰’一聲扔在草地上,他則眼睛盯着從山坡上下來的一人一貓,同時彎腰拾起了死去雅典士兵丟下的一把長柄圓頭錘。
“你們爲什麼要殺這些雅典士兵?”藍恩和絨布球腳步不停,他走着的同時率先開口,“我記得現在是神聖停戰。”
“神聖停戰?”精瘦的男人手拿一把短劍一面盾牌,低聲笑着,“瞧您這話說得,我們這哪算得上是‘戰’?找口飯吃而已。奧林匹克的停戰也不能讓人不吃飯吶。”
“可您問完了,我們是不是也能問問?”精瘦男人的眼睛瞪得很大,“您是一人來的?這隻像人的小貓,也是您的東西?”
他的眼白跟帶着黑皴的髒臉形成反差,已經到了嚇人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