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真是……”藍恩甩了甩劍上殘留的火焰,搖頭嘆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此時,那猙獰的老人面孔造型的火焰戰車已經變成了爆碎飛濺的一大堆或大或小的碎零件。
原本火焰戰車停留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焦黑的凹坑。
被藍恩一刀捅進頭頂上的換氣孔後,在結構上遭受重大損壞的火焰戰車壓根不用外力怎麼壓迫,自己就從內而外的爆開了。
戰車裡面洶涌的火焰在極短時間內被積蓄,接着轟然爆開!
在爆炸的時候,這玩意兒噴涌而出的火焰和濃煙都形成了一朵小型的蘑菇雲!
跟在它後面排成掩護隊形的杜鵑騎士們,在這一下後自然損傷慘重。
連隊形也完全崩潰。
杜鵑騎士們紅藍拼色的武裝罩袍燃燒着火焰,炙烤着盔甲內的肉體。
這些長生的戰士們沒有過多的哀嚎和吼叫,但是受傷已經是事實。他們狀態下降嚴重。
接下來的事情則沒用多長時間。
相比於剛纔跟火焰監視者們的廝殺,杜鵑騎士的隊伍裡好歹沒有英雄,只想靠着一輛火焰戰車來完成戰場清掃。
戰車一旦被毀掉,他們的威脅還不如剛纔的火焰監視者。
於是,在藍恩動手之後的幾分鐘後,現在堵路營地之後的彼魯姆大道上,也變得一片狼藉。
火焰戰車炸出來的大坑,火焰逸散時烤焦的大片地面,被燒死的杜鵑屍體,帶着焦黑卻從傷口裡流血的杜鵑屍體……
血肉橫飛、黑煙嫋嫋的戰場,即便在利耶尼亞的內戰之中,這片戰場上死人的數量和戰鬥的烈度也非常誇張了。
天上的陰雨不停,向遠處回望,利耶尼亞依舊一片朦朧靜謐的景象。而籠罩在東北邊天空上的黃金樹,更是恆久穩固、一如已經過去的數千數萬年。
“走吧。”
藍恩在清脆的刀刃摩擦聲中收刀入鞘,對着絨布球和麒麟招呼着。
沒人擋路,很快他們就再次來到了迪可達斯大升降機的停機宮殿裡。
來自黃金王朝的升降機管理員依舊波瀾不驚,彷彿不遠處之前那震天的吼聲、火光都並不會影響到他。
利耶尼亞的內戰傳統,不可能有膽子波及到黃金王朝,畢竟他們是被征服的一方。
這應該是黃金王朝中普遍的看法和感覺。
升降機管理員只管按照職責將符節高舉,啓動接送升降機就好。
不僅是升降機的管理員,就連從利耶尼亞要上去亞壇高原的乘客們,也大多是這種神情。
藍恩的運氣很好,剛上到升降機上,這一班的時間就到了。
宏偉的大升降機上,那兩對高大的騎士雕像,手中的武器雕塑開始發光,升降機也隨之開始擡升。
這次,藍恩並沒有像上次下來一樣,在同乘電梯的人中找到個像克萊格那樣聊得來的。
於是只在沉默之中,在黝黑的山壁內部穿梭。
最終,溫暖而恆久的金色光芒灑下來,入目之處一片金黃。
黃金樹腳下的亞壇高原到了。
升降機上的人們熱熱鬧鬧的下去,這些人基本是要去朝拜黃金樹的朝聖者。
而在升降機停留的宮殿外的金色草地上,也有大堆人排着隊要乘升降機下去。
藍恩牽着麒麟,從升降機的陰影中走到金色的光芒之下,順着人潮走下升降機。
想要下去亞壇高原的隊伍旁邊,那點起了篝火,悠閒放鬆的臨時營地依舊如初,甚至旁邊還多了幾個新營地。
人們在火堆旁彈着小型豎琴、烹飪食物。
甚至連火堆邊的那幾個人,都跟藍恩下去的時候差不多。
看來這幾位黃金樹之民,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依舊處於‘排隊間隙的閒暇放鬆’之中。
藍恩上來之後看見他們,幾乎還以爲自己是癔症了,他壓根還沒下過利耶尼亞似的。
靈魂不滅、擁有確定的轉世重生途徑……這些力量讓黃金樹之民們的閒適,已經到了藍恩有點看不懂的程度。
一切都閒適而安逸,而且在執行着黃金律法的黃金樹照耀下,這一切似乎能永遠維持下去。
但是藍恩和絨布球、麒麟,卻只感覺非常……割裂。
迪可達斯大升降機直上直下,藍恩現在的位置如果只算水平距離的話,跟之前他打了兩場的利耶尼亞堵路營寨,也就能有兩三公里左右。
但就是這兩三公里的水平距離。
利耶尼亞的堵路營寨已經殺得遍佈焦黑與烈火、鮮血和殘肢如雨點般飛散落下。
亞壇高原上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變化。
藍恩走下升降機,牽着麒麟扭頭望向輝耀的黃金樹,還有那樹腳下宏偉的羅德爾。
他現在,甚至連頭髮和眉毛上那利耶尼亞陰雨帶來的潮溼都還沒幹。
恆久不變的黃金王朝……誰能想到,僅僅是一個‘褪色者’去利耶尼亞出了個公差,就帶來了轟炸性的叛亂消息呢?
剛剛纔脫身的廝殺,與眼前驟然出現的祥和氛圍,讓獵魔人感覺到一陣無所適從。但好在,藍恩也是久經戰陣的人了。
大會戰的時候,前面的人拼死相殺,後面的人抓緊時間吃飯、睡覺、排泄,這也都是正常情況。
所以只是略有感慨,藍恩就跨上麒麟,沿着亞壇高原上的道路,朝着羅德爾而去。
亞壇高原上也跟大升降機門口一樣,一切如常。
藍恩經過的路邊,‘轟隆隆’幾道金色的雷霆不斷地轟擊着同一片地方。
但是並沒有造成多大破壞,反而在金雷轟擊的位置長着幾片繚繞金色電弧的花。
一片蒼黃的草地上,一些羊羣正散漫的遊走吃草。
草地蒼黃並不是因爲缺水乾枯,只是因爲受黃金樹影響而產生了變色而已。
羊羣中的幾隻羊在被行人驚嚇而導致的奔跑中還做出了奇怪的姿態,整隻羊蜷縮成一個球。
以羊毛球的姿態滾動前進,並且那厚實的羊毛上還纏繞着金色的電弧。
交界地不愧是神代的世界,連羊都能放出法術雷電。
藍恩聽說,交界地有人還模仿了這種姿態,甚至將其磨鍊到了足以被靈魂之力塑造、形成戰灰,戰灰的名字就叫【雷電羊球】。
只能說那個戰士的玩心也算挺大的。
但就在藍恩在心裡不着邊際的想着,騎着麒麟路過了道路邊上的一大塊崩落建築遺蹟的時候。
那遺蹟上突然有人試探性的喊了他一嗓子。
“藍恩?”那聲音有些沉悶,並且帶着不確定,“是藍恩嗎?”
“嗯?”
藍恩扯了扯麒麟的鬃毛,讓它停一下。
獵魔人倒是提前聽到了那大塊崩落遺蹟上有人的呼吸聲,但光憑几個呼吸聲可認不出來人是誰。
所以也就是稍微提高了點警惕,想着趕緊路過就算完了。
但是能叫出來自己的名字?而且這聲音……
“託莉夏?”藍恩騎着麒麟到了崩落遺蹟的下面,仰頭向上喊了一句,“是你嗎?”
這大塊遺蹟裸露到地面上的部分,已經有三層樓高。
“嘿!真是你!”
崩落遺蹟的邊角上,一個帶着頭巾軟帽和麪簾的腦袋伸了出來。
只露出一條縫的金色眼睛裡滿是驚喜。
‘呼啦’一聲,調香師厚實的斗篷和圍裙,兜着風發出聲響,託莉夏從遺蹟上跳到了藍恩旁邊。
她身上還帶着複雜且有點刺鼻的草藥氣味。
“好久沒見到你了,最近你不在羅德爾了?”
託莉夏的語氣很是關心,她本來也是個熱心的人。
藍恩翻身下馬,絨布球也‘喵’的一聲,在馬背上跟託莉夏打了招呼。
“確實,”獵魔人應了一聲,“我在圓桌廳堂受到了不錯的照顧,雖然還沒覲見過雙指,但也覺得再無所事事的待下去,就有點不合適了。”
“再加上正好有件事需要人,圓桌廳堂的百智爵士,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了。”
“那你現在是辦完事了?”託莉夏整了整自己剛纔因爲跳躍而有些凌亂的厚圍裙,“這過去了有……呃,幾天?”
黃金樹之民普遍對時間和死亡,都有點不敏感。畢竟這兩者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多重要。
“總之,平平常常。”獵魔人避重就輕的含糊說着。
藍恩自覺並不是黃金樹之民,他只是發現了黃金王朝現在光輝穩定表象下的一團火。他會將證據和情況都轉交給圓桌廳堂,但具體之後怎麼發展,那就是黃金王朝內部的事情了。
因此,他也並不覺得這種消息應該透露給託莉夏這麼個調香師。
有時候把消息透露給別人,是在害人。
調香師這個職業,其實是帶着魔幻力量的草藥醫生,雖然地位還算清高,但並不能管什麼事兒。
“哦,看來我問了不該問的。”託莉夏倒是瞭然說着,並且並不怎麼在意。“你們褪色者直接服務於雙指,乾的事情確實不好大張旗鼓。”
“那你呢?”藍恩嫺熟的換了個話題,“你在這兒是幹嘛?”
藍恩嘴裡問着,頭卻已經又仰了起來。
在崩落遺蹟的上面,好幾張醜陋而扭曲的臉伸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朝下看着。
藍恩從過來的第一天就見過這些叫做‘混種’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