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想死？”
在問過了託莉夏，關於他們清理出來的那些廢墟里的屍體的情況後，藍恩對着板車上的人確認道。
獵魔人的話剛出嘴巴，那人就迫不及待的費勁點頭。
看樣子是把最後一點力氣都用在點頭上了一樣。
於是藍恩也不廢話，在周圍一圈褪色者的注視之下，他的手捏住了這人的後頸位置，接着只聽見‘卡啦’一聲脆響，他的脖子就被扭成了完全不正常的樣子。
周圍的褪色者們平靜的看着這一幕。
他們看着板車上的這具人體，觀察着他的瞳孔和肌肉反應。
頸椎骨折只是傷勢描述，這種傷勢的致死原因其實大多歸結於延髓呼吸中樞被壓迫導致的呼吸肌失能，進而窒息死亡。
但是在現場的褪色者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資深的戰士。
他們看着眼前這具人體確實已經無法呼吸了，但是卻就是在經過了本該致死的窒息時間後，依舊硬生生的活着！
他就是死不了！
他死不了，但是肉體上的痛苦卻始終存在。
本來，心臟和肋下的傷口就已經讓這個黃金樹之民接近崩潰了。
而現在，他還因爲頸椎骨折而窒息，死亡的痛苦將他的精神蹂躪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卻連解脫都做不到！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褪色者們就看見這具人體的雙眼開始渙散。
這不是他死了，而是他精神被折磨的快崩潰了！
褪色者之中，百智爵士和克雷普平靜如初，甚至想要再彎下腰貼近一點，觀察這個人的更多反應。
但是藍恩和維克則已經趕緊扶正了他的身體。
“朵羅雷斯！”獵魔人頭也不回的朝身後喊着，“紅露滴聖盃瓶！”
殺人，藍恩已經殺過不知道多少了。但是他始終都並不喜歡折磨人。
而現在板車上的這個人所經歷的現狀，則是不折不扣的折磨。
“來了！”
男裝麗人將腰間的聖盃瓶拿出來，藍恩擺正手上人體的脊椎，又給他張開了嘴。
朵羅雷斯一口倒進去。
“吸~”猛地瞪大眼睛，板車上的人像是瘋了一樣的掙扎亂動，並且大喊大叫。
他精神崩潰了，但好歹現在還能發泄出來，要是時間再長一點，痛苦再強烈一點，現在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
一陣劇烈的亂動之後，這人仰躺在板車上，雙目發呆。
藍恩和朵羅雷斯隔着一輛板車對視一下，他們一齊看着男裝麗人手上的聖盃瓶，眉頭緊皺。
而也就是在這時候，基甸·奧夫尼爾似乎是無心的感慨，又像是若有所指的說着。
“還好，紅露滴聖盃瓶依舊有用。但是……整個交界地的聖盃瓶又有多少呢？聖盃瓶裡那充滿力量的靈藥……又要耗費多長時間才能重新盈滿呢？”
簡而言之，這種受了致命傷卻死不掉，唯有痛苦始終折磨精神的情況，誰能救得過來？
不談別處，光是如今的王城羅德爾。
藍恩他們從廢墟里清理出來的屍體就有四五百具，而這些屍體如果沒錯的話，現在應該又全都活過來了。
光是這些人，羅德爾城內現存的聖盃瓶數量就很緊張。
聖盃瓶是因爲仿照了當初在短暫的豐饒時代，黃金樹降下恩惠露滴後所承接的聖盃而成。
通過‘仿照’的儀式，而讓聖盃瓶具有了神聖的治癒力。
聖盃瓶會自動產生靈藥，而靈藥離開瓶子就會很快失效。
因而無法累積，聖盃瓶裡產生多少的靈藥量就是多少。
大多數聖盃瓶裡僅能產生兩三口的量，多了就不會產生了。
而一個聖盃瓶就算裝滿，也只有十幾口的量。
在單人層面，聖盃瓶當然是隨身攜帶能救命的東西，可是一旦受傷的人多了，它不可能顧得過來。
而這些受傷嚴重，被折磨到精神崩潰，卻還怎麼都死不了、解脫不了，也救不過來的傢伙……
他們將來，還能被稱爲‘人’嗎？
不約而同的，藍恩和褪色者們凝視着板車上的這具人體。
只不過相比於褪色者們，藍恩看着眼前這人在喝了一口聖盃瓶後，明明是充滿活力的身體，看起來卻已經讓藍恩聯想到火焰世界，那些乾癟又瘋狂的活屍不死人了。
“黃金律法崩壞至此，”克雷普往下壓了壓自己的兜帽，語氣冰冷，“瑪莉卡女王，確實犯下了不赦之罪。”
褪色者們都是經歷豐富，並且歷經時代的人了。
他們親手建立起黃金王朝，現在的情況在他們心裡多少也算有個推測。這個世界自從進入黃金律法時代之後，就沒有了【死亡】。
當然，在黃金律法時代之前，死亡必然是存在的，也必然該是有流程的。
但是進入了黃金律法時代，關於死亡的一切都被封印了，由此才進入了這個輝耀的生命時代。
可在眼下，黃金律法先是出現漏洞，接着連承載着律法的艾爾登法環都被砸了！
這個被黃金律法所規制的世界，現在的底層運行邏輯到底已經崩壞到了什麼程度，壓根沒人能想象得到，或者也壓根沒人敢想！
其中的崩壞，或許從這些死不了的人身上就能管中窺豹。
黃金律法不允許死亡，因此這個仍舊處於黃金律法時代的世界也就不讓人能夠去死。
可是身體受了致命傷後，肉體和靈魂該怎麼辦？
原本靈魂應該是歸樹進行重塑，進行穩定的輪迴。
但現在明顯出問題了，靈魂無法歸樹了呀！
那不知道，反正是不允許死。
艾爾登法環是世界運行之理，律法是在法環上運行的程序。
但是程序在電腦上卡死也就卡死了，律法在法環上卡死了……它的後果將會體現在整個世界上！
“無論如何，”藍恩開口說着，“先完成雙指的任務吧，如果真能讓世界運行穩定下來。”
說着，獵魔人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銅指環。羅德爾的另一頭隨即爆發出一陣電流聲。
“雙指的智慧毋庸置疑，”克雷普卻好像對藍恩話語中的不確定感到不滿，“我們必將穩定黃金律法！”
“希望吧。”藍恩點頭，“絨布球，你身上那個紅露滴聖盃瓶呢？”
說話的功夫，羅德爾寬敞街道上的另一頭，麒麟已經載着小貓跑過來了。
將將停穩，小貓扶着自己晃動的頭盔趕緊回答。
“聖盃瓶？我在剛纔看見有人突然就倒下了！然後就給他們喝了！老大，你現在要用嗎喵？對不起……”
說着，絨布球有點緊張的看着藍恩，一對小三角耳也垂了下去。
“不，沒什麼。”藍恩揉了揉貓貓頭，“聖盃瓶的容量還是太少了。”
而且再多的聖盃瓶，也總不可能做到交界地人手一個。
從羅德爾的破碎區域方向，那些本該死去卻沒能歸樹的人的慘叫，依舊在不斷的傳來。
如果不能得到治癒，那他們的折磨將是真正意義上的‘無盡’。
藍恩翻身上馬，準備去羅德爾中較遠的地方進行通知。
而褪色者們也各自都有自己的辦法。
在走之前，百智爵士對藍恩提了一嘴。
“聖盃瓶裡靈藥的產量可以提升，看見之前黃金樹爆出來四處飛散的那些金光了嗎？”
“你是說黃金種子？”
“對。把黃金種子放進聖盃瓶裡，瓶子裡靈藥的產量就能提升。”
“謝謝提醒，我剛好知道一個位置。”
——
王城羅德爾自從黑刀陰謀之夜後亂作一團，而在這兩天稍微有了點安穩跡象後，隨着一聲傳遍世界的清脆碎裂聲，又是一片混亂。
但是這種混亂不光是羅德爾，甚至不光是交界地，而是世界性的混亂。
可如果說關鍵位置，那必然有格密爾火山一份。
“唔！”
拉卡德從書桌上擡起頭，捂着自己的腦袋發出悶哼聲。
賜福發生動搖，這種衝擊對於擁有賜福的每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即便是半神。
他端正而威嚴的臉上滿是疑惑和驚疑。
因爲即便是拉卡德，也實在是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了。
他在火山官邸的房間裡，別說是黃金樹的裂口，就連黃金種子崩散出來劃破天空的軌跡都沒看見。
但是……
“不正常，”黃金王朝的半神，大司法官呢喃着，並且神情越發的多疑、陰狠，“不正常！”
是的，拉卡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他知道，在黑刀陰謀之夜纔剛過去兩天的現在，接着就發生這種事，絕不正常！
黃金王朝承平已久，憑什麼他們兄妹三個剛剛搞定了一個目標，現在接着就發生了讓他這個半神都會感到痛苦的大事？
“來人！來人！”
拉卡德喊了好幾遍，但是連他都是剛恢復過來，手底下的人怎麼可能比他更快？
好不容易一番折騰，纔算是讓經歷衝擊的火山官邸又小規模的運轉起來。
“沒時間等羅德爾的回信了！”拉卡德看着萎靡不振的書記員，果斷下達了命令，“集結軍隊！我是大司法官！我有正當的權利，在這個混亂的時刻進入羅德爾保衛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