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的詭眼牢牢鎖定着那隻詭異烏鴉最後消失時殘留的、幾乎微不可察的詭能軌跡。
那軌跡如同一條冰冷的、散發着不祥氣息的暗線,在城市的廢墟和混亂氣流中快速穿梭。
“小七同學,鎖定它。”沈歌下達指令,速度提升到極致,藉助紅霧戰甲和特性“無形”,在樓宇的陰影和高空的氣流中無聲穿行。
“目標軌跡鎖定中……主人,目標詭能特徵極其特殊,具有高度內斂和擬態特性,追蹤信號正在衰減……檢測到多個次級詭能信號源在附近區域同時出現,疑似干擾信號。”小七同學的聲音帶着一絲凝重。
果然!
沈歌瞬間察覺到,空氣中驟然出現了十幾道、甚至幾十道與那烏鴉同源、但微弱得多的詭能信號。
它們如同被驚散的鳥羣,從不同的方向、不同的高度突然爆發,然後迅速消散在空氣中。
這些信號如同精心佈置的煙霧彈,瞬間污染了原本清晰的追蹤軌跡。
“干擾源位置分析。”沈歌速度不減,說話間喚醒系統進行偵查,搜索範圍內所有的詭能信號,一瞬間,詭能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瞬間張開,試圖捕捉那些干擾信號的核心。
“正在分析……干擾源分佈無規律,詭能強度低,消散速度快,不具備持續性……判斷爲一次性誘餌信號彈。”小七同學快速回應。
“核心目標軌跡……丟失!最後消失點,榕河北部方向,信號被水體或大型干擾源遮蔽。”
榕河北部?
沈歌的身形驟然停在了一棟摩天大樓的頂端,俯瞰着遠方在夕陽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寬闊河面。
榕河被譽爲榕市的“母親河”,環繞整個榕市,但北部途經點地形複雜,樓宇衆多,環境干擾極大。
那隻詭異的烏鴉,彷彿一滴墨汁融入了大海,徹底失去了蹤跡。
“嘗試對詭空間裂隙波動掃描。”沈歌不甘心,再次下令。
“掃描完成……北部城區向未檢測到顯著的空間異常波動殘留。干擾誘餌爆發區域檢測到微弱空間漣漪,但屬於信號彈引爆時的伴生現象,無法定位源頭傳送點。”小七同學的彙報斷絕了最後一絲希望。
沈歌站在高樓邊緣,獵獵河風吹動他的衣角。夕陽的餘輝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卻驅不散他眉宇間的冰寒。對方顯然對他的追蹤能力早有預料,精心設計了這套干擾和脫身方案。那隻烏鴉,或者說操控烏鴉的“鴉”,對榕市的地形和環境利用到了極致。
繼續盲目追下去毫無意義。
沈歌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殺意。他深深看了一眼榕河遠處,彷彿要將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對手烙印在眼底。
接着,他的身影再次消失,朝着特策部總部的方向疾馳而去。
……
……
榕市特策部地下指揮中心,燈火通明,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外面走廊的空氣中瀰漫着消毒水、汗水和濃咖啡混合的味道。
巨大的弧形戰術屏幕上,正播放着市中心“雲頂”會所及周邊區域災難性的景象:
倒塌的建築、燃燒的車輛、被詭能污染的區域閃爍着不詳的紅光。
旁邊分屏上,滾動着初步統計的傷亡數字、財產損失評估,以及被沈歌破壞的蟲柱和融合型詭異的殘骸影像。
部長鄧鈺淇坐在主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身旁坐着的林音,重型外骨骼已經卸下,但作戰服上依舊帶着硝煙和污跡。
楊雨欣、封成修、塗竇闢等幾位參與行動的隊長級人物都在場,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凝重。
程勝楠作爲情報和後勤支援的核心人員,也列席會議,她的臉色同樣蒼白,顯然處理後續輿論和安撫工作讓她心力交瘁。
沈歌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會議室門口,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歌!情況如何?”鄧鈺淇立刻問道,聲音帶着急切。
“目標逃脫。干擾手段高明,最後消失在榕河北部方向,線索中斷。”沈歌言簡意賅,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鄧鈺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並未多言。她示意旁邊的技術人員:“李部長,報告分析結果。”
大屏幕上切換出李響那張因熬夜而佈滿血絲卻異常亢奮的臉,他正身處最高級別的分析實驗室,背景是各種閃爍的儀器屏幕。
“部長,各位!”
李響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老沈帶回來的‘信’,材質極其特殊,初步分析,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生物有機聚合物,其分子結構與之前捕獲的‘升級版黑泥’寄生體、以及周宏宇異化後的組織樣本……存在高度相似性,可以確定,同源!”
會議室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這意味着“鴉”不僅掌握着恐怖的寄生技術,還能將其用於製造這種傳遞信息的“信使”。
“更關鍵的是,”李響的聲音拔高,“構成字跡的‘血液’,經過光譜和能量特徵分析,確認含有強烈的精神污染特性和詭能。其核心頻率與我們在多重詭空間核心樣本中檢測到的‘恐懼聚合體’殘留能量吻合度超過90%。”
屏幕上放大了信紙上那凌厲的血字,旁邊是複雜的能量圖譜對比。
“也就是說,這封信本身,很可能就是用‘鴉’操控的、以恐懼爲食糧的某種詭異造物的‘血’寫成的,這不僅僅是一封信,更是一個……標記,一個挑釁的儀式!”
會議室陷入一片死寂,用受害者的恐懼和生命作爲墨水來書寫戰書?這種瘋狂和殘忍,超出了許多人的想象極限。
“動機!”
鄧鈺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冰冷而銳利:“如此大費周章,不惜暴露磐石安保這條線,製造如此巨大的混亂,甚至動用了疑似空間技術和多重詭空間核心……他們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僅僅是爲了送一封信?製造恐慌?”
封成修,一位以沉穩著稱的隊長,沉聲道:“製造恐慌是手段,不是目的。他們的行動有極強的指向性——針對特策部,尤其是針對沈隊。拍賣會、晚宴、寄生體樣本、詭能裝備、多重詭空間……一環扣一環,最終都引向了沈隊,看上去是像在對沈隊發起挑釁,實則,或許有更深層的打算。”
塗竇闢補充道:“‘舞臺已爲你搭好’……這更像是一種宣告。他們似乎在逼迫我們,或者逼迫沈隊,進入他們預設的下一步‘遊戲’。”
程勝楠開口,聲音帶着一絲疲憊但思路清晰:“從磐石安保這條線入手。他們繞開特策部承接晚宴安保,提供了詭能裝備,甚至可能參與了活體詭異的拍賣。這需要龐大的資金、人脈和地下渠道。順着這條線,或許能挖出他們在榕市更深層的網絡。”
楊雨欣回想起詭空間內的經歷,心有餘悸地說:“還有那些融合型詭異……它們出現得太突兀,像是被精準投放的。‘鴉’對空間技術的掌握程度,遠超我們之前的預估。這可能是他們下一步行動的關鍵。”
鄧鈺淇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沈歌身上。沈歌從始至終沉默着,只是靜靜地看着屏幕上那封散發着不祥氣息的信。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似在分析十二支真正的“動機”與“目的”。
“討論到此爲止。”鄧鈺淇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她站起身,一股鐵血的氣勢瀰漫開來。
“綜合所有情報,十二支組織‘鴉’及其勢力,已對榕市安全構成最高級別威脅。其行動目的雖未完全明朗,但攻擊性和危害性已毋庸置疑!”
“現宣佈:榕市特策部,即刻起進入一級備戰狀態!”
命令如同驚雷在會議室炸響。
“所有休假人員立即歸隊!後勤保障提升至最高優先級!全市詭能監測網絡全功率運行,監測閾值下調20%!”
“重新劃分城區防區,由林音、封成修、塗竇闢、楊雨欣分別擔任四個主要區域的防衛指揮官。每個防區必須保證至少一名隊長級戰力24小時駐守關鍵節點,建立快速反應小組,確保任何區域出現異常,都能在五分鐘內得到至少一名隊長級戰力的支援!”
“程主任,聯合警方和安全部門,全力追查磐石安保公司殘餘勢力及其背後資金鍊、人員網絡,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藏着的尾巴揪出來!”
“李部長,集中所有研究力量,優先級解析‘黑泥’寄生體、空間干擾樣本以及這封信的材質和能量特性,我要知道它們的弱點、運行機制和可能的反制手段!”
一道道命令清晰、迅速地傳達下去,整個特策部如同一臺龐大的戰爭機器,瞬間被喚醒,進入了最高效的運轉狀態。
最後,鄧鈺淇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歌身上:“沈歌。”
沈歌擡起頭,目光平靜卻深不見底。
“十二支首領‘鴉’,以及其核心成員,交由你全權負責追蹤、定位、清除!你有最高行動權限,可以調動部內任何資源配合!我只有一個要求——”鄧鈺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着凜冽的殺意。
“找到他!撕碎他!讓他明白,在榕市這片土地上挑釁特策部的代價!”
沈歌緩緩站起身,沒有激昂的誓言,只有一種沉靜到極致的冰冷。
“明白。”
一夜過去。
信息部操控的官方媒體以“應對當前詭異複雜環境下的多部門聯合反恐防災演習”爲名,鋪天蓋地報道着昨夜“雲頂”會所及周邊區域的“緊急疏散”和“突發事故處置”。
街道上,荷槍實彈的軍警和身着特策部制服的隊員巡邏密度顯著增加,無人機編隊低空掠過,發出低沉的嗡鳴。主要路口和敏感區域架設了新型的詭能探測儀,幽藍色的指示燈在晨光中閃爍。
市民們行色匆匆,眼神交匯時帶着心照不宣的憂慮。
新聞裡冠冕堂皇的“演習”說辭,在昨晚親身經歷過恐慌逃離、目睹過沖天火光和詭異紅光的人們聽來,顯得蒼白無力。
網絡信息部徹夜未眠,高壓水槍般沖刷着社交媒體和自媒體平臺,封禁、限流、引導……動作快準狠。
得益於全球詭能災難頻發的大背景,普通人對於“異常”的接受閾值被迫提高。恐慌雖未完全消除,但在特策部迅速而有力的“演習”解釋和強力維穩下,局面暫時被控制在一個相對平穩的區間,沒有出現大規模的騷亂或謠言失控,算得上唯一的好消息了。
特策部地下指揮中心,通宵達旦的燈火依舊。
“信息部報告,主要平臺涉事信息傳播鏈已基本切斷,重點輿情監控點穩定,未發現大規模煽動性言論或指向性明確的陰謀論。民衆……接受度尚可,配合度較高。”程勝楠的聲音帶着濃重的疲憊,但彙報清晰有力。
她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但網絡深海下的暗流從未停止,一些加密頻道和小型匿名論壇,有零星關於‘黑色烏鴉’、‘血色信件’的碎片化信息在特定圈子流傳,源頭難以追溯,像是……故意漏出的風聲。”
鄧鈺淇站在巨大的戰術屏前,看着代表城市基本恢復運轉的綠色信號燈,眉頭卻鎖得更緊。
“風平浪靜?”她冷哼一聲,“‘鴉’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不惜暴露磐石這條線,引發中心城區詭災,就爲了送一封信,然後偃旗息鼓,看着我們‘演習’維穩?這比他們立刻發動下一波攻擊更讓人不安。”
她轉身看向沈歌,問道:“你怎麼看?他們的‘舞臺’,難道就是看我們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
沈歌的目光落在戰術屏一角,那裡是榕河北部區域的放大圖,河流蜿蜒,高樓林立,陰影交錯。
他昨晚最後追蹤到的消失點,聽到鄧鈺淇的問話,沈歌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他們在等。”
“等?”林音卸下了部分外骨骼部件,但依舊全副武裝,皺眉問道:“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