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食

夏日的清晨來的早。

往常季節裡,漆黑之中工作的環衛工人們,是城市新一天生活的開始。但是在夏季,即便光亮普照了大地,也許城市依舊在沉睡。

醒來的林悠並未立刻翻身起牀,而是待自己稍微清醒了些,這才爬起來的。

隨後經過了一番洗漱,他在一夜後涼了下來的自來水中,清醒了下頭腦。

林悠向小屋那方陽臺走去,果見晨曦將露未露,天色呈現出一種雨前昏暗的樣子。

他沒有像昨日那般仰躺在藤椅上,而是老老實實的盤膝坐在了一塊放好的墊子上。

沒有做什麼複雜的手勢或是手印,直接雙手撫膝。

林悠待自己坐穩後,就將心神沉入心間,企圖尋求那一片寧靜。

雙目微闔的林悠,在一片昏暗之中默默存想着,每當他感覺自己就要進入一片寧靜之中時,絲絲雜念就會浮現在他的心頭。

將他好不容易纔靜下來的心神再次擊碎。

一次又一次。每當雜念浮起、心神雜亂,林悠就會再次遺忘一切,盡力讓自己處在一種空的感覺中。

反反覆覆,凝聚的心神不知道破碎了多少次,林悠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

就在他再次放下雜念,準備重新尋找寧靜時,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線紫光從虛空之中升起,貫穿了自己雙目中呈現的光亮與昏暗。

帶領他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之中。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恍惚間,不知日月,不見陰陽,惟恍惟惚。

等到林悠再次睜開雙眸,放眼打量世間時,發現太陽的光明已經灑滿了街道。

在透過雲層射下的陽光之中,微小的纖塵遊動着,組成了一道道光柱。

還有不遠處翠綠的寬葉大樹,金色的陽光灑在它的身上,迷迷濛濛的,好像下着一場光雨。

隱約間,陽光落在樹葉上激起了水花似的光點,映入了人的眸中。

陽光射在地上,光亮處耀眼的閃着反光,與地上寬葉大樹幽深的影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光與暗,清晰可見。

一念入定,一念入世。

脫離了入定狀態的林悠,他的心間升起了一股喜悅。

這喜悅,不似火焰,迅速的騰起,瀰漫全身,急不可耐地想要向四周宣告自己的存在。

而是像水一般,柔柔和和的,它從不知名處流出,緩緩地流淌向林悠的心間、腹部、大腦……內斂的生機與活力只在‘水流’中飄蕩,漸漸的充斥在他的身軀之中。

“這纔是真正的入定嗎……”

林悠心中默默地感嘆到。

一股大喜悅依舊在他的心中迴盪着,此時的他不必擔心自己突然泛起了雜念,使得他脫離這難得的境界。

因爲當人正處於完全寧靜的狀態或是餘韻時,‘雜念’這個概念是不存在的,又何必擔心雜念竄出來呢?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林悠繼續回味着這一切,他將現在的狀態與之前的入靜作了一番對比。

發現兩者之間真的恍若雲泥之別。

“之前的入靜,只是讓我的身體放鬆、大腦放空,心神處在一種悠然自在的感覺之中。”

“即便僅僅是這樣,我就已經得了諸多好處。”

“而現在,在入定之中,我已經渾然忘記了身體的存在,就連心神……”

“也恍惚間,忘了!”

“按書上所說,入靜和入定都是用來形容同一種狀態的詞語。”

“大概,我之前處於身靜狀態,而現在,步入了心靜。”

林悠心間的念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思索着,他默默的體會着心靜之後的餘韻……

上午,八九點鐘左右,林悠才從自己的小屋裡鑽了出來。

如書中所說,一入定中,不知日月。

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的林悠,感覺自己只是入定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結果卻發現自己已經在陽臺處盤膝坐了近兩個小時。

這導致醒來的他發現自己腹中空空,很是飢餓。

這讓他稍微留意了些。

“難怪,某些書中記載過有人打坐到死的情況。”

“但是,這或許是和傳說中的心魔幻境有所相關的……”

這種情況也就讓林悠心中稍微思索了一番,在發現無果後,他也就放下了。

“咔嚓!”

一聲脆響在樓梯口處激起,林悠拉動門鎖,打開了樓下樓梯處的大門。

新裝不久的,連塑料薄膜都未完全撕去的大門,在剛被拉開了一條縫後,金燦燦的陽光就迫不及待的竄進了樓梯口內。

陽光直射向了林悠的面孔,在耀眼光芒的映射下,被光化的皮膚顯現出了一層白色的光暈。

林悠不由得眯縫起了雙眼,他站在門口處,張頭打量了一下四周。

“看來昨天估計錯了,今天依舊是個豔陽天……”

屋外的陽光很是符合夏季的特徵,耀眼,而且摻和着一股股熱量,然後直愣愣的撲射向大地。

對於他們這些準高三的學生們來說,高二之後的夏天,是其他學生的暑假,是他們苦修生涯的開始。

其實,與林悠同一年級的每個學生心裡都明白,他們已經是高三了。

而步入高三的標誌就是,原來一個月兩天的假期,變成了現在的半天。

就着難得的假期,臨高的這些學生們,雖然會在生物鐘的影響下,早上五點半左右就醒來。

但是他們多半不會立刻就起牀的,最起碼也會拖到八九點鐘才起牀。

更有甚者,會一直拖到餓得受不了了才起牀。

而現在的林悠,也是九點鐘左右纔出的門,同樣也是餓的不行了……

果如林悠所料,臨近他住所的一條早餐街處,懶懶散散的聚了一團又一團的人。

細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人的面孔大多青澀而又充滿活力。

高三的學生因爲只放半天假,有人會選擇回家睡一夜,第二天下午到學校繼續上課;有人會連家都不回,直接住在學校了;還有的就是直接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住的了……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估計除了第一類人外,其他的學生都會選擇出來吃早餐吧。

這和學校裡的早餐好吃不好吃倒沒什麼關係,關鍵是,現在學校里根本就沒有早餐。

太陽越發的耀眼了,林悠懶散的從住所漫步出來,走到了早餐街附近。

他一手輕輕的遮了下眼睛,擡頭向遠處看了看。

駐足期間,他發現自己周身已經暖洋洋的一片了,但是卻並未像平時一樣,身上冒出一層層細汗。

這種感覺,很是舒服!

十分鐘左右的步程,剛好讓林悠活動了下身體,讓他周身的血氣活躍起來。

林悠鼻翼微微顫動了一下,一股小米的香氣在他的鼻尖縈繞着,惹的人胃口大開。

一念至此,林悠就準備邁步向前,好好享受一份美味早餐了。

一般而言,一所學校附近,總會是很熱鬧的。

即便是規模很小的幼兒園,它的周圍也會存在一些賣零食、玩具或是文具等的小商店,更別談各種各樣的補習班了。

臨高算是江市數一數二的高中了,其周圍自是別有一番熱鬧。

單單是現在依舊留在學校或是學校周圍的學生,就養活了一條早餐街、一條小吃街、以及兩條飯館街。

還別說平時全校學生上學時才被啓用的其他街道了。

對於學生來說,即便這些街道的功能多有重合,但是喜歡熱鬧的學生,總是樂意在這些街道里走來走去的。

所以,展現在林悠面前的就是一副人來人往的景象了。

吆喝聲、車鈴聲、少男少女們的說話聲,不一而足。

吃早餐的第一波浪潮已經過去了,現在是第二波,獨屬於高三學生們的早餐時間。

或許,這個點,纔是那些麪館、餐館生意的高潮。

“喲!林悠,你也出來找食啊!”

一陣清澈動聽、讓人心生親切的女聲傳來,將林悠的思緒打斷了。

林悠放緩了邁着的步伐,心中稍微回味了下。

很明顯,這是獨屬於青春年華少女的聲音,音色清澈,彷彿流水輕歌一般,讓人倍感舒適,其中的活力尤爲讓人動心。

林悠感覺對世界彷彿重新認識一般,他發現從自己入定之後到現在,好像……與這個世界變得更加親近了。

這種感覺就像人隔着玻璃看窗外的風景,一陣恍惚後,陡然間發現自己直接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站到了花園之中。

於是,花園裡種種繁花的清香、雨露的晶瑩……箇中滋味,難以用言語表達。

當林悠從恍惚中醒來,他開始理解少女所說的話。

“找食……”嘴角輕微蠕動,林悠好像要將這兩字唸叨出來。

咀嚼這詞沒有深的含義,只是因爲林悠真正的進入了玄妙狀態,所以他對於自己今日遇到的一切事物,都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忽然,“嘿!”

一聲嬌柔的招呼聲在林悠耳邊響起。

“在想什麼呢?”

也許是見到林悠有些發呆了,那名少女小步走到了林悠的身旁,再次打了一個招呼。

仍舊咀嚼着“找食……”一詞的林悠,見此不由得笑了。

他輕微側了側身體,面向打招呼的那個女孩子。

見到女孩子雙手背在身後,搭在自己的後衣襬上,好像提着什麼東西似的,她身體稍微向前傾着,面向着林悠。

少女的五官較爲精緻,眼眸清澈,再加上這個年紀特有的嬌嫩皮膚,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少見的美女了。

普普通通的學生裝,搭配上夏季獨有的過膝仔褲,這還算不上是超短裙的事物,就已經將少女的雙腿給完美地展現了出來。

青春、俏麗、活潑。

這個不施粉黛的少女讓林悠感到很是賞心悅目,不是多麼的美豔逼人,但是她的那一份生機,和林悠現在的心情,相得益彰。

這讓林悠再次感覺,自己眼前的世界與往日不同了。

林悠只是在走路時稍微出了下神,自是不會有太多失禮的地方。

“關可雨,巧啊!”

他見了少女,沒做多想,自然而然的一笑,輕聲說到。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發了會呆,本該臉紅的他沒有臉紅,但是對面的女孩子卻是臉紅了。

林悠只是知道他眼中的世界變化了,卻不知道他的身上變化更大。

在少女眼中,自己只是在街上看到了一個同班同學,心情愉悅的她,想要上前打一個招呼。

一聲招呼下,對方好像沒有聽到,於是她就離了自己的朋友,上前再次說到。

可是,當同班同學側過身後,她突然發現……

林悠的面容算不上非常英俊,但是自有幾分清秀,再搭配上他這個年齡應有的朝氣,還是讓人心生親近之感的。

而在入定之後,林悠身上又出現了一種縹緲出塵般的氣質,也許這份氣質現在還並不明顯,但是它的的確確存在着。

也許是獨特的經歷,靈魂比常人多了些許年的沉澱,這又讓他的氣質帶上了一絲絲滄桑感。

少女凝眸看着林悠點漆般的雙眸,感覺它如深潭、如滄海、如皓月……

林悠的眼眸中好像有着水波一般的幽光在一圈又一圈的波盪着,讓其眸子愈加深沉。

許是林悠的笑容讓她驚醒了,她一念回來,心中不住的嚶嚀。

“好……帥??”

不管怎樣,少女突然感覺自己這個平時不怎麼引人注意的同班同學,現在是如此的吸引人……不,吸引她。

而又在察覺到自己第一聲招呼時說的話,她的俏臉也就微微紅了起來。

“嚶,怎麼辦,自己把寵物店裡開玩笑時說的話帶了出來!”

“他應該沒有聽到吧!應該沒有……”

種種思緒在她的心中迴盪着。

“找食,說的好像小狗狗似的。”

一想到這個詞,少女也就不由得嘴脣輕輕抿了下。

一旁的林悠也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你和朋友一起來的吧!”

見狀,林悠繼續輕聲問了一句。

面前男孩子清澈的話語,將關可雨從自己的些許心思中拉了出來。

她回過了神,將雙手從背後拿回身前,兩隻手合攏着,靠在自己的胸口處。

關可雨將視線從林悠的面孔上稍微移開點,輕輕地吐了下小舌,笑道。

“剛纔,發了會兒呆。”

見此,林悠也不由得笑了笑。

兩人對笑一番,皆感覺心情輕鬆愉悅,並未多想。

“那個……你去吃早餐吧!”

“嗯!”

關可雨率先含笑的對着林悠說了一句,也就步履輕鬆的向旁邊走去。

林悠目送着關可雨走了幾米,也就收回了目光。

再次看向那些早餐店,尋覓起自己要下手的對象~

“那誰啊?”

“是啊,小雨?”

……

“哎呀!同學啊”

“真的?”

“真的真的?”

“哼!”

言笑晏晏,俏麗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語在周圍盪漾着,引得路人們的目光不由得偏移。

而這些和林悠沒有什麼關係了,飢腸轆轆的他,正在種種招牌中找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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