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茶噴出,華青弦捂着嘴劇烈地咳嗽起來,艾瑪!笑死她了,嗆死她了……
說好了要讓天風陪她去王府的,也說好了讓天風男扮女裝當丫鬟的,可是,華青弦怎麼也沒有想到,天雨做爲一個姑娘家,化妝和搭配技術會這麼這麼的爛。看着被裝扮成‘如花’的天風,華青弦笑得猛拍牀,要是這個時代有手機的話她一定要拍下來留作紀念,蒼穹門四大暗衛閣主之首,天風閣主的光輝形象終還是毀在了自己的心上人手裡。
艾瑪,心都要碎了有木有?
“少夫人,您還好意思笑?要不是您想出這種餿主意,天風大哥也不用……”被華青弦那樣的反應打擊到,天雨漲紅了臉,天風的事情不能讓外人知道,那些手巧的丫鬟也不能叫來替天風裝扮,所以天雨纔會自己動手,結果……少夫人還沒心沒肺地恥笑她,簡直是太壞了……
強忍着抽搐不停的嘴角,華青弦指着不忍直視的天風的臉,笑問:“天雨,你確定你不是故意在整他?”
“我哪有?”
“還沒有?”天風這樣子走出去回頭率百分之兩百好不好?恐怕還沒進王府就得被人懷疑了。
“那您說怎麼辦?天風大哥本來就生得虎背熊腰的,怎麼扮女人啊?”
聽到虎背熊腰幾個字,天風的臉色更沉,華青弦則是笑得腸子都要打轉了。艾瑪!這就叫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是一物剋一物,天風遇到天雨這樣的毒舌辣女,也是有夠喝一壺了哇!
被華青弦的態度搞毛了,天雨眼看着就要暴走,華青弦趕緊收起笑容,認真道:“行了行了,他要是這個樣子出門,別說他自己會不好意思,我都覺得丟臉好不好?還是我自己來吧!”
一聽這話,天風嚇了一大跳:“少夫人,您要幹嘛?”
剛纔因爲對方是天雨,他才‘忍痛’承受着這樣的‘糟蹋’,要是換了腹黑的少夫人,天風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等一下出現時會是什麼‘形象’,搖頭,他拼命搖頭,不要……
“幹嘛?當然是親手替你變妝了。”
天風大駭,面色已經不能用慘淡來形容:“不用了,我還是找副門主要張人皮面具來用吧!”
“嗯!也是個好辦法,只可惜來不及了,所以……走吧!”
天風苦苦掙扎,冰冷的眼底難得地涌動着乞求的神色:“少夫人……”
“放心,我會手下留情的。”
“……”
天風無語凝噎,手下留情?這話怕是反的吧?
很想逃跑,可想到那些圖紙……
咬牙,天風垂頭喪氣地跟在少夫人身後,跟進去變妝去了。
半個時辰後,華青弦淺笑盈盈地自房中步出,身後跟着位前凸後翹,眉目玲瓏的高個子丫頭。
那見她丫頭一身寶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的百褶石榴裙,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叮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左右斜插着兩根普通的玉石簪子,綴着點點藍玉流蘇,灑在一頭如瀑的青絲上。香嬌玉嫩,秀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腰繫軟煙羅,足蹬寶蓮繡花鞋,一眼望去,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天雨疑惑地看了眼前的姑娘幾眼,奇怪道:“這是誰?天風大哥呢?”
華青弦笑笑挑眉,也不說話。
天雨急着找天風,完全未留意到華青弦眼中的玩味,又繼續問道:“不是說少夫人親自動手的麼?那天風大哥呢?”
扯了身後的‘丫頭’一把,直接將人送到天雨的跟着,華青弦促狹道:“唉!還是你自個兒跟你媳婦兒解釋吧!”
“……”天雨震驚了,瞪着華青弦笑推到自己面前的高佻美人兒,一顆心卟騰卟騰地跳着,好半天才自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天風?”
“嗯!”
男人的聲音低沉醇厚,襯着那張春水如畫的臉孔,天雨艱難地嚥了一下口水,臉上難得地浮上一抹紅暈。
囧,太囧!
她居然沒有認出來天風大哥,可是……天風大哥真美啊!
把她都比下去了……
——華青弦要回孃家,第一個要報備的自然是將軍夫人,至於夜老夫人那邊,她只是隨隨便便地差了個自己連名字都幾乎叫不上的丫去知會了一聲,老太太自然是不高興的,可不高興就不高興,要她拿熱臉去貼老太太的冷屁股,她沒這麼大度,也沒那麼自作孽。
聽華青弦說又要回孃家,將軍夫人的態度有些莫名的排斥:“不是纔回去過嗎?怎麼又要回?”
“老太太差人來請,說是病了,讓我回去看看。”
大晉重孝,莫說是華老夫人派人來請了,就算是沒有人來請,知道華老夫人病了的消息,華青弦做爲嫡孫女也是應該回去看看的,可如今將軍夫人這態度不情不願的,卻是讓有些耐人尋味了……
果真是母女連心麼?女兒不待見她後,母親也立馬倒戈?
“老太太病了也是請郎中看,爲何要郡主你回去?郡主比靈丹妙藥還要好使不成?”將軍夫人的口氣很平靜,但如此平靜的背後,華青弦卻嗅出了十分不高興的意味。
沒有反駁,沒有解釋,華青弦只是擔心地看着將軍夫人,關切道:“娘?您怎麼了?”
一聽這話,將軍夫人似也反應過來,想了想,還是直言道:“郡主,你是不是故意爲了避開雲琅才這樣的?”
“娘,想避開的不是雲琅自己麼?”
“……”
將軍夫人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因就在昨夜,她的女兒還是倔強地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哭泣。夜雲琅雖然任性,但從來不會這樣不講道理,可偏偏這一回她又什麼都不肯說。因爲不知緣由,所以將軍夫人便只能不停地猜測,越猜心裡對華青弦的意見就越大,雖然明白可能問題不一定在華青弦身上,可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將軍夫人再喜歡華青弦,也不可能偏幫着她而不幫夜雲琅。
是以,一聽說她要回王府,將軍夫人的脾氣就上來了,直覺認爲她是故意要和夜雲琅置氣,口氣也就不自覺地生硬了許多。可被華青弦這麼反過來一問,將軍夫人又替自己覺得心虛,這件事,總歸來說錯的還是雲琅,她這麼遷怒華青弦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雲琅的事,突然就那麼樣了,如果娘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她不想替自己解釋什麼,可是,如果夜雲琅真的是因爲被駱惜玦拒絕就這麼針對自己的話,她也是該趁機清醒一下了。不說這事兒與她根本就沒什麼直接的關係,就算是有,她也是無心之過,她要揪着不放那也沒意思。
至於將軍夫人護女心切她也可以理解,正如小顏犯了錯後她也會袒護到底是一樣的心思,不過,畢竟她已嫁給了夜雲朝,能在府裡過得和和睦睦是最好,要真的不行,她也絕不會委屈自己。
“郡主,娘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太巧了。”
太巧了?說自己離開的時間太巧?還是指其它什麼?
華青弦不動聲色,只順着將軍夫人的性子解釋道:“祖母差人過來的時候,我還沒進雲琅的閨房,我是推了老太太那邊才留在府裡的,若是娘不相信,可以找雲琅身邊的小桃問問。”說着,華青弦幽幽一頓:“後來,您和雲靜過來了,我也去了臨溪軒,您也看到了,我被趕出去了不是麼?”
她特意用了趕這個字眼,瞬間便讓將軍夫人歉疚起來,她爲難地看了一眼華青弦,不自覺地替女兒說話:“郡主,她年紀小,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我不怪她,說這麼多隻是想向娘證明我不是有意如此,回王府只是想去看看祖母是否安好。”話到此處,華青弦露出一臉失落的表情:“若是娘不答應,我不回便是。”
“郡主,娘沒有這個意思,若是老太太病了,你也是該回去敬敬孝。”
華青弦搖頭:“家裡出了這麼多事,我要走也是不放心。”
“你別這麼說,都是娘不好,是娘不該跟你說那些話,你要回還是回去看看,萬一老夫人的病真的要緊呢?都是那樣大的年紀了,也經不起這麼病。”
“那,我先去看看,若是老太太病的不重我就回來。”
聞聲,將軍夫人也未再多言,只淺笑着應了一聲好。
兩個各懷心思,自然也說不出什麼更貼心的話,華青弦又小坐了一下便起身告辭,將軍夫人沒有留她,只是也沒有像往前一般起身送她出門。華青弦原也不在意這些,可她也不喜歡這種落差,是以,出了臨江軒的門,她便扭頭對泌蘭小聲道:“去打聽打聽這兩日都有誰來過臨江軒。”
“少夫人不是要回王府麼?我去了的話,誰侍候您?”
“讓泌梅和天雨跟着就好,你留下。”
聞聲,泌蘭一驚,剛要問爲什麼,卻聽華青弦又道:“我們先走,你打聽到消息再過來。”
不是不讓自己跟,泌蘭總算鬆了一口氣,應下後便趕緊找臨江軒的丫鬟婆子們吃糖果,聊八卦去了。
——將軍府內餘波未消,華青弦卻帶着三個‘丫鬟’回到了攝政王府。
一路上泌梅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天風的身上,華青弦也不解釋,只冷冷對她道:“這一次你就留在母親身邊好了。”
泌梅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再不願看‘取她而代之’的天風一眼了。
入了王府,華青弦讓泌梅回汀蘭閣,自己則領了天風和天雨去了老太太的潤安居。到了那邊,香媽媽果在門口侯着,見到華青弦過來竟是眼眶一紅,華青弦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只溫順地跟着香媽媽去了內室看老夫人。
“是誰來了?是不是阿弦?”
室內燒着碳盆,還門窗緊閉,屋子裡還瀰漫着濃濃的中藥味兒,讓人聞着覺得很不舒服。華青弦擰起眉頭朝裡面,卻見老太太虛弱地躺在牀上,滿頭銀絲鋪灑在膏枕上,原本的精神頭兒早已不再,一眼看去,竟彷彿是個將死之人。
“祖母,您怎麼了這是?”本以爲老夫人所謂的生病只是個愰子,沒想到竟是真的,看她那一臉臘黃之色,華青弦也禁不住駭了一大跳,這纔沒多少天不見,老太太怎麼成這樣了?
“阿弦,阿弦……”
伸手抓住老夫人枯槁的大手,華青弦的聲音難得地溫柔:“祖母,我在。”
在王府的時候,她也沒少怨過老夫人,可現在看到她這個樣子,華青弦竟也覺得很不是滋味。其實,她和老夫人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可笙華郡主卻不同,她那些過往的記憶總會跳將出來,洗刷這些人的黑,將那些僅存的陽光一點點注進華青弦心裡,讓她在不經意間想到那些‘壞’人的好。比如現在,她明明不想多想,可腦子裡卻盡是老夫人小時候帶笙華郡主看燈,放煙火的畫面。
算起來,老夫人當年也是真的疼愛過自己唯一的嫡孫女的,只的,畢竟思想太保守了,以至於後來親手扼殺了那份美好,也葬送了自己最愛的嫡孫女的命。
感覺到她手心裡溫暖,老夫人難過地落下淚來:“你可算是回來了。”
“祖母,您這是怎麼了?”老夫人的反應明顯不在華青弦的預料之中,她清亮的眸底閃過一絲張疑惑,又扭頭去問香媽媽:“請郎中過來看了麼?”
香媽媽搖了搖頭,眼圈紅紅的:“沒有,老夫人不肯。”
聞聲,華青弦面色一沉,斥道:“老夫人不肯你們就不管麼?沒跟王爺和王妃講過麼?”
“和王妃講過了,王妃說一切都聽老夫人的。”說起王妃,香媽媽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華青弦看在眼裡卻未作聲。香媽媽看了她一眼,又道:“王爺早出晚歸,是好些日子沒來給老夫人請安了。”
“王爺就那麼忙?”
夜雲朝若是在家,還會偶爾和她提一提關於朝中之事,他不在家的時候,她的注意力都在內宅。再加上將軍府最近破事兒特別多,她就更加沒注意那些男人們應該關心的大事了。只是,王爺是出了名的孝順兒子,如果他都有好些日子不來給老夫人請安,只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真的忙,還有一種嘛……
華青弦看了看老夫人愁苦的臉色,她覺得這個第二種似乎更可能。
王府裡安生了多年,就算是柳側妃和王妃一直斗的你死我活,也從未讓老夫人如此被冷落,想來,莊覓珠的本事是真不小,也不知她是用了什麼辦法,竟能讓王爺對老夫人冷漠至此。
“大概吧!奴婢哪裡知道王爺在忙什麼。”香媽媽言不由衷,恰也證明了華青弦的想法,她雙目灼灼,直言道:“香媽媽,有話你就直說吧!”
不等香媽媽開口,華老夫人卻擺起了手:“不說了,不說了,祖母找你回來不是要你替我請郎中的,只是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華老夫人一輩子都護着自己的兒子,臨了臨了被‘虐’成這般模樣也不捨得說王爺一句壞話,華青弦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是真的想替老夫人出頭,可看到老夫人事到如今還是如此愚信自己的兒子,不由也感覺她確實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想當年,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豈會看不透這些種種?抑或者,老夫人不是看不懂,反倒是因爲看得太懂,所以才什麼也不願說,什麼也不願再提吧!
“祖母,有什麼事兒您就問吧!”
老夫人揮了揮手,卻是對着香媽媽道:“你先下去。”
聞聲,華青弦意外地看了一眼華老太太,在她的印象中,華老夫人什麼事都是不瞞着香媽媽的,可今日這是怎麼了?什麼話連香媽媽也不能聽?
香媽媽似是也有些始料不及,明顯愣了一下,但還是很恭敬地退了出去。
待香媽媽離開,華老夫人藉着華青弦的手勁要起來:“扶我起來。”
看她精神不蠻好的樣子,華青弦輕輕按了一下華老夫人:“祖母,您還是躺着吧!”
“讓我坐會兒,躺着喘不過氣來,很悶!”聽得這話,華青弦眸光一沉,微一猶豫後還是起身將老太太屋子裡的窗戶打開了兩扇。初冬的冷風夾雜着溼意吹入屋裡,華青弦頓時覺得心頭清透了許多。
老太太似乎也覺得舒服,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道:“早說了要開開窗戶,她們就是不肯,說是怕我凍着……”
聽得這話,華青弦清亮的眸底閃過一絲冷芒,只淡然道:“祖母,她們也是擔心您。”
聞聲,老夫人淡淡一笑:“真擔心我的話,我又何至於還要親自着人去請你回來。”
“祖母……”
昨日她特意讓泌蘭走了一趟王府,爲的就是打聽王府裡的動向,可泌蘭回去後只說了一句老夫人病了,她只當是普通的病,可現在看來,居然是心病啊!只是這一次,又是爲何想到她這個被她拋棄過的嫡孫女了呢?
華青弦正想得出神,老太太突然緊緊捉住了她的手:“阿弦,祖母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
“祖母,您爲何要這麼說?”
華老夫人眸色微動,突然赤紅着眼問道:“你跟我說實話,那兩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也不知道。”
一聽這話,華老夫人又激動了,抓着華青弦的手也開始不停地顫抖:“怎麼?你還想瞞着我麼?啊?”
“祖母,我沒有瞞您,我是真不知道孩子們的父親是誰。”話到這裡,華青弦大約也明白了老夫人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畢竟,小羿和小顏對她來說已不僅僅只是未婚先孕的問題了,而關係到了種種陰謀與算計,甚至,與攝政王和華老夫人都脫不了干係。老夫人會這麼緊張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這種事情誰也不會拿出來隨便講,老夫人爲何會突然問起?
老夫人面有難色,口氣亦變得急燥起來:“那你當年和誰在一起過都不知道?”
如果老夫人只是想知道孩子們的父親是誰,絕不會這麼把自己叫回來,而且,事情已過去六年,如果老夫人想知道這一切,應該會在自己嫁人前追問清楚。現在,她已退入將軍,孩子們也都會入夜氏一籍,老夫人這時候再來追究孩子們的出生問題實在沒有必要。可老夫人既然問了,肯定有她的原因,想到這裡,華青弦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也許……
回眸,她清透徹亮的眼底閃過一絲果絕,終於坦白道:“祖母,我是清白的。”
“……什麼?”
老夫人這樣的反應恰也證明了華青弦心中所猜,她深深地看了老夫人一眼,面色肅然道:“小羿和小顏我視同己出,可她們,不是我親生的。”
翕動着脣,老夫人眼角有淚光在閃爍不止:“原來……原來傳聞都是真的……”
老夫人的低喃聲落入華青弦耳中,她眸色微冷,沉聲問道:“祖母,您是因爲這個才叫我回來的?”
“阿弦啊!委屈你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老夫人如梗在喉,那口氣是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
老夫人已是風燭殘年,能這樣在自己面前懺悔,她心中的怨早已消去了一半,遂安慰道:“都過去的事了,還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反正,我現在過的也挺好。”
她並非聖母,但她卻知道老夫人並非十足十的惡人,當年對笙華郡主的所爲雖然老夫人有錯。但畢竟不是在她華青弦身上發生的經歷,她確實也爲此很生氣,但事情畢竟過去多年,那種恨意也隨着她的幸福度在減弱。她也不覺得自己應該原諒老夫人,但,既然她誠心誠意地懺悔,她也應該替笙華郡主全了這一份孝心。畢竟,這是疼她十幾年的親祖母,雖然也曾對她犯下不可饒恕的錯,但,冤冤相報應該也不是笙華郡主想要看到的結果。她就替郡主善良一回好了,全當爲了自己和孩子們積德。
那句廣告詞叫什麼來着?吃虧是福啊!
華青弦的大度老夫人看在眼裡,緊握着她的手,眼中含淚:“幸虧你還嫁的好,要不然,祖母這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六年前,她親手做下的孽怎會結出這樣的苦果?好在阿弦沒有事,如若不然,她又怎能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承認自己的錯誤很難,但承認自己愚蠢更難,看着華青弦那雙無辜的眼,老夫人突然覺得自己蠢的厲害。她怎麼能什麼也不查清楚就親手斷了親孫女的罪?那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心地有多好,人有多善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樣規矩的一個孩子,又如何能犯下那樣大逆不道之事?
都是她糊塗了啊!糊塗了啊!
可是,她是親口聽那郎中說她懷孕的,那還有假?
“你告訴我,快告訴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郎中明明說你是喜脈啊!”
華青弦並不回答,只反問道:“不如祖母先告訴我,是誰跟您提到這件事的?”
“是林媽媽不小心跟香媽媽提了一些,阿香知道後就偷偷說與我聽,我聽了心裡就難受啊!這才……”
老夫人說不下去,華青弦心裡想的卻是:老太太,這算是氣病的還是嚇病的呢?
所以說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如果當年沒有做虧心事,老夫人此刻完全可以心安理得,而不必涕淚交加地向自己懺悔。算了,看在她是半邊身子進了棺材的人,她就不跟老夫人計較了,畢竟,這個府裡還需要老夫人來支撐,如果老夫人倒了,假王妃和柳側妃大約也無人能牽制了。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跟老夫人透露這一切的竟然是林媽媽,假王妃身邊的林媽媽麼?她有什麼理由來刺激老夫人?陫非……
見華青弦不吭聲,還以爲她是對這件事有看法,老夫人又嘆道:“你母親怕是對我有怨,這才……”
“六年了,若母親真有怨言又何至於現在才動手?祖母,人心膈肚皮,你懷疑母親我也能理解,可盲目相信別人的話,就會如六年前一般讓人玩弄於鼓掌。”這話算是警告,也算是提示,聽不聽得懂就看老夫人自己了。
“……”華老夫人一生要強,幾時曾受過這個?
六年前的錯對老夫人來說就是奇恥大辱,華青弦的一句玩弄於鼓掌更是刺得老夫人心口生疼,她緊咬着牙關,頓時慪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許久,她似是平復下心情,這才又感慨道:“阿弦,祖母對不起你……”
搖頭,華青弦眸色如冷:“祖母,不是您對不起我,是她們對不起我。”
是時候了,是時候讓那些對不起她的人都接受自己應得的懲罰了,所以,她選擇一切從老夫人這裡開始,只要老夫人的心是向着她的,那麼,王府的天遲早會是另一種顏色。她相們,她等待了那麼久的時機,終於要來了。
華老夫人滿是皺紋的雙眼一眯,飛帶出幾絲狠戾:“她們是誰?”
“林媽媽跟香媽媽提了孩子們的事,可有提過六年前的事出有因?”雖然知道老夫人可能已猜出了一切,可華青弦還是要一五一十地將當年的事逐步澄清:“當年,不是我行爲不檢點,也不是我不知廉恥自甘下賤,是有人精心策劃了這一切故意要害我,包括您問的那個喜脈,也是那郎中被收買後纔會故意這麼說的。事手,那個郎中便被滅口,所以現在已經是死無對證。”
聞聲,老夫人的眸色更冷,齒關都似咬出了顫聲:“誰,誰做的?”
“祖母,您原是那樣厲害的人,這些事您還想不透嗎?”
“難道是……”那個名字滾過老夫人的喉頭,只哽得她氣血翻滾,她一輩子不喜歡王妃,所以從來只對柳側妃好,雖說這中間也有針對王妃的原因在,但也卻是她識人不清。如果當年的事真的是柳側妃一手策劃,老夫人只會覺得自己更加失敗,是以,明明心中已有了答案可始終說不出口。
華青弦見他如此,只不經意地挑了挑眉,主動答道:“是柳如煙,還有……莊覓珠。”
“……”
聞聲,華老夫人猛地瞪大了眼,震驚到無以復加表情裡摻雜着不甘與腦羞成怒!
或者,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錯的有多離譜。
——
大受打擊之下,華老夫人這一次徹底氣病在牀上。
爲此,華青弦不得不讓天雨去請了駱惜玦過來爲老夫人診脈。本以爲駱惜玦還會傲驕一下,沒想到他來的很快,只是見華青弦時卻招呼都不願意打,只目不斜視地越過她,進屋給老太太看病去了。
夜雲琅如此,駱惜玦亦如此,華青弦覺得自己很冤枉,關她什麼事?關她什麼事?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正氣憤間,天風湊過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話,華青弦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
“什麼?香媽媽去了北燕居?”莊覓珠一直是老夫人身邊的紅人,香媽媽對莊覓珠好也是有目共睹之事,只是,這個時候還去北燕居的話,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天風,你確定沒看錯?”
天風壓低了聲音:“我看她鬼鬼祟祟的,便跟過去看了一眼,沒想到竟是去那裡。”
“她見了莊覓珠?說了話?”
“她們是一夥的。”
聞聲,華青弦心頭咯噔一響:“什麼叫一夥的?”
對一個人好,可以說是很熟悉,和一個人說話,可以說是打招呼,可天風說的偏偏是一夥的,什麼時候會被稱之爲一夥的?要麼是開玩笑,要麼就是做壞事,天風會開玩笑麼?答案是否定的,所以,莊覓珠和香媽媽在做壞事……
天風沒有迴避,直視華青弦道:“就是少夫人心裡想的那個意思。”
“原來如此……”
她一直覺是奇怪,莊覓珠雖然聰明,但能讓老太太十年如一日的喜歡她,甚至超越對自己的疼愛,那絕非一般的手段。可如今看來卻是必然。她果然也有看不清的時候,竟未算到香媽媽會是莊覓珠的人,所以,莊覓珠纔會對老太太瞭如指掌,所以,老太太對犯了錯的莊覓珠總是能很快地原諒,原來一切都是香媽媽在中間調和。
這麼說來,方纔老太太支走香媽媽也是有原因的?
想到這裡,華青弦若有所思,老太太的病這麼兇險,可她偏偏不肯看大夫,直到自己回來,她才肯讓自己請駱惜玦過來?是不太相信別的大夫?還是她只想要駱惜玦過來?
那麼,她要見駱惜玦的理由,真的只是看病?
正懷疑間,駱惜玦已從內室出來,華青弦不及多想便迎了上去:“怎麼樣?老夫人是什麼病?”
“不是病。”
“不是病?那就是和付德容一樣?”
聞聲,駱惜玦沒有說話,只拿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華青弦一眼。她看不懂他眼中的餘味,但卻讀得懂他表達的那種肯定,所以,老夫人真的沒有生氣,而是……中了毒。
“老夫人還有救不?”
仍舊是那幅冷冰冰的表情,駱惜玦垂下眼,語調平靜:“沒有。”
“……啊?”
聞聲,華青弦大驚,不是吧!連駱惜玦也搞不定?不是神醫麼?這怎麼讓她感覺像是蒙古大夫啊?
她那一臉懷疑的眼神,深深地刺激了駱惜玦的神經,他冷着臉瞪她:“那不是傷人性命的藥,只會讓華老夫人的身體越來越差,老夫人本就到了這樣的年紀,哪怕只是偶染風寒,也可能會……”
“你跟老夫人說了沒有?”
“沒有。”說着,駱惜玦又擡眸瞥了她一眼:“這不是少夫人應該做的事麼?”
那一聲少夫人真是叫的特別特別的用心,華青弦聽得超級不爽,可想到這丫可能是因爲那天的事情心中有疙瘩,她也大人不記小人過地沒有再追究,只催促道:“那趕緊去說說,我說了老夫人不一定信,可你說就不同了,你可是神醫。”
駱惜玦一笑,冷聲道:“神醫又如何?哪比得過少夫人你這個神算?”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華青弦擰眉:“喂!你別陰陽怪氣的好不好?我可是和你說正經的。”
“……”
駱惜玦素來也是吃軟不吃硬的,華青弦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排斥。將手裡的藥方朝她手裡一塞,人家立馬耍大牌地要走,華青弦氣得跺腳卻又無計可施,只能一邊跟在他身後追一邊喊:“駱惜玦,你給我站住。”
“少夫人還有何吩咐?”他真的站住了,轉過身來時那雙如夜的黑眸幽沉幽靜,華青弦被他看得心發毛,明明心虛可嘴上還是很硬氣:“那個,雲琅的事我跟你道歉,雖然我覺得我壓根沒做錯什麼,但是,你要再這麼陰陽怪氣的我也對你不客氣了……”
只一秒他便來到了她的跟前,華青弦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麼動作的,他就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半傾過身子,他慢慢地逼近,過近的距離讓華青弦很有壓迫感,她下意識地後退,沒退幾步便被他逼至了牆邊,薄脣輕啓,他吐出的字眼不帶任何的溫度:“對我不客氣?那麼,少夫人想要怎麼對我不客氣?”
明明是個病秧子,可那一刻華青弦突然發現病秧子其實也可以是洪水猛獸,爲了壯膽,她很想說她會讓夜雲朝替她收拾他,一個是門主,一個是副門主,可想而之……
可話到嘴邊,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明知道他對自己有些不該有的想法,自己還拿夜雲朝去刺激他的話,是不是有點火上澆油的意思?這麼想着,華青弦終還是壓下心底的衝動。
扭頭,避開他灼灼的眼神,她平靜道:“幫我個忙好嗎?告訴老夫人她這個病的真相,也告訴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人應該怎麼才能照顧好老夫人,可以嗎?”
“……”
她突來的妥協反倒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打算藉着她的出言不遜,狠狠地‘懲罰’她一下的。可她卻突然改變了策略,她這樣低姿態的請求自己,竟讓他無從拒絕。她的眸子晶晶亮如琉璃,變幻着最迷人的色澤,駱惜玦沉迷其間,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能自撥。強忍着心頭燥動,他壓制住想要霸佔她的強烈渴望,壓低了聲音,低啞地問:“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感覺到他的動搖,華青弦霍地擡起明亮的眼,盯着他的眼睛坦白道:“好處就是,可以引蛇出動。”
這個時候老夫人若是出了事的話,對誰最有利?
答案只有一個,假王妃。
若華青弦不知道香媽媽是個雙面間諜的話,她一定也會認爲是假王妃所爲,可現在她卻覺得最不可能人的就是假王妃,證據太多太明顯,這樣抓到的事實太容易反倒讓她覺得不可信,可是,那人既然能將這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的話,也就是有足夠的把握能夠拖假王妃下水,如果自己這時候冒冒然提出有其它的懷疑對象,只會被人說成是偏袒。
怎麼辦?坐以待斃麼?
no,no,no,這絕不是她的風格,既然敵人已佈下了餌,她不咬鉤敵人怎麼會收線?
所以,這一次,她要將計就計,來個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