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低沉悠長的嘆息!
彷彿承載着萬載光陰的沉重,在其心中迴盪。
緊而冥海妖尊緩緩壓下,心底洶涌如潮的複雜情緒。
下一刻!
祂緩緩擡首,一雙冰寒刺骨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利刃,冷冷掃過萬魂魔尊,以及周遭那些眼神閃爍、暗藏不善的化神老怪。
“哼!”
一聲冷哼,帶着無尚威嚴,讓這些老怪心中不禁有些膽寒。
這便是化神中期強者威勢!
“怎麼?
諸位莫非覺得,吾金蛟一族已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不成?”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蘊含着不容置疑的磅礴威壓。
“本尊縱是要走···試問爾等,誰人能攔?”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那股久居上位、縱橫睥睨的霸道氣勢瞬間瀰漫開來,空氣都彷彿凝固了幾分。
金蛟族的幾位化神妖尊見狀,眼底不禁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冥海老祖如此強勢表態,莫非是回心轉意,不打算追隨祂們去“赴死”了?
想到這。
金蛟族的化神妖尊,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緊繃的心絃微微鬆動。
甚至涌起一絲欣慰感。
然而,
這欣慰僅僅維持了一瞬——
緊而冥海妖尊那寒冰般的面容如同春雪消融,語氣竟在剎那間變得平緩柔和,
甚至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坦然,緩緩開口道:
“況且……”
他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化神老怪,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心頭,
“本座何時曾言,要與諸位道友分道揚鑣?”
他向前凌空踏出一步,周身威壓隱而不發,卻自有一股沉凝如山的氣場擴散開來,斬釘截鐵地宣告道:
“在此,本座立誓——
必將與諸位,共進退!”
“冥海!你……!”
“冥海,若吾等盡歿於此,金蛟一族脊樑崩塌,未來何以自保?!”
金蛟族幾位妖尊如遭雷擊,焦急萬分的傳音如同鋼針般刺向冥海妖尊的神魂。
然而。
冥海只是負手而立,目光深遠地望向遠處翻滾的禁忌海雲氣,對那些焦灼的傳音置若罔聞。
這番強硬表態後的驟然轉折,令其他化神老怪們的神色變得頗爲微妙。
一道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在冥海妖尊和他身側那幾位臉色鐵青、手足無措的金蛟族妖尊之間來回逡巡。
此刻,真相昭然若揭——
那勸退之言,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族內私心,絕非冥海妖尊的本意!
方纔還咄咄逼人、言辭犀利的萬魂魔尊,臉上的神情如同變戲法般瞬間轉換。
那點桀驁不馴頃刻間化爲烏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真摯與恭謹。
他毫不猶豫地上前半步,對着冥海妖尊深深躬身,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道禮,聲音誠懇至極:
“道兄息怒!
適才是在下口不擇言,失禮至極!
待此間事了,在下必定親身登門,負荊請罪!”
萬魂魔尊帶頭,方纔那些流露出不善之意的老怪們,無論心中如何作想,此刻也紛紛效仿,齊刷刷地向冥海躬身致歉。
“道兄海涵,方纔是我等孟浪了!”
“道兄……”
“……”
能讓一羣心高氣傲、視衆生爲螻蟻的化神尊者如此屈膝俯首,絕非尋常。
他們深知,此刻若真逼走了冥海妖尊這位化神中期的頂級戰力,不久後闖那九死一生的飛昇通道時···
己方的勝算將暴跌,兇險程度陡增數倍!
這份關乎自身大道存續的沉重壓力,迫使他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
“好了!”
渾厚的聲音壓下紛雜。
搬島尊者適時出聲,如同一塊磐石落入激流。
“誤會既已澄清,此事便就此揭過。”
他的話語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搬島道兄所言極是!
些許芥蒂,不值一提,眼下正事要緊!”
“正是!
當務之急,是議定是否冒險一闖那‘雷淵禁地’!”
“……”
一衆老怪紛紛附和,誰也不想再節外生枝。
這點小小的不快,在關乎集體生死存亡的抉擇面前···
迅速被拋諸腦後。
商議,很快有了結果。
基於現狀和對煉獄族那位神秘老怪物的忌憚,闖雷淵禁地,成了這羣站在此界頂峰的強者們唯一的選擇!
方向既定,行程的細節立刻提上議程。
如今祂們正身處禁忌海,
而煉獄族已稱霸禁忌海無數載,不知隱藏了多少道後手?
所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隱秘行動是生存的關鍵,避免被煉獄族隱藏的暗手發現。
“諸位道友,本座這尊【裂空梭】,乃是以星辰精金爲主材,輔以隱匿陣紋……”
一位身着星辰道袍的老怪率先開口。
話音未落,
便被另一人朗聲打斷:
“星辰道友的梭子雖好,卻不及本尊的【飄渺仙雲】!
此寶全盛之時,乃是貨真價實的無上靈寶!
遁速、匿蹤,皆爲當世頂尖!”
說話者正是天昭尊者,眉宇間帶着幾分傲色。
不遠處的一位化神老怪,立即搖頭反駁:
“天昭道友此言雖有道理,但誰人不知你那仙雲破損嚴重?
如今威能,恐怕僅比尋常重寶略強一線罷了。”
“哼!
本座的【九天星雲舟】,引九天星力,既可極速遁行,其‘星隱’之能,縱是化神境強者神識掃過,亦難輕易察覺!”
“除非煉獄族那位老怪親臨!
不然斷無可能!”
“但禁忌海何其之大,我們怎會恰好被發現呢?”
這時,又一老怪出言道:
“不着急下決定,還是先看看其他道友的座駕吧!”
緊接着。
又一位老怪祭出了自己的得意座駕。
一時間,此片虛空寶光隱現,爭論之聲此起彼伏。
最終,經過一番權衡對比後···
【九天星雲舟】!
以其相對優異的綜合性能,尤其是在隱匿一道上的突出表現,獲得了大多數老怪的認可。
飛舟選定,新的問題隨之而來。
“駕馭星舟人選倒是沒有多大要求,
但現在尚需一位道友時刻監察四方,洞察秋毫,以便及時避開煉獄族的暗樁眼線,防止我們的蹤跡泄露。
不知哪位道友堪此重任?”
主持商議的搬島尊者問道。
唰!
——幾乎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於場中三位化神中期強者:
冥海妖尊深沉如海,
搬島尊者厚重如山,
桃花尊者(程不爭)則帶着一絲莫測的笑意。
“本座以爲,冥海道兄神識浩瀚,最是合適!”
“搬島道兄的‘搬山神念大法’,
不但擁有浩蕩的偉力,亦能覆蓋極廣……”
“桃花道兄亦是不凡!
尤其精通那無視空間屏障的傳送秘法,若真遭遇那位煉獄族老怪,脫身最爲迅捷!”
“有理!
桃花道兄確是最佳人……”
就在衆人目光在三位大佬身上逡巡不定時···
靜坐一旁、氣息內斂如同凡俗老者的萬通尊者眼皮微垂,則靜靜地看着,沉默不語。
而程不爭卻輕輕搖頭,脣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忽然開口,
聲音清晰地將衆人思緒拉了回來:
“諸位道友,難道忘了我們身邊還有這位道友?”
他一指旁邊看似不起眼的萬通尊者。
“萬通道友主修的,可是那玄奧莫測、直指靈魂本源的‘靈魂法則’!”
程不爭目光掃過衆人,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提醒與推崇:
“論及對天地氣機、神魂波動的感知與探查之精微玄妙,便是本尊……
亦自愧弗如啊。”
此言一出,
大殿內瞬間一靜。
搬島尊者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點頭:
“桃花道友所言甚是。
靈魂法則玄奧無窮,探查感知一道,萬通道友確是當之無愧的翹楚。”
緊接着,
冥海妖尊也微微頷首,沉聲道:
“確然如此。”
三位最強者的認可,分量極重。
同樣,一衆化神老怪見三位最強的化神中期,全都一致推崇萬通尊者在感知領域的造詣,
這些化神老怪縱使心中尚有疑慮,也再無異議。
緊而,一道道目光聚焦於萬通尊者身上。
“萬通道友,此重任非你莫屬了!”
“道友,正該大放異彩!”
“事關我等身家性命,一切就拜託道友了!”
“……”
萬通尊者睜開微闔的雙目,眼底彷彿有無數靈魂光點生滅幻化。
他並未推辭,坦然承受了衆人複雜的矚目,平靜地頷首:
“承蒙諸位道友如此看重。
既是爲吾等共同生機,老道義不容辭。”
“···”
……
商議完所有細節,一道道流光裹挾着強大的氣息,魚貫沒入懸浮在半空中、通體流淌着星輝的【九天星雲舟】內。
隨着最後一位老怪登船,舟身上銘刻的奇異符文驟然亮起,
如同活物般遊走閃爍,璀璨的星光接連九次明滅!
光芒斂去的剎那···
那龐大的星舟連同其上的所有波動,已憑空消失於這片海域,彷彿從未出現過。
就連星輝繚繞的飛舟,也憑空消失不見。
若用神念探測,也不會有絲毫髮現。
另一邊。
禁忌海,正東方位。
一座狹長如巨獸脊骨的島嶼孤懸海面,其最高峰頂,兩道身披血色、氣息森然的身影盤膝而坐,如同兩尊染血的石雕。
在他們面前,靜靜懸浮着一面約三尺見方的奇異鏡面。
鏡面光滑如幽潭之水,邊緣銘刻着繁複詭異的血色符文,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波動。
一人身披寬大血袍,面容隱在兜帽的陰影下,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另一人身着厚重猙獰的血色戰鎧,氣息剛猛暴烈,如同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長久的沉默被身披血鎧的神使打破,他側過頭,聲音沉悶如金鐵交擊:
“甲兄,你說……那羣兩族的老鼠,會撞到我們這邊來嗎?”
被稱爲“甲兄”的血袍祭祀紋絲未動,兜帽陰影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鏡面,投向無邊無際的幽暗海天。
他緩緩搖頭,聲音低沉而飄忽:
“難說。七分靠天意罷了。
始祖大人佈下的羅網遍佈八方,最終這份‘功勞’落在誰手上……”
他頓了頓,帶着一絲漠然的嘲諷,
“……就得看誰的運氣更好些了。”
血鎧神使眉頭微擰,似乎對這份不確定性有些不以爲然:
“有始祖大人賜下的‘幽冥血鑑’在此,難道還怕發現不了他們?”
“呵呵……”血袍祭祀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低笑,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謬論,
“你真當這‘幽冥血鑑’是什麼驚天動地的至寶?”
他微微擡手,枯槁的手指帶着一絲腐朽的氣息,輕輕拂過鏡面邊緣那嶄新得甚至有些刺眼的符文刻痕。
“你看這鏡身,這符文……嶄新得過分了。
始祖大人一次性拿出數十面,分賜各處……”
祭祀的聲音帶着洞穿世事的涼薄,繼續道:
“不過是隨手煉製的探查器物罷了。
憑此就想萬無一失地抓住那些活了幾千年的老狐狸?
你也未免太小看他們了。”
血鎧神使聞言,凝神細看面前的寶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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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
臉上的篤信稍退,甕聲道:
“即便如此……
始祖大人神通廣大,即便是隨手煉製之物,也遠非凡物可比!
這‘幽冥血鑑’雖只是重寶層次,
但其玄妙之處,恐怕連尋常破損的靈寶也未必能及吧?”
“這倒不假。”血袍祭祀並未反駁,只是微微頷首道:
“始祖手段,神鬼莫測。
所以我說的是‘難說’,而非‘不能’。
只是……”
他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瞥了同伴一眼,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
“不過你莫要抱有太高的期望。
就當成一次例行的守株待兔便是。
得之,是我等之幸;
不得到始祖的賞賜,也是情理之中。”
“明白!”
血鎧神使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壓下了心底那一絲立功的熱切,甕聲道:
“就當出來看看這禁忌海的風景吧!”
“善。”
血袍祭祀輕輕吐出一個字,兜帽下的面容似乎也鬆弛了一絲,重新歸於沉寂,
彷彿與身下的山石融爲了一體。
只有面前那懸浮的幽冥血鑑,依舊無聲地散發着幽幽血光映照着下方···
那片危機四伏、暗流洶涌、無邊無際的淡紅色海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