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在真正直面這些其他勢力的，未曾刻意收斂威勢的高階巫師時，傑明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高級巫師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那是天塹，是凡人與神祇之間的鴻溝。
而他，此刻只是這條鴻溝邊緣的一個微小存在。
傑明內心的悸動無人知曉，在他愣神的這期間，那位六級巫師已經降到衆人上空。
巫師，是這多元宇宙中最爲理性與冷酷的生物種類之一。
他們的一切行爲，都基於對真理、知識與資源的追逐。
在巫師的通用培養體系下，巫師們清楚自己爲何而戰，也深知此行所求爲何。
因此，巫師的大範圍出征和其他種族的生靈不同。
沒有冗長激昂的戰前動員，沒有煽情的誓言，更沒有那些凡俗生靈軍隊中常見的精神喊話——一切都簡單而高效。
這一次也同樣如此。
當那道威壓攝人的六級巫師現身後，他沒有多餘的廢話，只是簡單而平靜地自報家門：
“我是來自寂滅之塔的奧古斯丁，此次遠征的負責人之一。”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精神力的共振下穿透了數以萬計巫師的喧囂，清晰地迴盪在整個大廳之中。
他沒有說一句鼓勵的話語，也沒有描繪未來勝利的圖景，只是在介紹完自己後便簡短而直接地下達了命令：“所有參戰巫師，一刻鐘內，登船。出發！”
命令一下，數以萬計的巫師們如同潮水般涌向大廳的出口，朝着天空中那片巨大的荒蕪大陸飛去。
他們或施展着各自擅長的飛行巫術，周身元素流轉，化作一道道流光。
或是坐上自己馴養的形貌各異的飛行坐騎，如巨型禿鷲、背生雙翼的魔獸，呼嘯着衝向高空。
更有甚者，操控着各種奇特的載具，如造型古樸的飛船，漂浮的平臺載着鍊金傀儡和生化獸，甚至是被自己的斗篷帶着飛。
即使沒有任何人指揮，巫師們依舊按照前後順序井然有序地升空。
整個交界點上方，瞬間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巫師洪流。
傑明和薇奧拉也隨着人羣，騰空而起。
浮游炮陣在傑明身後靜默環繞，跟着傑明一同飛行。
薇奧拉則輕巧地側坐在一柄散發着微光的長柄法杖之上，姿態優雅。
她側頭看向傑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別緊張，只是搭乘‘船’而已，真正精彩的還在後面。”她輕聲說道，但語氣中隱藏着一絲微不可察的興奮。
傑明點點頭，他能感覺到體內血液正在加快流動，腎上腺素飆升。
這並非是因爲恐懼，而是面對未知與挑戰的興奮。
隨着高度不斷攀升，當傑明一行人的身影突破某個臨界點後，傑明明顯感覺到周遭的重力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那種熟悉的向下拉扯的重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頭朝下腳朝上顛倒着下降的勢能。
他們不再是朝着天空飛去，而是如同向着一片獨立的廣袤大陸緩緩墜落。
傑明瞬間反應過來，調轉身體姿態，控制着自己輕柔而穩定地降臨在那片焦黑荒涼的“船”上。
這詭異的重力變換，是空間法則被扭曲的直觀體驗，代表着從一個物理法則的“世界”，踏入了另一個獨立的“世界”。
荒蕪位面極其廣闊，地表坑窪不平，到處是焦黑的岩石和乾裂的土地，空氣中瀰漫着一絲硫磺和死寂的氣息。
當最後一名巫師穩穩落地後，奧古斯丁，那位寂滅之塔的六級巫師，身體周圍的光芒驟然盛放。
他懸浮在位面的天空，雙手張開，眼睛微微眯起。
龐大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間連接了整個荒蕪位面的本源核心。
他並非在操縱位面規則，而是猶如一位嫺熟的船長，將攜帶着相應空間座標的意志烙印在位面之“船”的深處。
“起航。”
奧古斯丁的聲音低沉而宏大，彷彿與位面本身發出的嗡鳴聲融爲一體。
隨着他的指令下達，籠罩着交界點天空的巨大荒蕪大地，赫然有了反應。
在還停留在交界地的巫師以及異族的店員眼中，原本籠罩上空的荒蕪大地像一道被拉扯到極致的橡皮筋般驟然向內收縮！
整個位面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邊緣開始扭曲、摺疊，原本平整的空間結構在此刻變得如同一團被揉皺的紙張。隨後，伴隨着一道無聲的轟鳴，那片龐大無比的大地，竟然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瞬間消失不見。
彷彿它從未存在過一般，只留下交界點上空重新恢復的混沌虛空背景。
如此壯觀且超乎凡人想象的景象，在交界點內的巫師和異族們眼中卻如同司空見慣的日常。
他們只是多擡頭看了兩眼，確認“船”已經離開後，便重新恢復到了自己繁忙的生活和喧囂的交易當中。
畢竟這樣的位面挪移已經發生過無數次，早已不足爲奇。
位面內部，普通的低階巫師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覺。
傑明因爲有萬用之眼，倒是能“觀察”到這個位面的各種係數在迅速改變。
“這就是高階巫師的力量，他們能夠操縱並駕馭位面。”薇奧拉站在傑明身邊輕聲說道，目光中帶着一絲嚮往。
她作爲三級巫師，已經有資格接觸空間力量，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位面的變化。
被奧古斯丁操縱着挪移的“船”位面內部，雖然聚集了數以萬計的巫師。
但相對於一個完整位面而言，卻顯得極其空曠。
巫師們紛紛在廣袤荒蕪的大地上尋找着自己的落腳點，各自忙碌起來。
傑明觀察了一下，發現這種空曠並非偶然，而是巫師們刻意爲之。
他看到有不少巫師在落地之後，沒有任何耽擱，就開始源源不斷地從各自的空間裝備中掏出各種各樣的生化獸或者魔像。
這些人工造物形態各異，有形態各異皮糙肉厚的巨獸，有身披金屬盔甲的構裝機械，也有散發着詭異能量波動的人形傀儡。
它們被召喚或放出後，便立刻按照指令，整齊地排列成一支支冰冷的軍團。
很顯然，這些生化獸之類的人造物，纔是入侵其他位面的第一波炮灰。
它們數量龐大，不知疲憊，無懼死亡，是最適合用來消耗敵人力量，甚至是直接撞開敵方位面防線的工具。
其次，纔是正經的戰鬥系巫師對敵方戰線進行突破。
傑明和薇奧拉作爲後勤系巫師，倒不需要進行這些臨戰前的準備。
他們的任務更偏向於位面中期的戰鬥以及攻破後的清理、改造和資源管理，初期戰鬥他們更多需要自保。
剛在“船”位面上安定下來，傑明就迫不及待地掏出自己的魔網終端。
終端界面上，關於此行要征戰的位面信息已經更新。
然而，這些信息的數量極少，但深度卻很奇怪。
全部的信息，只有簡短的兩點：
第一點：這個位面本身存在兩名六級生物。
第二點：這個位面本身很奇特，四大基礎元素中火元素和水元素極其活躍，但剩下兩種元素——土元素和風元素卻很平靜，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惰性。
除此之外，關於位面內種族信息、地勢分佈、生靈情況，甚至連一張簡單的位面地圖都沒有，沒有任何情報。
這讓傑明感到有些不對勁。
“這樣的情報是怎麼獲得的？他們都沒有深入偵測嗎？”傑明忍不住向身邊的薇奧拉問道。
薇奧拉顯然預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她仔細講述了其中的原因：“這些情報，代表着那位發現位面的六級巫師並沒有真正進入到位面當中。他只不過是通過位面的外在表現，在混亂虛空中，進行遠距離觀察的。”
“就像我之前告訴你的，所謂的位面，其實就是某些有着特定規律的元素因巧合富集在一起所產生的奇蹟。每一個位面，其內部的元素構成、能量循環，乃至法則運作，最終都會通過位面屏障表現出來。”
薇奧拉繼續解釋道：“從外側，也就是混亂虛空中，自然也能觀測到這個位面的元素構成——比如它火元素和水元素特別活躍，這些都是位面特性在表象上的體現。”
傑明明白了這一點，但隨即便又疑惑於另一個關鍵信息：“那爲什麼又能知道位面內生靈的實力？比如那兩名六級生物？這可不是純粹的外部觀察能知道的吧？”
薇奧拉點頭：“你問到點子上了。這確實不是純粹的外部觀察能夠掌握的。這涉及到高階生靈的特質。”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慎重：“六級生靈，無論是巫師、神靈還是異位面生靈，他們天然就能溝通位面本源。”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與位面法則深度綁定，他們的力量會滲透到位面更深的層次，與位面本源產生共鳴。這種共鳴，讓他們在混亂虛空中，顯得更加顯眼，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的兩盞熾熱燈塔。”
“當然，具體的機制我也不太清楚，畢竟這已經算是六級巫師，甚至是更高層次的知識範疇了。”薇奧拉補充道。
傑明不由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