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一半的江長老感受到有一股惡寒的氣息將自己鎖定，那氣息的主人實在警告他不要碰他的心。
江長老手指在空中伸縮幾下然後自然收回。
“累了，運動一下。”
他就是活動活動，沒有覬覦鬼物真心的想法。
嚇退了江長老後，那隻鬼物背對陸蕪，不肯說話了。
鬼物生氣了怎麼哄，在線等，急急急！
果然真心不是好拿的，即將變身渣女的陸蕪靈光一閃，拿起一隻烤好的兔子遞過去。
“我的錯，這是賠禮。”
“吃的時候小心燙嘴啊。”
香噴噴的烤兔就放在面前，那隻鬼物無法忽略。
它將其接過，黑漆漆的面部張開一隻大嘴，一口咬住半隻兔子用力咀嚼，彷彿在泄憤。
連骨頭一起嚼，咯吱作響，越嚼越香。
很快，鬼物進食的動作放慢很多。
在它的身上，一縷縷黑氣抽絲剝繭般，緩緩脫離它的身體，雖說速度很慢，但能水滴石穿。
烤兔的濃香讓其餘鬼物視線匯聚在那個得了偏寵的鬼物身上，併發起怨念攻擊。
如果真心被踐踏就能換回一隻兔子，它們也願意的。
距離陸蕪最近的鬼王歪着腦袋在沉思什麼，而後在陸蕪還沒反應過來時，將它那顆鬼心拿了回來，狠狠扔在地上踩了幾下。
尤嫌不夠用力，還跳起來在上面蹦躂着。
那力道，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陸蕪生怕那顆心破碎了，好在對方的心臟很頑強，只是表面覆蓋一層灰塵。
做完這些的鬼王眼巴巴看向陸蕪。
人，我的真心也被踐踏了，下一個烤兔該我了吧。
陸蕪：……
太狠了啊。
爲防止這狠鬼對她也掏心掏肺，陸蕪麻溜將一隻烤兔遞過去。
得到了烤兔的鬼王安穩坐下開始啃食。
比起小鬼的粗魯，鬼王進食的動作就優雅很多，它撕下一隻兔腿。
烤制的金黃的兔腿表面還在流油，斷口處的兔肉顏色呈裸粉色，汁水豐盈，香味四溢。
鬼王咬住兔腿一側小口吃着。
它知道，人類害怕它的存在，所以它儘量人性化一點。
只是當兔肉入嘴了，它才發現，那能讓它理智迴歸的香味，比起兔肉本身的滋味，根本沒有可比性。
外焦裡嫩的烤兔帶着若有若無的炭烤氣息，調料的辛香和兔肉本身的清香在咀嚼中緩慢融合。
那等美味，讓鬼王進食的力度不知不覺大了很多。
大嘴一張，一整個烤兔進了那深不見底的嘴巴，幾下就幹完了。
“嗝！”
鬼王打了個嗝，在它身上，黑氣也在散開。
在鬼王身側的陸蕪好似看到了被黑氣籠罩下的人形存在。
而這樣的場景，正在吃上烤兔的鬼物身上發生着。
按照那些鬼物進食的速度快慢，鬼氣散開的速度也不同。
“陸老闆，麻煩你繼續給這些鬼物烤兔。”
“我懷疑這些鬼物其本身也是被鬼氣所侵蝕的某種存在。”
旁觀的江長老若有所思，他給陸蕪傳音，陸蕪側目表示知曉。
她正有此意。
烤兔的供應很足，工具人們也不再爭搶誰先吃了，而是默契聚集着幫陸蕪處理那些兔子。一隻只烤兔架在火堆邊上，琉璃火舒展着身姿。
火堆旁，那些鬼物安靜等待着。
伴隨着大量烤兔的消耗，鬼物展露出真實面貌。
那是人類。
準確的說，曾經是人類。
正在給陸蕪遞調味料的章月驚詫出聲。
“他們變成鬼靈了。”
如果她願意，甚至可以和眼前的這些鬼靈進行契約。
但章月知曉，這些鬼靈不會選擇自己。
當將那些融入自身的鬼氣祛除後，新面貌之下，鬼物清晰的面容上，有着對過往的追憶和苦澀，以及對陸蕪的感激。
“陸老闆，謝謝您。”
“您的烤兔很好吃。”
其中一隻鬼物起身對着陸蕪鞠躬。
衆人能看到，他的身體逐漸化作光點消失在人世間。
這是……度化。
“你們是鬼氏一族。”
倒是江長老，從腦海中挖出一些古老的記載。
“久違的稱呼啊。”
鬼王輕笑着，比起其餘正在消散的鬼靈，他的身體還算穩固，手裡依舊拿着一隻烤兔，斯條慢理吃着。
“原來你們還有人記得我們啊。”
鬼王清冷的嗓音中帶着歷經歲月的滄桑和悲哀。
“什麼是鬼氏一族？”
樓小天好奇問着，諸多神槍宗弟子都未曾聽過這句話。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西州還是一片莽荒之地，其中生活着一個古老的氏族，其姓爲鬼。”
那時候的西州妖獸肆虐大地，鬼物霍亂世間。
生存在西州的人族苦不堪言，幾乎被當成妖邪之物的肉食在飼養着。
彼時，是鬼氏一族中誕生了一個修行者，憑藉着大毅力和大機緣，成長爲一個強大的存在，他護住了人族，讓其有了繁衍生息的空間。
鬼物並非鬼靈，無法進入輪迴，只能不斷屠殺。
而爲了扭轉人族的命運，那位修行者率領整個鬼氏一族對鬼物發起反攻。
在他們強力的進攻下，鬼物數量大大減少。
比起死而歸於天地的妖獸，鬼物幾乎殺之不盡，直到後來修行者才發現，這些鬼物都是被污染的生靈。
他費盡心血，終於找到鬼氣產生的源頭，並且帶領族人進行封鎮。
自此，鬼物消失在西州，鬼氏一族也隱匿世間。
從崛起到消失不過短短几載光陰，再加上西州的歷史有些許的斷層，很多人都覺得鬼氏一族的存在不過是誰人虛構的故事。
後來宗門林立，道法碰撞，再無人提起鬼氏一族。
就連神槍宗的記載，也是當年那位鎮壓鬼門的神槍修士偶然提起的隻言片語，被神槍宗開宗之人記錄了下來。
“那麼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爲何鬼氏一族後來消失的這麼徹底。
又爲何，等他們再現世時，他們自身反倒成了鬼物，甚至還要被神槍宗歷代弟子不斷清理。
衆人的疑惑讓鬼王沉吟，他看向衆人，銳利的目光恍若穿透了悠長的歲月，望向那段被埋藏的過往。
“仙路無盡但壽命有盡。”
揭開鬼王年輕溫和的表象後，所見鐫刻着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