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國際別墅的客廳。
一座約莫半人高、圓柱形的外殼上連接着機械臂和各種功能器械的家用機器人，將三杯咖啡端來放在了茶几上。
表情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戴維克教授搓着手，坐立不安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鼓起勇氣開口說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魯迪·戴維克，布魯塞爾大學教授，衛宏，華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教授，”視線分別在兩人詫異的表情上停留了一會兒，陸舟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自我介紹就不必了，你們大概認識我。”
“你居然……認識我們？”不敢相信地看着陸舟，衛宏臉上的表情除了詫異之外，還有一絲激動。
能夠給這位學術界的大佬留下印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能讓他將自己的名字和臉對上號，那就更不得了了。
“現在認識也不晚，”摘下了戴在鼻樑上的AR眼鏡，陸舟將它夾在了衣領上，接着略微前傾了身子看向二人，“本來我是打算休息兩天再去IMCRC那邊找你們聊聊的，不過既然你們都已經來了，那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戴維克教授立刻點了點頭，不敢浪費陸舟的時間，立刻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來金陵之前打印出來的論文，遞給了陸舟。
然而陸舟接過之後只是掃了一眼，便將它丟還給了戴維克教授的手中。
“這些東西我都看過了，你不用再給我看一遍。”
“呃，您不需要回顧一下嗎？”
“不用，如果是我感興趣的研究，我看過一遍基本上就記住了，”陸舟看着面露遲疑之色的戴維克教授，繼續說道，“詳細地和我說說實驗的經過吧，你們具體是怎麼發現，Z粒子在從高維度向低緯度展開的時候會干擾引力的，我對這一部分的內容更感興趣。”
戴維克和衛宏教授交換了一下視線，最後由衛教授開了口。
“這一部分我來說吧，說起來……也挺意外的。”
陸舟看着他點了點頭。
“請開始吧。”
“儘可能地越詳細越好。”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自從去年的Z粒子理論提出之後，物理學界的視野首次被推進到了高維的領域，而相關領域的研究立刻成爲了熱點。
戴維克教授在記錄月面科考站的引力波探測器上採集到的數據時發現，在最近一次的高能區對撞實驗中，引力波數據發生了特殊的擾動現象。
這種現象引起了在Z粒子研究小組工作的衛宏教授的興趣，兩人很快就這一現象寫了一份報告，並申請開設了相關的課題。
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衛宏教授將整個項目從開題，到前半年來做的所有工作，以及遇到的所有問題，都事無鉅細地陳述了出來。
認真聽完了這位衛宏教授的話之後，陸舟點了點頭。
“大概情況我瞭解了。”
“你們發現的東西確實非常有意思，研究思路也非常的新穎……不過，我在聽了你的陳述之後，倒是產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一聽到這句話，戴維克教授連忙說道。
“您請說。”
看着戴維克教授激動的樣子，陸舟笑了笑說道。
“別這麼激動，只是一點想法，它不一定是對的……甚至可能一定不是對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根據愛因斯坦的理論，只要不均勻性在宇宙中的某一處仍然存在，那麼引力便一定是不均勻的。而廣義相對論又向我們揭示了一個更深刻的事實，時空告訴物質如何運動，物質告訴時空如何彎曲。”
說到這裡，陸舟思索了大概十分鐘，該如何將心中那個抽象的念頭描述出來。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擡起頭打了個響指。
很快，先前爲三人倒上咖啡的家用機器人，又慢悠悠地回到了客廳，而這次還帶來了一塊白板。緊接着一架無人機也跟在它的後面飛了過來，將一支記號筆放在了陸舟的手上。
看向了目瞪口呆的兩人，正準備開口的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意識到了他們在想些什麼，於是笑了笑說道。
“別太驚訝，只是無聊時弄出來的一些小玩意兒，畢竟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多少還是有點孤單。”
聽到這句話，戴維克和衛宏兩個人的眉毛忍不住抽搐了下，差點沒吐出血來。
無聊時弄出來的小玩意兒還行……
別說那家用機器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小玩意兒了，能把智能和靈活這兩個要素做到這種程度，居然是無聊時弄出來的？
這得有多瞧不起那些專門研究家用機器的高科技公司。
沒有去管還在消化心中震撼的兩人，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的陸舟，走到了白板的旁邊。
思忖了片刻之後，他將手中的記號筆印了上去，開始用數學和物理的語言，將那些抽象而晦澀的猜測，編織成看得見的藍圖……
【Rμν—?gμνR—Λgμν=8πTμν】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茶几上的咖啡，不知何時開始已經涼了。
戴維克和衛宏兩人目不轉睛地盯着白板，眼睛一刻也不敢挪開，深怕錯過了一個字母，甚至是一個標點，恨不得將白板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印在腦袋裡。
終於，那遊走在白板上的筆尖停下了。
回頭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兩位物理學教授，陸舟將記號筆輕輕擱在了白板的旁邊。
“基本上，我暫時能想到的思路就是這些了……可能看起來稍微有些困難，但仔細看兩遍的話，應該還是挺好理解的。”
只是有點困難嗎？
戴維克教授和衛宏教授的心中不禁浮起了一絲苦笑。
能夠勉強跟上他的思路，還是因爲他們已經在這個領域上鑽研了半年多，並且從半個小時之前開始繃緊的神經就沒有放鬆過。
實在是難以想象，這些東西都是陸舟臨時想出來的。
看着白板上的內容，衛宏定了定神，舉起手問道。
“……我可以拍張照嗎？”
走到沙發旁邊坐下，陸舟端起已經涼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笑了笑說。
“當然可以，我寫了這麼多，目的就是爲了能給你們的研究帶來一點啓發。如果你們回頭就忘掉了，那我豈不是白講了？”
看着二話不說果斷掏出手機拍照的兩人，陸舟繼續說道。
“時空告訴物質如何運動，物質告訴時空如何彎曲，這是這條研究思路的核心思想。白板上的步驟只是一些框架性的內容，其中許多地方都沒有完善。”
“比如第一部分，我們首先應該設置對照組，對Z粒子的引力異常量進行計算，推導出Z粒子引力波動公式，這樣以來的話，情況應該會好上許多……”
就在說到關鍵的時候，陸舟擱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人，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止住了話頭，看向兩人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
“抱歉，你們先研究研究，我去旁邊接個電話。”
說着，陸舟站起身來，握着手機走向了一邊。
然而此刻背過身去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先前的那寥寥幾句話，給正在反覆揣摩着白板上內容的衛宏和戴維克教授，心中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對引力異常量進行計算……
推導出Z粒子引力波動公式……
衛宏的眼中閃爍着難掩的興奮，雙拳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
雖然只是一瞬間！
他好像有點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