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浴缸裡，焦灼的熱水噴射在身上，顧莫傑的大腦，卻無比的冷靜。
面對周、張二人的突襲，幾條應對策略的雛形，在他腦海中漸漸分出主次。
費莉蘿在一旁，溫柔地幫他搓盡火山泥浴鹽帶出的泡沫。隨着按摩水流的沖刷，整個人更加神清氣爽起來，有一種渾身每個毛孔都會呼吸的快感。
搓揉完後，費莉蘿最後一次款款地坐在顧莫傑腿上，溫柔地吻別，關切地說了一句：“去吧，別累着自己。”
顧莫傑一把拎起費莉蘿，那架勢就如同拎起一直纏在樹幹上的小貓咪一樣輕鬆，拿過浴巾擦乾兩人，說：“這次是法務相關的事情，有人要拿盜版說事對付我們，你陪我一起回公司吧。”
費莉蘿身子微微顫抖，眼神卻是一亮，很快收拾好自己，跟着顧莫傑一起下樓。溫泉凝脂的洗濯和顧莫傑的辛勤灌溉，讓費莉蘿整個人都妖嬈得如同要迸發出一道光環。
顧莫傑掏出車鑰匙的時候，費莉蘿伸出柔荑一把摁住，勸道：“你昨晚太辛苦了，車上多養養精神吧，我來開。”
顧莫傑沒有堅持，把鑰匙給了她，自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
回到公司的時候，鄒勝已經按照顧莫傑的要求，召集好了會議相關的決策層人員。
鄒勝、陳世軍，這兩個是項目相關的當事人。
陸文君，如今已經漸漸開始掌控初音網絡各項新產品的運營策劃，自然也被叫來與會。
剩下還有一個盛偉，雖然其目前掌控的幾個項目團隊和視頻網站沒什麼交集，但是作爲做互聯網灰色生意起家的大佬，他多多少少有一點在這個圈子裡打法律擦邊球的經驗。可以爲大家提供一些借鑑參考，所以也被鄒勝苦口婆心拖來了。
其他人，就沒資格列席這個會議了。或者說，來了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和法務、政策相關的大事。需要的是縝密的諮詢與領導者的乾綱獨斷，而不是集思廣益的頭腦風暴。
頭腦風暴，可以解決市場和用戶體驗的問題，卻解決不了對抗性的問題。不然，在法庭這種場合，爲什麼十個智商80的傢伙捆起來，也搞不死一個智商160的呢。
看到費莉蘿容光煥發卻謙遜低調地跟在顧莫傑身後、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陸文君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旋即恢復了釋然。
兩天前，費家出了點問題，把顧莫傑喊去攤牌了。這事兒，顧莫傑沒有瞞着陸文君。
費莉蘿頂着父母的壓力，把不願意嫁給顧莫傑的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這一點，陸文君也已經知道了。費莉蘿的做法，多少讓陸文君還是帶些感動的，至少說明她是個英姿颯颯重然諾之人。
至於那一絲不可抑制的刺痛，完全是來自於陸文君的不安：自己已經是阿杰的未婚妻了。難道阿杰依然要一直找費姐解決那種需求？究竟是不得已的安慰，還是真的想要？
陸文君咬了一下舌頭，強行把不堪從腦海中驅趕走。
因爲顧莫傑已經開始聊正事兒了。她必須跟上節奏。
“關於搜虎的人拿盜版這件事兒攻擊我們，我們要先定一個解決的基調，然後纔好調度資源。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暢所欲言，說說看我們究竟是該死扛，還是撇清？大方向上，絕對不能猶豫。”
死扛，那就是：你說我盜版？我就盜版了咋滴！但是我不承認是網站經營方親自盜版的，這一切都是網友們自發盜版的。網站充其量是個失察的錯，或者說因爲網站員工太少、人工審覈來不及。讓很多盜版資源來不及被刪除。
撇清，第一步和死扛是一樣的。先承認這些東西是網友上傳，網站只是失察。但是隨後，網站方面會表態：咱會採取積極措施，整改堵漏，確保將來不再侵權。再有上傳盜版資源的，我們會及時檢索刪除，甚至封號。
鄒勝第一個開口：“我覺得我們應該死扛，和攻擊我們的人打太極，把責任推卸到用戶身上。因爲從網站剛剛上線的這四五十天情況來看，我們的網站上有了大片資源之後，網站的瀏覽量得到了一個快速的提升，由此帶來的增速至少是一半，我們不應該因爲搜虎的攻擊，就放棄這塊實打實的好處。而且我打聽過，這麼做似乎法務上也沒什麼風險。搜虎只能在輿論上抹黑我們，但是沒法從法律上制裁我們。”
顧莫傑點點頭，轉向另外四人，問：“大家有什麼不同看法麼？”
美籍臺巴子陳世軍顯然受不了這種流氓理論，一臉憋屈地叫嚷：“初音視頻怎麼能做這種生意呢？當初我們的youtube建站宗旨就是發展網民的分享型自媒體，而不是盜版那些有嚴密版權的視頻，這是不道德的？”
鄒勝沒開口，只是看向陳世軍的眼神有些憐憫。
盛偉原本也是置身事外的超脫樣兒，不打算髮表什麼意見，聽了陳世軍的抱怨之後，也是有些忍不住了：“陳先生，這裡是中國，不是美國，盜版是很正常的事情。做比盜版嚴重好幾倍的生意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呢。”
顧莫傑陷入了思考，看來，要想統一自己手下人的意見，都不是那麼容易。
他把目光掠向了陸文君，示意陸文君說說自己的看法。
陸文君當然知道顧莫傑的意思，可是她不願意在這個當口出來力排衆議。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資歷比起那些同事差太遠，她不想給人留下一個“婦侍干政”的惡劣影響。
只見她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把皮球踢了開去：“我們這麼討論，也沒什麼意義，剛纔鄒哥既然說了，‘維持現狀法律風險不大’，不如我們先具體剖析一下這背後的法律風險吧，不然我們得出了結論，卻沒有可行性，豈不是都白忙活了。”
衆人都看向了費莉蘿，費莉蘿陡然覺得別人目光中的威壓大了起來。
相比於學計算機出身、又經過軟件測試和軟件策劃等工作兩年洗禮的陸文君來說，費莉蘿對軟件的運營策略可謂是絲毫不通。術業有專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是論對人的瞭解，尤其是對顧莫傑的瞭解，費莉蘿是絲毫不輸於陸文君的。一早接到電話的時候，費莉蘿就和顧莫傑在一起，來的路上更是聊過一些，互通聲氣。
費莉蘿知道，顧莫傑不贊同鄒勝剛纔的說法。可惜，鄒勝所說的法律空子，是確實存在的，費莉蘿不能爲了幫助顧莫傑統一思想，就編造法律條款。所以只能是絞盡腦汁打打擦邊球。
費莉蘿深吸了一口氣，娓娓道來：“從法律上來說，目前國內的版權保護細則，確實停留在‘只要無法證明盜版資源是網站管理者親自上傳的，網站管理者就可以不負法律責任’的程度。關於這一點，立法界有部分人士一直在謀求改變，但是一兩年內不太可能實現。
不過，即使如此，網站在被著作權利人提醒告知之後，就有立刻將盜版資源下架的義務。如果被人通知了，甚至下了律師函了，依然拒不整改，或者在同一個權利資源上再犯的話，就會遭到法律制裁。
最後，還有一點不適用於別人、但是適用於我們的特殊要件，那就是關於‘是否用於商業目的’的認定。根據著作權法，以上侵權的認定，都必須是基於網站基於商業目的使用或傳播了上述資源。如果我們的網站有插入窗口廣告、或者貼片視頻廣告的話，那麼縱然我們沒有讓用戶付費觀看視頻，在司法實踐上也會被定性爲用於商業目的了。
但是目前爲止，我們的初音視頻網站應該是很乾淨的，一個廣告窗口、一條推廣鏈接都沒有。哪怕是視頻前面的貼片廣告，據我所知，根據目前的運營策略，在網站開放的最初三個多月裡，屬於試用期，沒有廣告費分享計劃，也就沒有任何廣告。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哪怕搜虎的人攻擊我們，我們在法律上也是有豁免期的。如果到了9月份之後，就不好說了。”
寫網絡小說，還得先公衆章節免費一兩個月讓讀者試讀聚攏一下人氣呢。何況是一個視頻網站，更不可能剛開站就在所有視頻前面貼廣告。
最初以絕對虧錢的姿態玩三個多月，把黃金的暑期檔都做成無廣告模式，等到九月一號新學年開始，才加入廣告運營，這本就是顧莫傑和鄒勝、陳世軍等人商討好的初音視頻運營策略。
費莉蘿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故而有此一說。
“這樣也好，好歹我們還有兩個多月的整改期，可以好好給出一套全面的處置方案。”顧莫傑對費莉蘿的說法表示了鼓勵，似乎很是欣賞費莉蘿的專業素質，然後，他重新轉向陸文君，問道，“君，法務上的疑問，費姐已經給你解惑了，現在，可以說說你的看法了麼？你究竟是贊成死扛，還是贊成整改？”
陸文君一咬牙，堅定地說：“我贊成整改，把所有侵權資源分批下架，然後制定一套合理的被動審查體系。”
鄒勝急了，趕緊提醒道：“網站纔剛開一個多月呢！這麼做會損失很多流量的！”
陸文君對鄒勝微微點頭，表示了對對方的尊重，但是語氣和觀點卻是絲毫不鬆口，只見她盯着顧莫傑的雙眼，直擊本質地問：“我覺得，公司的決策不能光看視頻網站本身，而要看公司全局——當初我們涉足視頻網站這塊的目的是什麼？視頻網站本身的流量，是我們的核心利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