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九中郎不是坐鎮錦官城嗎?”
陸明上面的話一落,立馬有呼聲急起。
其中,第七山中郎將大眼睜的溜圓,忍不住色變急呼。
其他人也不解其意,什麼從十萬大山裡接引他家將軍,九中郎不是一直鎮守錦官城在嗎?
幾位中郎將相互對視一眼,面色驚疑不定,但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手按住扶手,又把目光落在了陸明身上。
對面,四位武藏相比來說,倒沉的住氣,蜀山劍派的易蒼天和素女劍派的“神姑”皺了皺眉,眸子中閃過一抹不安,悟透山的師兄弟,似乎探尋到了川中關連發急令的問題核心,慢慢正色起來。
至於座末的趙全真聽到這話,眸光大漲。
就在衆人驚疑時,座首的裴閻虎開口了,其接下來說出的話,把殿內的氣氛瞬間拉的緊繃。
其虎眼大張,語氣凝重,
“九中郎此時並不在錦官城!”
“而是身在妖魔巢穴,十萬大山!”
“嗖嗖嗖”
頃刻間,衆人的視線從陸明身上回轉過來,如有實質一般落在這位指揮使身上。
幾位中郎將當即坐不住,赫然起身,勃然色變。
“指揮使,這等大事.”
“做什麼,坐下!”不料不等這幾位中郎將開口,裴閻虎目光一沉,呵斥他們坐下。
接着,他陰沉的目光緩緩轉動,落在另一側,面色吃驚的幾位武藏身上,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半個月前,九中郎自天雄關返程,途徑青山縣,遇一位成聖地人魔勾結十萬大山圖謀作亂,此魔曾是白帝城人魔之亂源頭,後在錦官城五寶山被九中郎挫敗陰謀,趁亂逃走。此魔爲報復,回九中郎的出山之地青山縣預謀作亂,用無數血氣打開傳送通道召喚十兇妖魔率大軍降臨,欲要直破我劍南道後方,九中郎及時發現,率兵殺的血流成河,十頭大妖盡皆伏首,粉碎妖魔陰謀。”
“不料,就在傳送通道要崩碎時,有龍虎大魔隔空出手,將九中郎等人攝入通道之中。九中郎半途打碎通道,帶人逃過一劫,但就此身陷十萬大山!”
說到這,裴閻虎雙目泛紅,一字一句,
“現在我們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接引九中郎回蜀!”
隨着裴閻虎的講述,事件的脈絡漸漸清晰起來,當聽到這位九中郎率兵誅殺十大妖時不禁表情震動,又聽到龍虎大魔最後出手的窒息。
五位伐山中郎將內心壓抑,目光爬上殺意。
他們聽過這件事,只是流傳出來的版本只是裡面的冰山一角。
他們明白這件事爲什麼要隱瞞,一旦這件事真相流傳出去,第九山中郎將身陷十萬大山,恐怕人心震動,蜀地大亂,還不消妖魔攻來,後方就亂了。
還不待說什麼,幾人爭先扶手一拜。
“末將願領命出兵,接九中郎回關!”
“末將也願同往,九中郎不能出事!”
“.”
五人紛紛請命,盔甲碰撞,戰意似乎在這一刻迴響。
他們與陳淵幾無相交,卻在舉步維艱的時刻,盡現同袍之義。
一榮俱榮,一毀俱毀,這就是伐山軍的現狀。
無奈且悲涼!
九中郎不能出事!
見到這一幕,對面而坐的悟道山山人仰山,原本不怒自威的表情露出些許動容。
他從師弟口中瞭解這位第九山中郎將,只驚奇於天縱奇才,能與洞天福地的天驕爭鋒,能在龍虎榜上爭得一席。再看眼前這一幕,知曉自己眼窩子看淺了,這九中郎不是什麼天驕,而是維護一方,同袍願爲之捨生的大丈夫!
不可同日而語也!
他受教了!
他忍不住側頭,餘光越過凌雲子,看向自己的那位師侄,想起他師父說的這位九中郎是師侄的領路人。
還沒等他作出反應,一道語氣明顯激盪的聲音從側下方傳來。
就見座末的趙全真此時眼中神光熾烈,
“在下也願盡一臂之力!”
趙全真起身開口,胸懷激雷,眼中神光湛然。
他旁邊的老師凌雲子目光一凝,隨後嘆了口氣,眼中的情緒劃開,到底沒有阻止自己愛徒的魯莽之舉。
只是側過頭來,正好與師兄仰山的目光撞在一起。
“師兄抱歉了,全真有他自己的想法,我這做老師的得支持他,師兄不用顧忌,你山門自有要事,可以拒絕。”
凌雲子傳音,與師兄歉然,以消弟子不經師門長輩同意自作主張的過錯。
畢竟,裴閻虎所說之事事關重大,光想想都知道這怕是一場慘烈大戰,而事情的起因雖然瞭解了,但後續的計劃他們可還不知道。
例如伐山軍能用什麼辦法,從十兇老巢裡把九中郎接引出來?
他們兩位師門長輩如今就坐在這裡,趙全真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衝動而起,讓他們兩位長輩如何回覆,他不要緊,他與九中郎有緣法在身,助一臂之力又何妨。但是師兄仰山還有山門要事在身,已經陪同他們涉險一次,在這個環境下,又如何自處?
豈不是坐蠟了!
所以他有此一說!
不料,仰山卻搖了搖頭,經典口頭禪盡是道出,“無妨!”
“師弟不用與我說,全真這孩子胸懷驚雷,很快就會超越我們這些老傢伙,爲兄怎麼會怪罪,大不了再走上一趟就是。正好,也了卻爲兄沒殺了一頭大妖的遺憾。”
“師兄不去羅天大醮了?”凌雲子意外,羅天大醮還有不久就在道庭龍虎山開壇設典。
“去個什麼,就讓那些傢伙的弟子們爭龍虎榜去吧,你我就護着全真,再說,爲兄老了,還想發光發熱一下。”
這位仰山山人面色不怒自威,看似不好打交道,言語卻盡顯風流,渾不在意。
凌雲子點了點頭,內心感嘆自己師兄的爲人,以及對弟子的拳拳愛護之心。
他將目光擡起,看向裴閻虎,朝着前方徐徐開口,“我師徒二人曾與九中郎有緣法在身,我這愛徒更是敬佩九中郎的爲人,此次也算我們師徒一份。”
“而我師兄心懷廣大,願陪諸位將士再走上一趟!”
他這話很輕,輕聲溫語,也很重,在衆人耳邊一震。
座首的裴閻虎本來還想着找機會請三人施以援手,卻沒想到這師徒三人連後續怎麼計劃都沒等他說,就跟着下了決定。
這份情誼不可謂不重,一時心中難言,只能重重道:“三位的情誼,我裴閻虎和諸位伐山軍將士,會牢記。”
說着,他目光見素女劍派的神姑和蜀山劍派的易蒼天兩位前輩面色鄭重跟着也要開口,也不忘這兩位這些日子裡來一直盡心坐鎮川中關的蜀地江湖前輩。
“裴某知二位前輩心意,不必多言,二位自隨駐守川中關以來,盡心盡力爲後方百姓,裴某都看在眼裡,心懷感激。”
“之前裴某想着若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只能冒險讓二位出關助陣,現在有了悟道山三位高士拳拳助陣,二位前輩就可以繼續坐鎮川中關,因爲若是出兵鎮南府,大軍一動,其他府關的妖魔必定會有察覺,一旦來一招釜底抽薪,那就真鬧了天大的笑話。這一次牽一髮動全身,禍福難料。”
說到這,他感嘆一聲,
“連裴某也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最終會如何!”
蜀山劍派的掌教易蒼天聽聞此言,劍眉垂了半分,
“易某既然出不了力,那就讓我門下青陽子他們隨軍去吧,他們曾與九中郎出生入死,結下了情誼,就讓他們一起。”
之前,幽門關破,後續伐山軍連連大敗,陳淵受命去東南防線鎮守廣安府,後續收復威遠關之戰,當時支援前線的還有蜀地幾大門派,這些人隨陳淵出生入死,確有不匪的交情。
像蜀山劍派的青陽子,素女劍派的安門主,伏龍觀的李道長
旁邊的神姑也點了點頭,身着綵衣,頭髮烏黑盤成雲錦,眼角卻難掩滄桑之色,“易兄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讓小安她們跟着去。”
“就是妾身想問,裴指揮下一步計劃是什麼,九中郎既然在十萬大山,又如何去接引回來?妾身聽方纔這位年輕將軍進來時,裴指揮你說了一句,九中郎有新的命令來了,這作何解?”
神姑說着把目光放在左側的陸明身上,示意了一下,問出了衆人都想問的問題。
話題回到正題上,此時大家都凝神起來。
被問到了這,裴閻虎也慢慢正起了色,站起身來,隨後擡起手來,朝斜後方一攝,很快一方巨大的物事從後側方飛來。
“砰”的一聲,此物重重落在他正前方。
此物高兩丈左右,青銅架身,有鎏金紋理,中間懸掛的是一扇沙盤,有靈光泛動,沙盤中是縮略的山川圖案。
裴閻虎將沙盤一撥,呈豎立狀,清晰地展示在衆人面前,上面還有紅色的插標。
其中一處標示的川中關,一處是正前的鎮南府,還有旁邊的虎峽關,靖遠府,甚至東南方向的威遠關,赤水府都被標示出來。
裴閻虎來到沙盤前,手中一指鎮南府,上面有水藍色波紋晃動,接着,一幕水藍色光影從所點之處投影出來,將其中的山川地形放大,可清晰見到一座大城。
“這次我們出兵的目標是鎮南府,悟道山的三位高士三日前闖陣,已經摸清了裡面一些情況。”
“目前,鎮南府中有四尊大妖坐鎮,城中心設立着一座調兵的傳送陣,此陣被一座防護大陣嚴防,每逢夜裡的子時三刻,傳送會打開,外面的防護大陣也會打開門戶。”
“屆時,一旦出兵,第九山兵馬帶隊,在城外引他們的妖兵與大妖出城應戰,其餘各山抽調一部分兵馬分散作爲側應,分散前進,在後方側應設伏,鏖戰間,妖族勢必會傳送出更多妖兵。”
“等時機一到,大軍佯撤,引妖兵入套,打一波伏擊,隨後一匹精銳奇襲鎮南府中的妖族傳送陣,但只有一個要點,只需要把坐鎮裡面的大妖引出來困住,不用破壞它們的傳送陣,只要保證他們不能中途關閉傳送陣。”
裴閻虎將一個大致的出兵策略先與諸位通氣。
前面的作戰思路沒有什麼問題,可其最後一句話,卻透着古怪,若是有機會破壞傳送陣爲什麼不,還不要關閉傳送陣,這話怎麼聽怎麼與前面的思路相悖,難道就放任妖兵傳送過來?
“如果將坐鎮傳送陣的大妖困住,那我們就有機會破壞傳送陣,斷掉妖兵後路,裴指揮爲何不讓?”凌雲子開口,眉頭古怪,問出了這個問題。
裴閻虎深吸了一口氣,最大的變數就在這裡,“因爲.九中郎會嘗試着找到這座傳送陣在十萬大山中某個妖族的傳送點,借道歸來!”
“這就是當初發榜的原因所在,我們需要確認附近幾座府關傳送陣的情報,以及妖族情況,讓遠在十萬大山的九中郎去對應的妖山嘗試借道。至於聯繫,九中郎有一神通,只要留下印記,縱使相隔萬里,也能與與裴某保持聯繫!”
他也不知道陳淵會用什麼辦法,能不能成行,公孫羊說自己將軍知道了目標會馬上行動,不過光想想都覺得充滿太多變數,十萬大山是妖族大本營,兇妖橫行,縱算知道那座傳送陣的另一頭在哪,但想來那裡防守更是嚴密。
但他也只能選擇相信,先做動員準備,背水一戰!
否則若陳淵那邊抓住了機會,結果兩邊顆粒度沒有對齊,那就一切悔之晚矣!
這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極其驚險,需要兩邊高度的配合,稍一差錯,就是白骨成丘,血流成河。
其中的關鍵因素就是公孫羊!
所以縱使到了現在,他都沒有暴露公孫羊的存在,而是圓了過去。
而裴閻虎這話一出,大殿內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衆人表情有震動,有不可思議,隨後便感受到窒息的壓抑。
從十萬大山那邊借道妖族調兵的傳送陣,這個想法可謂極其大膽,甚至有些難以想象!
而其中的兇險也是難以想象!
一旦踏錯,萬劫不復!
甚至包括在場諸位的。
“有酒沒?”
一個聲音驟然打破沉寂。
竟是那位不怒自威的山人仰山!
只見其雙手一撐扶手起身,目光中好像慢慢燃起了一團火,“佩服!九中郎真英雄也,敢行如此之事,此戰要麼痛快,要麼壯烈,討一碗踐行酒總可以吧!”
他這話一落,裴閻虎目光熾烈,磚頭衝着門外大喝,“來人,拿酒來!”
沒多久,來人搬着酒罈上來,給一個個椅子旁邊的桌子上,擺上酒碗,倒上酒,清冽的酒花在碗中跳躍。
“噼啪”
火盆裡的炭火跳躍。
裴閻虎舉起酒碗,其他人皆站起,將酒端了起來。
跳躍的火光下,這位指揮使眼眶微漲,環繞兩邊,
“我伐山軍幸甚,能得諸位相助!”
“此酒,與諸君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