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風雪安平縣,一個平常的午後。
雪花落在泥濘的道上,染上白痕,風捲着雪籽撲打在油紙鋪就的窗戶上。
街道上零零星星弓着身子,貼着街邊的路人。
縣裡冷清,百姓蝸居在火房裡取暖,整座縣城像冬日裡困頓的老人,冷冷清清,在這聯綿不散的風雪天裡變得渾渾噩噩。
縣裡有家底的,都搬去錦官城了,聽說那裡與這完全不同天地,如春日暖陽,花團錦蹙。
某一刻,
“轟隆隆”
天外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緊隨着,地面開始晃動。
原本冷清的安平縣,瞬間變得嘈雜起來,一個個人影驚惶着衝了出來。
“地龍翻身了!”
有百姓高喊。
但很快,有人發現不是。
“不是,看那裡!”
“是祖山!”
百姓窸窸窣窣,驚然而望。
只見縣城外,那座沉寂許久的祖山竟在震顫,雲霧如山呼海嘯一般翻滾,彷彿沉睡的遠古巨獸被喚醒。
很快,那座祖山上空,風雪天地驟然被墨色雲靄吞噬,雲層如洶涌的海浪翻涌不息。
“kuala“
“隆隆隆”
銀蛇般的閃電瘋狂遊走,撕裂了黑色天幕,沉悶如鼓的雷鳴聲轟然炸響,聲音在天地間迴盪,震得人耳膜生疼,連大地都跟着顫動。
電閃雷鳴間,天地色變,漸漸積累威壓。
而就在這天地突變的異象之中,一道道稀稀拉拉的身影,從安平縣中衝出,一聲聲或驚或低沉的聲音響起。
“天地異象,果然,這座山有古怪!”有人目綻精光,看向那座祖山。
“這是有什麼天寶要出世不成?”有人眸光露出興奮。
“.”
這些人是自從蜀地各地出現異象,尋找天材地寶的“淘金客”。
自從眼前這座祖山出現異象後,原本有許多人聽到消息前來查探,一開始所有人無功而返,到後面裡面顯出兇相,許多人進去後就此消失,一去不還,就少有人敢進去了,再到後面有兵馬封鎖了那裡,就沒人了,許多淘金客就此離開了安平縣。
可就有少數人,固執地留在安平縣。
有人是因爲同行人消失在那座山裡,想進去尋找;有的則是陰謀論者,認爲兵馬封鎖此山,絕不只是因爲此山兇險,防人誤入,肯定藏着什麼秘密;
“趕緊去看看!”
這些人呼呼破風,或是呼嘯出馬匹,朝着祖山方向奔去。
而伴隨着的,有流光穿雲破風,迅速飛向錦官城方向。
半個時辰後,安平縣的上空,尖嘯聲劃破長空,一道道色彩斑斕的霞光,從錦官城方向遙遠的天際線,迅速激射而盡,猶如一道道彩虹,將安平縣陰沉的天劃的透亮,裡面綻放着不俗的氣機。
此刻,祖山上空,電閃雷鳴,一股熾烈的氣息滾滾而下,天地真雷化作雷樹亂劈。
祖山外,兵馬連營,尖哨聲四起,黑色玄甲映出寒光,嚴陣以待。
在封鎖線外山嶺間,一道道流光絢爛破空而至,露出身影。
西南邊,一道凌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只見十二面青銅古幡迎風展開,中間託着一塊猶如黑曜石般的碩大石臺,所過之處,空氣發出陣陣爆鳴。石臺之上,一位黑袍老者負手而立,身上散發的肅殺之氣,對上那雙眸子,滿是冰冷陰翳。
另一邊虛空,四周風雪呼呼匯聚,化作霜寒白氣,白氣繚繞間,一位白衣勝雪,冰肌玉骨的女子從中踏了出來,其身姿優雅從容,面籠輕紗,光芒氤氳,整個人仿若朦朧,周身的飛雪化作一縷縷飄帶,圍着其周身,繚繞飛旋,宛若凌世的清寒仙子。
還有看似詭異的一幕,數百隻巨大的黑鴉呱呱呱激射而來,隨後砰砰砰地在空中炸開,飄落出一片片幽光的黑羽,這些黑羽匯聚在一起,化作一位身穿黑色翎甲,面容冷峻的男子。
緊隨其後,一道璀璨的劍氣破開風雪,一位黃衣劍客腳踏飛劍,劍身上纏繞着青色的雷蛇,威風凜凜,劍眉星目間透着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身後跟着數道劍光,在長空中劃出一道道璀璨光痕。所過之處,飄雪被劍氣絞碎,化作點點晶瑩的光塵。
就這樣,一道道身影或者勢力,爭相出現在這座祖山外圍,隨着出場,紛紛展露出不俗的氣機,其中甚至有武藏。
而這些面孔都很生。
誰也不知道,現在的錦官城,究竟藏着什麼龍臥着什麼虎。
畢竟隨着蜀地氣運重開,妖魔出山,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兩條成熟的“產業鏈”,吸引了衆多外地武夫入關。
一是十萬大山妖魔涌現,大量妖魔材料隨之流入民間江湖,像妖魔血肉,皮甲,妖骨,都是寶,這催生出大量以妖魔爲材料的產業,丹藥,煉器等蓬勃發展。
二是天生地長,尋常難求的天材地寶,蜀地各地出現消息,引得趨之若鶩,就像一羣淘金客一般,哪裡嗅到了消息,就洶涌而至。
在蜀地這地方,就由此催生了一些獨特的職業,一種是去妖魔戰場,探查散落在外的妖魔消息的捉妖隊。一種就是四處收集情報,去往各種懷疑有異寶出世古怪之地探查,販賣情報的淘金客。
都是一個“利”字驅使!
錦官城離祖山只有七百里,一時此山的異象出現後,各路牛鬼蛇神,在這風雪裡,粉墨登場。
就在蒼穹間,羣“賢”畢至時,一聲轟鳴之聲震動天地,緊隨着,一道碩大的銀色光柱撕裂雷閃密佈的黑雲,轟在祖山幾裡外有兵馬駐紮的一座丘陵上。
那丘陵直接的被削平整,粗大的銀色光柱轟在其上,滲入其中,濃郁的空間波動顯現而出。
竟相出現的各路牛鬼蛇神,看着那座銀色光柱轟擊的丘陵,眼睛忍不住一眯,面色一凜。
“空間傳送!”
他們中很多人可是見過這種傳送光柱,知道代表着什麼身份,目光凝聚間,銀色光柱裡,一道道如被拉長的光束,刷刷刷從天而降。
旗幟獵獵,寒光鐵衣,鐵甲如林,一衆兵馬現出1
當頭爲先一人,兩條鬍子向上彎卷,一雙眉毛帶着淡淡的黃色,頭頂紅綴嵌點金束髮盔,披一副擺連吞獸面猊鎧;穿一領繡雲霞飛怪獸絳袍。
此人是蜀地巡天司副指揮使裴閻虎。
在其兩邊,有一位頭髮往上如牛角豎起,酒糟鼻,腰懸葫蘆的一個老頭,看起來鶴立雞羣,與周圍鐵甲軍格格不入。
這不是董老頭是誰。
此時豢龍氏這位,看了看天上站着的密密麻麻人影,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桀桀桀怪笑一聲,
“豁,什麼時候錦官城有這麼多高手了。”
“這下可熱鬧了。”
“不夠,那小子到底玩什麼把戲。”
說着,董老頭又看了看祖山上空的電閃雷鳴,霧氣翻涌,嘴裡嘀咕了一聲,有些疑惑。
旁邊的裴閻虎沒有理會這位巔佬的嘀咕。
與在陣外迎來,負責此地駐守的陸明對視一眼,隨後目光閃爍,沉聲下令,
“兇山異變,傳令下去,將封鎖範圍擴大,往外推五里,任何人不準進山。”
傳送過來的兵馬依言而令,呼喝成風,而這聲令也隨着風聲傳蕩,落到了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耳朵裡。
wωw_TтkΛ n_C○
有不少人面色一凜,看着下面兵馬往外推進封鎖,露出畏懼之色;
道撫司的兵馬,可不是好惹的,尤其是第九山。
但其中自有不服的,冷哼一聲,“怕什麼,那尊龍虎中郎將已經聽召入京去了。”
“回不回得來都另說。”
“如果這座山裡真出現寶貝,我就不信諸位在外面幹看着。”
而就在此人話落的間隙,
“轟”
一聲巨大轟鳴炸響,蒼穹搖動,祖山轟鳴,祖山再次發生異變。。
只見天上雷霆劇烈咆哮,劈出粗壯的一道雷漿。
下面籠罩祖山的白霧,就像是煮沸的開水一般,劇烈翻滾。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氣爆聲後,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一道赤光如同神火破開白霧,從祖山中沖天而起。
熊熊烈火中,一座高達二十來丈的巨大石碑展出而出,上面有一副流火圖刻,閃閃發光,與天上的雷霆電光交相輝映,壁畫流轉間,流轉出古樸厚重的氣息。
石碑沖天而起的瞬間,虛空扭曲,空間如同破碎的鏡面般龜裂開來,形成空間裂縫,擁有強悍無匹的恐怖力量。
衆人瞳孔陡然驟縮,這是什麼?
還不待衆人看清上面的圖刻。
“轟”
“轟”
“轟”
三聲巨大轟鳴,天搖地晃。
又有三道同樣大小的石碑沖天而起!
每一道石碑上面,都有神火圖刻流轉,隨着四座石碑陸續升空,天空中的黑雲開始急速旋轉,形成巨大的漩渦,彷彿要將整個蒼穹都捲入其中,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機從石碑上散發開來。
那上面的火光璀璨,將祖山外的各路牛鬼蛇神映的眼睛點起熊熊火光,心頭火熱。
那一定是了不得的異寶!
上面的圖刻雖然還看不清楚是什麼,但上面氣機古老滄桑,在這種情況下出世的圖刻,必定有大機緣。
或許是某種絕世傳承!
或者是某種不朽武道真意的觀想圖!
“砰”
“砰”
“砰”
剎那間,氣爆聲轟然而起,一道道身影頃刻間化作離弦之箭,衝向蒼穹,驚起刺耳的氣爆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石碑下方的祖山中,一道厲嘯驚起,一道血光從裡面爆出,直接狂掠向那那四座石碑,風馳電掣,飛速接近石碑。
這一下,引得衆人皆驚!
那座山裡面還有人活着?
有人看到那道血光速度極快,馬上就要衝到石碑附近,眼中厲光一閃,紛紛呼喝。
其中一位黃衣劍客,手掐劍指,朝沖天血光一點,腳下飛劍立馬劍鳴長天,劍氣如飛瀑,帶着雷霆,化作雷霆劍光朝着血光直接斬去。
還有那身穿黑色翎甲的男子,化作一座巨大黑鴉,一邊展翅朝着石碑方向疾馳而去,一邊射出黑色翎羽,如同萬箭破空,簌簌激射。
而那熾烈血光中,有一人,披頭散髮,豹眼絡腮,須如鋼刷,身穿黑色皮甲,渾身肌肉虯起,充滿壓迫性的力量,只是此時其身上甲衣破碎,身上染血,一雙豹子眼跳動着血絲,鼓漲而起,像是頭暴走嗜血的人形兇獸。
此人正是八九日前,第二波尋找北涼世子下落,闖入祖山的領頭人,北涼王義子魏武!
鬼知道他這幾天經歷了什麼,被關在一座棺槨裡,忍受烈火熬煉,連屬於王爺的神種都被磨滅,要不是那座詭異的墳山不知怎麼了,埋葬自己的那座棺槨鬆動,自己差點死在裡面。
而自己一出來就看見那幾座石碑沖天而起,於是趕緊趁着暴動,離開這座驚悚的墳山。
不過,這幾座石碑,關聯着一位死而復生的恐怖存在的線索,甚至涉及的秘密更多,他必須把其帶回去,交給王爺。
“找死!”
魏武被埋在棺材裡幾天,暗無天日,差點命丟在裡面,那種憋屈,對於未知的恐懼,此時通通化作滔天怒火,眼睛泛紅,手中一甩,一把黑色長刀現出,齜牙咆哮,用力一斬。
剎那間,萬人斬的兵家煞氣凝練出一道血色刀芒,讓虛空哀鳴,一瀉千里般,劃破長空。
那阻擊飛來的的雷霆劍光直接被刀芒斬碎,而那簌簌激射的箭羽被刀卷狂風紛紛崩碎
隨後那血色刀芒,如同瞬移般,在虛空出斬出一道刺眼的血線!
那血線蔓延所過之處。
幾道身影連反應都來不及,被斬爲兩半。
其中就包括化作黑色巨大烏鴉的男子,烏鴉化身自己被血線分屍,隨着一聲尖嚎後,轟然化作血雨爆開。
“武藏巔峰!”
有人低呼。
但面對寶物的誘惑,天上的血雨不能熄滅衆人的火熱,更有一道道流光爆發出武藏氣息,腳下不停衝向那石碑而去。
這一幕,流光劃出空痕,猶如百舸爭流!
“這種好事,怎麼少得了老夫!”地上的那座丘陵中,傳送而來的董老頭臉上露出興奮神色,腳下當即沖天而起,展露出強大的氣機,加入爭搶的大隊伍中。
裴閻虎和陸明對視一眼,
“指揮使,要不要告訴這位老前輩,悠着點。”陸明看了看天上,隨後低聲道。
“不用,如果撫司都不參與,那就不像那麼回事了。”
“你帶兵封鎖,本使也要去會會。”裴閻虎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眼角往上微微翹起,接着其大喝一聲。
“此乃道撫司封鎖禁地,爾等犯了條例,還不速速離開。”
說着,裴閻虎沖天而起。
而哪有人聽他的,都衝向石碑。
很快,那裡成了一座修羅場。
北涼的魏武率先衝過去,使出神通率先將來石碑縮小,收攝,結果遇到衆人的圍殺。
蒼穹之上,立馬神通盡出,打的火熱。
但不得不說,這位曾一人滅西域一國的北涼猛將,確實神通廣大,兇焰氣盛,竟在本來就受傷的前提下,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化作一道遁光,朝着北邊疾馳而走!
“哪裡走!”
“追,不能讓那人帶東西走了。”
“.”
一聲聲怒喝響起,大家看到這位猛人受了傷,不肯放棄,化作一道道流光追去。
很快,原本殺的熱鬧的祖山,轉眼變得清淨。
只剩下那些實力不夠參與戰局,只能看着祖山,蠢蠢欲動的傢伙。
但看着那氣勢洶洶的黑色玄甲,這些人立馬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