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良的語氣並不重,
措辭也不犀利,
可其他人一聽,呼吸陡然一滯,
一個個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鍾良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着一種威嚴。
牛閔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心說你不是針對梅秋柏麼,
怎麼突然槍口對準了我呢?
牛閔硬着頭皮問道:“鍾先生,我這錯在哪兒了,你就直說吧,有則改之無則加冕,可行?”
鍾良:“你沒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牛閔汗水都下來了,“鍾先生你別說笑了成嗎?搞得我很慌。”
“我沒說笑,確實錯的是這個世界。”鍾良臉色很嚴肅:“國粹沒人喜歡,導致你們隨波逐流,無法堅持本心,沒有自信……”
唐振國打圓場:“嚴重了嚴重了,鍾先生你這話嚴重了。”
梅秋柏和牛閔的臉色很難看,
牛閔倒還好,他畢竟得靠鍾良,才能把這檔節目給做起來,
爲了翻身,什麼樣的責罵他都能夠忍了。
梅秋柏就不同了,他是京劇大師,
曲藝界頗有名望的存在,
在他眼中,鍾良就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梅秋柏冷着臉,“鍾先生,你今天最好把話說清楚,否則這節目我不錄了。”
闕之曼也跟着道:“我也不錄了。”
她跟梅秋柏是朋友,自然共進退。
何況鍾良說那話,等於也把她一起責罵了。
兩人的年紀比鍾良大,歌壇的地位不如鍾良,可是在曲藝界的地位就是鍾良望塵莫及的。
他倆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又不是過不下去,
爲了一點錢捱罵,以他倆在早已養成的高傲個性,是萬萬受不了的。
唐振國和牛閔聞言,頓時急了,
這節目纔開始正式錄製,就出師未捷身先死,
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的。
牛閔忍着批評,還得安撫兩人:“別衝動啊,聽鍾先生把話說完嘛。鍾先生肯定不是有意針對我們任何一個人。”
對,我不針對任何一個人,我的意思是你們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這話在鍾良的肚子裡走了一遍,
最終沒有說出口,
以梅秋柏的脾氣,非得當場炸了不可。
再說,鍾良又不是存心找茬,
說這些,他是有他的理由的。
“你們參加這個節目,可能沒把節目的主題搞清楚,我們要的是國風,普及宣傳的也是國風。”
鍾良看着梅秋柏:“你的說唱臉譜沒什麼問題,很好聽,可是撐得起這檔節目的門臉嗎?你們捫心自問?”
鍾良對《說唱臉譜》這首歌沒任何的意見,
反而他自己也很喜歡聽,
可就像他說的,第一期節目,第一場表演,
用這首歌開場,不要說鍾良罵了,
播出出去,絕對會被觀衆罵死。
因爲這首歌撐不起門臉,直白的說,不夠高大上,
特色也不夠鮮明,沒有把國風完全體現出來。
連第一期節目都那麼拉胯,鍾良簡直不敢想後續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這節目就黃了。
啪!
唐振國一拍手,所有人驚了一下,幽怨地看了過來。
氣氛正緊張呢,你突然拍手,嚇死人了你負責?
唐振國:“我明白鍾先生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讓你們拿出看家本領來,就是表演老本行,懂了嗎?”
牛閔也反應過來了,“是了,請你們來,是要發揮你們各自的特色,而不是爲了迎合觀衆,而隨波逐流,走流行歌曲的路線。鍾先生是這個意思嗎?”
鍾良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要沒這點反應的話,接下來我可能就要換人了。”
牛閔覺得這是在誇自己,嘿嘿地憨厚一笑。
這時,只聽梅秋柏道:“鍾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你想過觀衆的感受沒有,如果他們真的喜歡國粹,那咱們的曲藝還會沒人搭理嗎?”
闕之曼附和道:“就是,我們爲宣傳國粹所付出的努力,鍾先生沒見過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其效果甚微,但凡有點效果,我們也不至於隨波逐流,改走流行與傳統戲曲相結合的形勢,你自己唱的那些國風歌曲,不也走的同樣路數嗎,爲什麼你能行,我們就不能行了呢?”
牛閔聽得汗水都下來了,
這娘們兒不開口則罷,一開口就犀利無比,
他和唐振國憂心地望向鍾良,擔心他發怒。
梅秋柏則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彷彿再說:讓你裝,砸自己腳了吧。
實際上,鍾良面色如常,胸中也沒泛起波瀾,
他鎮定道:“如果我們四個都一樣,那還有什麼特色可言?我敲定你們,看中的就是你們各自辛苦練了幾十年的本事,流行加曲藝我自己就會,你們有我擅長嗎?
“你們自己都把老祖宗的東西丟了,還談什麼推廣國風,談什麼宣傳國風?”
“你們自己都對國粹沒有信心,其他人會有信心嗎?”
“你們自己都把國粹當糟粕,羞於啓齒,別人會正眼瞧一瞧嗎?”
一番話說完,梅秋柏和闕之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他們心裡,遠沒有表面那麼鎮定。
他們的心裡翻起滔天巨浪,被鍾良說得熱血沸騰。
牛閔激動地一拍手:“好!說得好!說得太好了!”
唐振國一邊鼓掌,一邊道:“鍾先生的意思很明確了,只是你們鑽牛角尖,認爲鍾先生在針對你們,想岔了,鍾先生沒那麼小心眼兒,他的心眼啊,比腚眼還大呢。”
納尼?
鍾良看了過來,老人家,你這什麼神仙比喻啊,跟你院長的身份一點不符啊。
短暫的思想掙扎後,梅秋柏和闕之曼接受了鍾良的說辭。
鍾良說的那些,何曾不是他們曾經一度堅持的原則呢?
鍾良不過是激起了他們內心深處,一直堅守的東西罷了。
梅秋柏和闕之曼施施然一禮,“鍾先生說的確實沒錯,是我們忘記了初心。”
牛閔:“我也有錯,希望鍾先生再給一次機會。”
鍾良打趣道:“不給你機會,暫時我也找不到人替代你啊。”
衆人聞言哈哈一笑,氣氛就這樣緩和下來。
這時,梅秋柏問道:“那鍾先生,你覺得我們唱什麼,能撐起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