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中，伴隨着咕嚕的聲響，陳安探出了腦袋。
他默默挪開目光，不和已經‘上岸’的女孩對視。
龍璃也是低着頭，只顧着看自己腳尖。
那白嫩的腳趾時而內扣，時而弓起，映襯着主人緊張且手足無措的內心。
終於，龍璃臉蛋上的緋紅褪卻了些，她擡起眸子，看着仍舊泡在血池裡的男人，小聲道：“相父……您，您怎麼還不起來？”
雖然之前一直陷入熱毒發作的窘境，但龍璃並非對外界一無所知。
她還是能隱隱約約察覺到發生了些什麼事的。
譬如自己那些控制不住，無意識說出口的‘夢話’……
現在每每回想起來，龍璃就忍不住覺得臉熱，就好像熱毒又要發作了般。
“那你閉眼。”
血池中的精華已經被女孩吸收得差不多了，恢復了原本的清澈模樣。
陳安說完，見女孩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她呀了一聲，縷縷嫣紅重新攀上頸間。
旋即她又擡手捂在眼前，示意陳安可以出來了。
只不過那指縫間明晃晃露出來的好奇目光，明顯是在‘掩耳盜鈴’。
陳安無奈，轉而去看了那位祖奶一眼，發現她依舊十分守信的揹着身，不由大感欣慰。
他嘆口氣，“小璃，聽話。”
他動動手指，指了指龍卿卿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龍璃見狀，放下手，略顯失望的哦了一聲，接着轉過身去。
陳安趁此時機，靈力運轉，抖落水花，落回了地上。
待龍璃再回頭時，他已經是穿戴整齊。
“什麼嘛，相父這是在拿我當外人咯？”
女孩的聲音莫名顯得有些憤憤。
“庫庫……”
空中，傳來努力憋着的細微笑語。
龍璃看看一臉無辜的陳安，又扭頭去看那位‘祖奶’。
她很懷疑，剛剛的笑聲就是對方發出來的。
不過礙於身份上的超級加輩，讓她不敢造次，只是乖巧的脆生生喊道：“祖奶奶……”
先前陳安和龍卿卿的對話，她也聽在耳中，知道自己心底那抹來自血脈深處的呼喚，原來就是這位祖奶奶所造成的。
對方不求回報，平白送她一場造化，龍璃自然是打心底的尊敬。
更何況本就是自己祖先的守護靈，尊敬纔是應有之事。
嗯……儘管這位‘祖奶奶’的模樣，看起來略有些不是那麼……老成？
龍璃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總之除了那副超塵飄渺的氣質以外，對方實在是跟‘祖奶奶’這三個字搭不上邊。
“即使是半份祖龍之血，都無法覺醒你的神通嗎……？”
“看來，你遠比我想的潛力要大……”
喃喃的話語傳來，龍卿卿不知何時轉過了身。
她凝視着龍璃，那細細打量的視線一如之前看陳安那般，直把龍璃看得很不自在，原地扭捏起來。
經歷了祖龍之血的洗禮，她的身軀肉眼可見的‘長大’了許多，不再是那樣玲瓏。
但許是天生如此，龍璃明明已經來到少女模樣，可身高卻是定格，沒有隨之變得高挑。“怎麼了……祖奶奶？”
被盯得太久，龍璃終於忍耐不住，主動出聲詢問。
拋開最初出水時的那絲旖旎，她這會兒也算是平復下心情，感受到了洗禮所帶來的好處。
這不止是容貌上的變化，更在乎於血脈深處。
“行了，伱們既已受祖龍之血洗禮，此處又並無他物，可以離開了。”
龍卿卿沒有解釋，只是微微頷首，輕聲說道。
宮殿雖然雕樑畫棟，精美絕倫，但隨着當年那一脈的離開，人去樓空，便只剩下一具華麗的軀殼。
幫龍璃完成洗禮，已經是這處殿宇能做的唯二之事。
至於還有其一……
龍卿卿知道兩人的想法，便繼續道：“若你們想要去往龍城，我倒是還能幫上你們一次。”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殿內和龍城那邊常有來往，並設有傳送陣，雖然幾千年過去，陣法動盪不穩，但若是強行激發，也不是不能用……”
話音落下，龍璃眼前一亮，她猛地擡頭，聲音都不自覺大了些，“祖奶所言當真？”
龍卿卿淡淡看來，“祖奶口中，自無虛言。”
得到確切的答覆，龍璃抱住了某人手臂，她眸中閃着激動，“太好了，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豈不是很快就能重新見到青姐姐？”
相隔萬里，龍璃一直很擔心顏青的近況。
自那晚分別以後，她們就再沒機會聯繫過。
和龍璃的激動不同，陳安就顯得要沉穩許多，他似是想到什麼，皺着眉問道：“祖奶奶的意思，是不打算和我們一起走？”
龍卿卿聞言一怔，她擡起清眸，和眼前男人對視。
清眸悠悠，似是要將他看個通透。
陳安怡然不懼，靜靜等待。
少許，她說道：“我奉命於此，等待足夠承受起祖龍之血的後代到來，如今使命已經完成，我自當重獲自由，去往別處。”
她的語氣不似作假，是真的就這麼認爲。
只不過或許只有龍卿卿自己知曉，這個所謂的別處，就是消弭於天地。
早在許多年前，她就應該死去的，如今苟活到現在，又在這處輝煌的殿宇歷經千年孤寂，早已對生命沒了渴求。
徹底的死亡，對於她這種殘魂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然而龍卿卿殊不知，正是她的這抹態度，讓陳安心中察覺到了異常。
眼熟，太眼熟了。
這不就是他任務快要完成後，安心等待死亡來臨的樣子？
某種意義上來看，他和這位龍璃的祖奶奶還是同道中人？
想到這，陳安忽然開口，“祖奶奶既然重獲自由，那爲何不乾脆跟我們一起？”
他語氣很是真切，“祖奶奶難道就不想走出水面，看看這方廣袤天地？”
聽見這話，龍卿卿頓時眉毛一挑，“我這一生，縱橫四海，睥睨寰宇，哪個地方沒去看過？”
陳安微笑，順着她的話繼續往下說，“可千年前和千年後，又豈能一樣？”
“晚輩不才，倒是願帶祖奶奶看看這千年後的天地。”
他心想，我這都還沒下班呢，你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