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凝感物時

清泠的月光灑在牀前,一如昨日中秋。或許是前段時間突如其來的重傷讓三妹動了惻隱之心吧?整整三年,昨日那闔家團圓的日子裡,他們終於想起了他這個廢人。

“不過,三妹,我的狼狽與不堪,你居然就這麼將之放任了隨人來看?一桌的歡笑,鄙視的目光,任意的嘲諷,雜夾了一絲憐憫。幾千年的兄妹,你就從沒試着瞭解過我這個二哥?”

頭劇烈地痛着,口乾舌燥,更甚於前幾天。應是昨天被帶去赴宴前,僕人擦身更衣時受了風寒所致。這個身體,還可以支撐多久呢?楊戩暗暗一嘆,再次強提真氣,循了支離破碎的經絡重凝神識。這還丹凝穴的過程早變得如同酷刑,但昨夜已虛擲在那場荒誕鬧劇裡,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耽誤了。

氣凝丹結,有了銀飾裡取回的法力,這一過程易如反掌。神識向四下迥延,那種久違了的洞察明徹令他幾乎忘卻了身上難耐的痛苦。微風拂過樹梢,沉香正擁着小玉在呢喃低語,間或笑謔一番,更遠處,悠揚的簫聲夾雜着清吟,三聖母正撫着簫爲丈夫伴奏,來度中秋的百花仙子等人在一處竹榭裡談笑,整個劉府沉浸在一片祥和歡樂的氛圍中。

緩緩收回神識,眼前又是這熟悉的昏暗破敗的小屋。昨日赴了中秋之宴,服侍他的下人今日便索性偷懶不送來飲食。雖說早已習慣了,但自上次拿回法力險死還生後,一直反反覆覆地發着燒,今天滴水未進,更是難受。

想到那些下人也不敢真由着自己渴死餓死,遲早還是會來過問一下,楊戩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種苛延殘喘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盡頭?半年,三妹,二哥最後爲你遮擋一次風雨。累了,真的太累……以後的路,你和沉香憑自己的力量走下去了罷。”他疲憊地合上雙目,忍着痛再度調動內息。

太陽落了又升,升了又落,雖然度日如年,楊戩也已經無暇分神。聚氣還丹,溫養化神,練神合道,幾千年前經歷過的修行關口又一一重溫。那獨臂人幾乎每月都來看他兩次,對他的進展頗爲驚異,卻也極爲期待。

身體的狀況是越來越糟了,持繼不退的高燒,止不住的冷汗。尤其如今,連呼吸都分外艱難。他知道那是爲什麼,但不願去想,甚至不願記得右胸這道深達後背的劍傷。

還有三個月,丹成氣住,他必要在這最後三個月內重新凝鑄元神。晝暗交替無休無止,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他都強制着自己忘記身體的干擾,心境沉入元明的淨境。熟悉的法訣一一從心中流過,神目中聚起日月精元,隱隱成形的元嬰藉了這精元快速成長。

“起!”

這一天,心底一聲斷喝,身上感覺驀然完全截斷。神目中銀芒炸開,流轉着籠罩全身。他身體上漾出奇特的微光,似在模糊,又似在緩緩浮起。

這時若有下人們推門進來,一定會駭得轉頭就逃。楊戩臥在牀上,雙目緊閉,恍如昏睡。而三尺之上的空中,一團銀色光暈裡,一個一模一樣的男子正浮坐其中,緩緩吐納。

也就在此時,劉府正院三聖母與沉香房中,也驀然光芒大盛,只映得半邊天際恍如白晝!

沉香從牀上一躍而起,目瞪口呆地望向帳外。三年前劈開華山無端自斷的神斧,竟從供奉着的供案上自動懸起,兩截斧身輕顫着,似悲鳴,又似在熱烈地期待着什麼。

另一間房裡,三聖母也吃驚地護在劉彥昌身前,那盞自崑崙之役後就形同廢品的寶蓮燈,此時竟也耀出明亮之至的光芒,飄於房頂。三聖母捻動法訣試圖收起,卻全然無效,那燈輕盈地轉着,奇異卻透出無比的欣悅之意。

又是一道強光劃過,沉香房裡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寶蓮燈一瞬間也光芒暴漲,房中幾不能見物。三聖母不禁以手掩目,待移開手再看時,那燈緩緩斂了光落在地上,又恢復了綠黯黯毫無神采的模樣。

“娘,娘!”沉香、小玉驚慌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三聖母心中一驚,安慰地拍拍猶沒回過神來的劉彥昌肩膀,搶出門去。沉香不由分說,拉了母親的手便向自己房裡走去。到了房前向地下一指,叫道:“娘,您來看,神斧……神斧竟自動接了上去……”

一柄大斧重重地斫在地上,外形**肅穆,爍出攝人心魄的金光,果是當時劈山救母之後,便無故自斷的開天神斧。

沉香上前去握住斧柄,用力回拔,只覺手上重逾千斤,就如第一次在崑崙與丁香才找到它時一樣,又哪裡擡得起來?

他茫然望向三聖母,只盼娘見識多廣,能明瞭神斧自動續起卻不再受自己控制的原因。但三聖母也是一臉的不解,目視神斧,輕輕顰起了眉頭。

吐納出最後一口濁氣,真元盡數匯入新凝的元神之中。身體既已破敗不堪,那也沒必要再留護體的法力了。還有最後一個月,終於是成功了。楊戩慢慢睜開雙目,神情無悲無喜,但身上日堪一日的不適,疼痛腫脹的傷處,已不復能影響他分毫。

一種極熟悉的感覺襲來,他突然饒有深意地笑了。是你們?元神重鑄,法力盡復,你們居然也感應到了?只是,寶蓮燈,你是三妹的法器啊,何必要轉過來期翼關心着我這個廢人?難道在你眼中,我的法力,纔是你真正認可的仁慈麼?

淡淡的笑意中,再度將心神沉寂下去,開始了又一番的歷練。他知道,要在一個月內,令自己虛弱的元神成長到能負荷那般的生死之搏,還有太過漫長的路要走。

“娘,華山百姓自願爲我營造了半年之久的聖母宮,再有五天就可以完工了。到時我和彥昌要搬去那裡,畢竟我策冊之地是在那兒,不能老住在劉家村。到時,您也一起搬去好嗎?”三聖母爲母親細心着梳理頭髮,輕聲說道。

瑤姬欣慰地笑道:“不了,蓮兒。你真當娘是凡間的老人家,非子女承歡膝下朝昏定省才高興嗎?別忘了娘也身在仙藉。皇兄前幾日着人帶來了口信,要娘儘快去凌霄殿晉謁,好重列朝班,暫代下凡歷練的王母統領三界女仙。我後日就要去天庭,只怕你洞府落成時我都無暇前往了。”

“娘,外婆!”

沉香、小玉自屋外進來,正聽到瑤姬的話。小玉調皮地向瑤姬拜了一拜,叫道:“參見外婆,小玉敬祝外婆重返天庭,氣死王母那小氣鬼!”言訖又做了個鬼臉,只逗得正在專心梳頭的三聖母也笑出聲來。

插上髮簪,高高的盤髻更顯雍容富貴。瑤姬含笑攬鏡,稱讚道:“好啊蓮兒,想不到你能幫娘梳出這麼好看的盤髻來。記得你小時候最煩的就是頭髮,每次我沒時間幫你打理時,你就纏着你……”話未說完,突然止住。

小玉奇道:“外婆,娘以前不愛梳頭嗎?除了你幫她梳還有誰啊?”三聖母拿着梳子的手一僵,瑤姬看在眼裡,輕拍着她手背,說:“蓮兒,不要想了。不論小時候他怎麼待你,但人總是會變的,那個孽子,咱們以後都不要再提他了!”

三聖母順從地點點頭,沉香心知話題又繞到那個人身上了,想起他冷漠的眼神,一陣厭惡,岔開話道:“娘,百花姨母他們都知道您的洞府五天後正式落成,都嚷着要去看看。您看,我們是不是先準備一下?”三聖母笑道:“還有五日,五日後也不要傳得太廣了,就幾個知心的仙家小聚一下。對了,說到百花姐姐,你爹一會也該回來了吧?今天福祿星君大壽,姐姐也真是的,非帶了彥昌去向他求福求壽,也不管星君爲不爲難。他們怎麼走了這麼久都不見回來?”

瑤姬笑道:“百花那孩子也是爲了你好,神仙的一輩子實在太長了,她也怕彥昌年紀漸大,來不及還丹成仙就先墜了輪迴,這纔想趁着星君六百甲子大壽的喜氣前去相求。等他們回來,彥昌最次也能多加些福壽吧?”

正說話間,一朵彩雲從天而降,百花仙子與劉彥昌走了過來。劉彥昌一如平常,百花卻是一臉的詫異,普進門就道:“三聖母,我真看錯了!原來,原來你家劉先生是這樣的大善人,難怪當年你會對他一見傾心呢!”

三聖母迎了上去,奇道:“大善人?百花姐姐,你說什麼呢?”百花仙子搖頭道:“真是的,連你也不知道嗎?方纔我去求福祿星君賜劉先生個增壽的法兒,承他老人家的情,很爽快就答應了。結果……結果你猜怎麼了?”沉香扶爹爹坐下,心急插口道:“百花姨母,您快說吧,星君賜下什麼良法了嗎?

百花仙子笑道:“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星君說人若想長壽,可以用功德去延命,當下便打開他那本寶貝福祿天機冊去查劉先生積過多少功德,還需多少功德才可以改命增壽,以便有時間成道飛昇。可是……可是一查之下,星君嚇得連天機冊都扔了!真是的,三聖母,你沒在場,福祿星君這輩子大約都沒嚇成那樣過!”

瑤姬奇道:“彥昌這孩子的確心地好,平日廣積善緣那也是有的,可星君不會是生日喝多了吧?查個凡人的功德也會嚇着?”百花仙子伸出一根手指,道:“諸仙中,唯有地仙保一方平安,最易積下功德。你們可知,劉先生的可抵一名稱職地仙的多少年功德總和?”

三聖母笑道:“仙人積功德較凡人易得多,妹子,你該不會說我家彥昌能抵得了地仙一年功德吧?我可不信。”

百花仙子搖頭道:“錯了,太少,再猜!”三聖母愕然,道:“十年?”見百花仙子還是搖頭,只得遲疑地道:“難道是……是百年?可這怎麼可能!”百花仙子還是搖頭,說:“如果只抵地仙百年功德,福祿星君雖會驚詫但也不致於扔了天機冊!實說了吧,千年,一名地仙千年盡忠職守,而且無往不利,每件事都處理得合乎天地至道,纔有可能積下劉先生目前所有的功德!”

沉香小玉還年輕,倒不覺得如何,只道:“這樣啊,那爹爹可以延壽多少?”而三聖母早已驚得呆了,連瑤姬都喃喃地道:“這……這不可能的!就算我這女婿一落地就處處與人爲善,也斷無能力與時間積下地仙千年功德!是不是星君的天機冊壞了?”滿腹狐疑地盯着劉彥昌不住打量。

百花仙子笑道:“別想了,福祿星君都不知究竟的事兒,想了也白想。三妹妹,總之不論什麼原因,只能說明兩件事兒。第一,劉先生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大善人,你的眼光可真是奇準無比。第二,縱然不修還丹,不能飛昇成仙,憑那麼多功德,劉先生非但可以長生不老,而且水火不侵,百害辟易。加上華山百姓爲你修的洞府即將成功,真正是雙喜臨門了!”

又絮絮說了良久,百花仙子告辭而去,約定五日後華山相聚。劉彥昌與三聖母助瑤姬收拾雜物,準備後日天庭晉謁的大事,沉香小玉自去玩耍不提。

一家人歡天喜地,誰也沒有發現大廳角落的陰影中,一人正注視着他們由衷的快樂,嘴邊現出黯然卻欣慰的微笑來。

除非有人元神出竅查看,又或者那猴子的火眼金睛,否則,藉元神隱形默佇着,就算以沉香的法力也斷無察覺的可能。楊戩看着瑤姬與三聖母等人談談笑笑的身影,思緒飄向一些刻意遺忘的過去,一時間竟有些出神了。是啊,住在一起……就這樣住在一起麼?但只要他們開心,那也就很好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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