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擠過了堵在樓道口外的人羣，卓冰衝着人羣大喊道：“大家安靜一點，不要擠，我們一定能出去的！”如是重複喊了幾遍，可她纖細的聲音瞬間便淹沒在人潮中，即使身邊的人聽見了也是愛理不理的，而她也因爲呼吸加速吸入了許多濃煙再次引起一通咳嗽。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同時後面傳來一個聲音道：“姐姐，你幹嘛呢？”
卓冰猛回頭，身後的人雖然戴着大口罩，但她仍一眼認出他正是自己的乾弟弟陳默，頓時又是驚喜又是嗔怪：“小弟，你怎麼還沒出去呀？我還以爲你丟下姐姐自己跑了呢！”
“喏，快戴上這個，乾淨的。”陳默遞上兩個溼口罩，然後笑嘻嘻地道：“我不是不想跑，而是人太多跑不了，不然早沒影啦。”
卓冰剛把口罩戴上，聞言笑着嗔怪地輕輕打了陳默一巴掌。突然反應過來，驚奇地盯着他道：“小弟，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呀？”一句話就把陳默的臉給臊紅了，卓冰又咯咯地笑起來，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就像彎彎的月牙兒。
但在周圍的人那異樣的目光中很快她笑不下去了。她臉蛋兒一紅，省起現在還是身處險境自己卻笑得那麼開心，恐怕是人都會認爲她不正常吧……可是在這個弟弟面前，自己總感覺就算有天大的困難和煩惱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去。說起來陳默這個乾弟弟還是她強迫認來的呢。剛入學那會陳默整天不跟人說話彷彿心事重重地樣子，作爲生活委員的卓冰以爲他遇到什麼困難就找他談了幾次心，才得知這只是他的性格使然，便發動同學多跟他交流多安排他參加班級、班際活動，這一招似乎非常有用，陳默漸漸變得開朗起來，跟同學們開始有說有笑。卓冰依舊經常跟他談心，在這個面對她依舊話不多、說話會不流利甚至動不動就臉紅的男孩面前她總有一種安全感，甚至連一些女孩子的秘密也跟他說，彷彿陳默是一個特殊的容器，只能往裡裝不會往外倒。終於當卓冰天生的母性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她決定認這個害羞的小男孩（她是如此認爲的）做弟弟。一開始無論她威逼利誘陳默死活不答應，後來卓冰不得不使出殺手鐗：“你不答應我以後都不理你了！”擱下這句話她轉身就走，不過很快她就停住了，因爲背後傳來了一聲很乾脆的“姐姐”。
陳默從書包中掏出一串鑰匙，然後把書包的拉練拉好後走到一邊的欄杆旁看看下面沒人隨手就把書包扔了下去又走回來：“姐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哦，我剛纔想指揮一下大家排好隊不要擠來擠去的，你看像這樣子什麼時候才能才走得完呀！對了你幹嘛把書包給扔了？”
“哦，拿着嫌它礙事就扔下去，反正下去後揀回來就行了。”邊說陳默的目光邊四下一掃，只見男生之間擠來擠去誰也不讓誰，而女生則被擠到邊上或後面寸步難行，頓時他怒氣勃發，一把拉下口罩戳指朝着人羣大吼道：“你們他媽的是不是男人啊？看看那些女生被你們擠得根本走不動了，這樣令你們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在生存的權利面前人人平等，我不要求你們要講究什麼女士優先，但起碼你們要給她們一個公平的機會，看看你們現在的熊樣，我跟你們站到一塊都感到丟臉！我寧願像個男人樣頂天立地死，也不願條狗那樣地夾着尾巴活！”四周一下安靜了，甚至可以聽到火焰燃燒時的“嘶嘶”聲，人羣似乎停滯了，男生大都臉上火辣辣地不敢望向他，而女生則全都驚奇地看着他，尤其是卓冰更是神情複雜地盯着陳默，彷彿不再認識他一般。她實在想不到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秀裡秀氣的小男生竟然有這種勇氣，她似乎一點都不瞭解這個一向被自己認爲還沒長大的乾弟弟。
陳默重新戴上口罩然後輕輕一撞卓冰的肩膀：“姐姐，現在該你出場了。”
卓冰佯作兇狠地一瞪他，那眼神似乎是在說：呆會再好好審你！接着她對大家說：“我是校學生會副會長卓冰，請大家保持安靜，一個挨一個地排好隊不要擠，大家一起同心協力共渡難關，很快就可以逃出去的。”
陳默在旁邊補充道：“最關鍵的是請大家一定要把口罩、手絹或衣服浸溼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濃煙和過多有毒氣體，最好把頭髮衣服也全部弄溼可以抵抗高溫，另外絕對不要使用升降機；還有不清楚報過警沒有，誰帶有手機的趕快撥119。我這裡還有幾個溼的口罩，誰沒有的就拿去吧。”瞬間就伸過幾個手來把他手中的口罩瓜分完畢，好幾個人忙着去掏口袋中的手機，還有一大羣人往衛生間跑去——陳默拖着卓冰也混在其中。
周圍的煙霧越來越濃，溫度也越來越高，不少從下層蒸騰上來的黑色絮狀燃盡物在空氣中飄來蕩去。當卓冰和陳默終於站到了整個隊伍的最後頭時時間已經是21∶22，之後一路極爲順暢。據消防中心的消息消防車已經在21∶15分出發，由於學校地處市郊、學校面積太大且校內道路有大量的車輛限速設施，大約要25分鐘纔可以抵達火災現場。時間就是生命，如今可是分秒必爭，在消防隊趕來之前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越往下走煙霧越濃溫度越高，甚至可以看見一些教室的門窗直往外吐着青黃的火焰。陳默裸露在外的皮膚能敏銳地捕捉到周圍熱氣的流動，頭髮更先是無風自動，然後漸漸發黃、捲曲起來，全身粘上不少黑乎乎的灰燼。
兩人跟隨隊伍下到第10層時，卓冰突然叫道：“糟了！”
“怎麼啦？”陳默急忙關切地問道。
“我的挎包忘了拿了……”卓冰沮喪地說道。
“錢財乃身外物，丟了什麼明天我照樣買回來送給你。”
“不行啊，裡面有兩樣東西很重要的，我一定要拿回來！”
“哦？真的很重要嗎？”
“重要，值得我回去拿。”卓冰堅定地說。
“哦？是你男孩子送給你的嗎？”
“其中一件是！”卓冰神秘地一笑道，卻沒注意到陳默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來。
“那好你趕快下去，我回去幫你拿。”說完陳默轉身就要往回走。
卓冰一把抓住他道：“不，還是讓我去。”
“你去我不放心！”
“小鬼，你去我纔不放心呢！”卓冰笑罵道。
“讓一個女孩隻身犯險我還是男人嘛我？”
“那好，我們一起去吧！”卓冰對陳默自稱男人沒有反駁，她一把拖起陳默的手就往回跑，陳默知道卓冰外柔內剛的倔強脾氣勸也沒用，隨即快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