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一見,心裡有了數,馬上對香草說:
“香草,你出去與鄭先生說一下,這鋪子還是要開的,如果無緣無故的不開鋪子,對生意的發展沒有好處。再說了,多大點兒事情啊,不過丟了一樣東西,就愁成這樣了,你放心好了,洛兒姑娘這裡我來照顧,你還有事情要忙,出去招呼着吧。”
這番話既體貼又讓人心裡寬敞,香草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的,得趕緊將局面轉過來。不然,家裡人一片愁雲怪慘霧的,哪裡得了?日子,還是要過的啊。
“周大娘,有了你的這一番話,香草心裡好受多了!”香草抹了抹眼睛,說然擠出一個笑容來,“你陪着洛兒姐吧,我出去張羅去,洛兒姐聽你的勸的。”
說着,又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依舊閉着眼睛的陳洛兒,狠狠心轉身出去了。
“我的好妹妹,不是當姐姐的說你啊,你這樣可不是姐姐往常看到的好妹妹呢!怎麼啦?竟爲了一件東西就成這樣?這分明不是你的性格啊?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丟失的玉蟬兒是祖傳的玩意兒,覺得十分可惜?”
陳洛兒腦子裡亂亂的,一點兒也不想說話。這事真沒法與任何人說的,說不清楚,也不能說,這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永遠的秘密。
她不作聲,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樣,像是被誰給抽了筋,暫時找不到了活着的希望一般。
周大娘見她不作聲,知道她心裡還傷得厲害,也不強救她回答,只是勸慰道:
“我的好妹妹,你的心情姐姐還是挺理解的,像當年,姐姐一不小心將一個祖傳的鐲子給打碎了,心疼了好多天呢。天天茶不思飯不想的,竟也和你現在是一樣的。不過,過上一段時間,姐姐也想通啦,凡是丟掉的碎掉的東西,那都是命中不屬於你的,還是自然對待放下才好呢。你若真丟了這玉蟬兒,說明它與你是沒有什麼緣分的聽啊,或者說,你與它之間的緣分已經走到了頭了。如此而已。想不開的話。只得自己受罪了。我的好妹妹……”
說着,將陳洛兒的手兒放到了自己的手心裡,長長得嘆了一口氣。
陳洛兒聽了,眼淚流得更兇了。暗想。難道我與那玉蟬兒的緣分真的就盡了麼?既然要盡,爲何這關鍵的時候要盡,要麼不要,要麼永遠不要盡,老天何苦這般作弄於她呢?
“哎,好啦,姐姐也不說這玉蟬不玉蟬的了,其實,也許它真是掉在某個地方了呢。弄不好哪一天就突然冒出來了,平常正要找東西的時候,怎麼都找不着,不找的時候,它又會自己冒出來。我看啊,你不要太過糾結,平常心吧,說不定哪天就出來了。再退一步講,若真的找不到了,也不過一個玉蟬兒而已,到底是身子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了你的手藝,還怕以後掙不回來這玉蟬兒?”
要說,這周大娘真會勸人,若是平常的玩意兒,陳洛兒覺得自己聽了這番話,心裡也早釋然了,無奈那玉蟬不是尋常之物,實在是讓她心傷欲碎啊!
周大娘見再怎麼說陳洛兒都不作聲,不交流,知道今天的事情對她打擊有點兒大了,便不再提這事,想用另外的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喲,洛兒,瞧姐姐過來好一陣子了,竟忘記了來這裡的初衷呢。”
她期待着陳洛兒問“什麼初衷啊”之類的話,只要她開了口,就好說了,心情的恢復就快了。哪知道,陳洛兒好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依舊不作聲,還是閉了眼,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一樣。
周大娘心裡心疼着,便接着自己的話往下說:
“你不知道,外面的好多人都知道咱這條街上的一位姑娘得了皇帝的賞賜了,有傳說皇帝還給你題了店名了,洛兒,這太不得了啦!想我們這些生活在京城的普通老百姓,根本沒有機會能夠一睹皇上的真跡,既然妹妹有緣有運得了,不如拿出來讓姐姐瞧瞧好嗎?你不知道,姐姐真的好期待呢,而且我高開茶店的時候,與店子裡的夥計們還誇下了海口,說今天非得看到皇帝的真跡不可!他們還一個勁地笑話姐姐呢,洛兒,你可不能讓姐姐今天什麼都沒看就回去啊……”
周大娘想的是,連皇帝的賞賜都得了,還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呢?這天大的喜事可以沖淡生活中遇到的任何不快,何況那丟掉的也不過是一塊看起來普通的玉蟬兒而已啊。
但是陳洛兒還是老樣子,一動不動,只是一會兒,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好像那眼睛像一處泉眼一樣,總有涌不完的泉水。
皇帝的親筆題字,當然是好,不過放到了玉蟬空間裡,現在她倒想拿出來,但哪裡拿得出來啊!
陳洛兒一想到這事,想死的心都有。
這還好,是好姐姐周大娘問她要看的,若是三爺誰的提出來,要再看一看,她上哪兒找去?作假嗎?何人敢作這天大的假?除非他是不想活了吧。
玉蟬兒找不到,皇帝的親筆題字也就永遠拿不出來了,她還能夠在這京城裡安然地生活嗎?
只恐怕,到時候因爲拿不出來而惹上殺身之禍都有可能呢。現在是沒人知道她將那題字弄丟了,若是有人知道了,不定怎麼編排一陣,丟了皇帝親賜的東西,會有她的好果子吃嗎?
陳洛兒的身上起了一股寒意,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哎——你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周大娘簡直有些不能理解陳洛兒的行爲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至於爲了一件身外之物而不吃不喝不迴應嗎?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陳洛兒有一些陌生的感覺了。
除了不解,當然更多的還是不忍。畢竟,姐妹倆很說得來話,相互之間沒有生疏感,是在這茫茫人海里不易的一對好姐妹,她可不想讓陳洛兒有任何的閃失。她喜歡的,依舊是原來的那個快樂可愛又聰明的漂亮妹妹,不是眼前的這個毫無生機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妹妹。
見陳洛兒怎麼都不開口,周大娘也漸漸沒轍了。她嘆息了一聲,想到陳洛兒到現在爲止中飯都還沒有吃,一定餓壞了,於是她輕輕對陳洛兒說:
“洛兒妹妹,你且休息一下,姐姐回去做一些茶羹端與你吃,人是鐵飯是鋼,你這樣下去,讓姐姐的心難得得很呢。”
說着,難過地看了一眼陳洛兒,站起身來,慢慢往外面走去,跨出門檻,又將門輕輕掩了。
到了外院,看到了香草他們。
鄭先生香草還有寶兒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在她的臉上看到陳洛兒現在的可喜變化,但是很遺憾,她的臉上沒有變化,不但沒有變化,還比剛纔纔來的時候陰沉多了。
纔來的時候,一個多明亮的人兒啊,現在,已經是愁雲密佈了。看來,沒有任何轉機,反而越來越不好了。
大家也不多問,心裡都是越發得沉甸甸起來。
這寶硯齋才得了喜訊,大家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地高興幾天,事情就急轉直下,就是因爲那枚小小的玉蟬兒,真是太讓人意想不到了。
周大娘見鋪門依舊沒有開,大家還在在着找,心裡沉重。不過她不死心,聽說當天晚上陳洛兒就沒有出過這院子,怎麼會掉了的東西找不到了呢?
這院子裡的人,就這幾個人。寶兒不會撿到了不給姐姐吧;香草對陳洛兒也是忠誠,也不會發生偷偷撿到不給的事情;鄭鵬程呢?雖然是一個有些落魄的人兒,不過品性極好,和陳洛兒他們情同一家人,人家感恩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出現偷藏了玉蟬兒的事情?
“香草,你說昨天晚上還有誰來過這裡?”周大娘不死心,再問道。
“沒有外人啊,就是三爺和子騫公子來過這裡的,他們和洛兒姐一起喝酒,後來便走了,我親自送他們到了門口的呢。”
“周大娘,你不會是懷疑三爺和子騫公子吧。”陳寶兒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周大娘。
周大娘苦笑道:
“傻孩子,三爺和子騫公子是什麼樣的人啊,人家富貴如雲,哪裡還會稀奇什麼普通的一個玉蟬兒,我怎麼會懷疑他們呢?只是不甘心,再問問罷了。”末了,又轉頭問香草道,“香草,昨兒晚上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香草很是茫然地看着周大娘,最後喃啁地說:
“沒有啊,真的沒有啊……只是送倆位公子出去的時候,洛兒姐也非得送,結果就在這個院子的角上拉扯了幾下……”
香草的思緒馬上回到了昨天晚上送花子騫出去時候的情形了。她似乎是想起了一點兒什麼事情來。
“周大娘,香草記得,好像當時子騫公子曾經彎過腰,撿拾過什麼東西一樣,當時因爲要扶着洛兒姐,也沒有怎麼注意,現在想來,當時會不會是拉扯的時候,無意中扯掉了那玉蟬兒?”
香草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着周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