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的狀態不是很好，錄製這首《硫磺》的時候，更多的像是在藉助音樂來發泄，而不是認認真真地錄音。
不過這樣的發泄，卻是歪打正着，得到了一首從技術上講失誤頻頻，但聽起來卻讓人感覺很出色的作品。
在幾天之後，隨着羅傑心情好轉，以正常的方式去錄音，反而是找不到那種感覺了。
“我覺得前幾天錄的那個版本好一些。”
迭戈提議道：“雖然唱功上的瑕疵很多，但是感情的宣泄更強烈，更容易引起歌迷的共鳴。”
這也是羅傑的觀點。
“兩個版本都拿去做後期吧，看看效果再決定用哪個。”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選擇，但是耗費了不小力氣錄出來的“正常版”，羅傑也不打算浪費掉。
大不了放到先導單曲或者先導EP中去湊數。
“《青春》專輯的後期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你找個時間聽一下效果。”
迭戈提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先期宣傳方面，我的建議是出一張3-4首歌的EP，單曲的時長太短了，除非多錄幾個版本，不然不好定價。”
如果一張單曲CD沒有多個不同的版本，定價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賣得太便宜划不來，賣貴了，歌迷又不是白癡。
除了最死忠的、無論樂隊出什麼垃圾都會買回去收藏的硬核粉絲之外，沒有人會購買一張播放時長只有兩三分鐘，售價卻高達3美元以上的單曲唱片。
“發行方談好了？”
羅傑詫異地問了一句。
或許是樂隊過去一年的成功，讓二十世紀娛樂有了更充足的底氣，在《青春》和《黑色》專輯的發行談判中，提出壓低華納唱片的分成比例這個要求，另外也不肯將版權分潤出去。
這個要求，華納唱片肯定不會答應，談判陷入了僵持，一直到艾米的噩耗傳來，樂隊趕往西雅圖的時候，都沒有任何進展。
“換了一家發行方，環球唱片旗下的MCA會爲《青春》專輯做發行。”
迭戈看到羅傑疑惑的樣子，大概講述了一下MCA這個廠牌的歷史。
簡而言之，和其它多數大型唱片公司旗下的小廠牌一樣，這是一個在環球唱片不斷兼併的過程中，被收購的一家唱片公司。
兼併收購，無論在哪一個領域都很常見，這也是五大對付競爭對手最常用的方式之一：幹不掉你，就把你買下來。
在被收購之後，MCA依然保持了獨立，但卻得到了環球唱片龐大的資源渠道支持，在業內的影響力並不算小。
講完之後，迭戈繼續說道：“雖然MCA只是個二線廠牌，但是環球唱片確定會投入一定的資源，對專輯銷量的影響肯定有，但不會太大。”
“《黑色》專輯呢？也是他們？”
羅傑皺了皺眉頭，《青春》專輯也就罷了，如果《黑色》專輯依然是由二線廠牌來發行，對明年格萊美的衝獎，影響會是很大的。
或許在發行能力上相差不大，對銷量的影響有限。
但在頒獎季，五大的影響力卻不是其它唱片公司所能媲美的。
能夠從環球唱片藉助部分資源，和獲得百分之百的全力支持，這其中的差別哪怕是外行人都知道有多大。
在《黑色》這張專輯上，羅傑拿出來這麼多經典的作品，野心可不僅僅只是提名而已。
最佳新人已經拿過了，其它三項通獎因爲資歷的緣故，頂天也就拿到提名。
但搖滾類的五個獎項，羅傑的預期，是最少拿下其中的三個。
唯一一個不在計劃中的，是最佳搖滾歌手/樂隊獎。
“《黑色》專輯還在談，華納、環球還有其它一些二線廠牌都有意向，但最後誰能拿到，還是一件不確定的事情。”
發行方對一張專輯的影響是很大的，迭戈一直保持着密切的關注。
但因爲話語權的問題，也僅僅只是關注。
“這樣，你幫我轉告公司。”
羅傑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黑色》專輯我們要拿到明年的留聲機。”
想要不斷提升樂隊在搖滾樂壇的地位，銷量和獎項，兩者都很重要，缺一不可。
唱片公司只在乎利益，首先是版權，其次是銷量，最後纔是獎項。
這還是因爲獎項能夠吸引更多的歌迷來購買專輯，提升銷量和作品的版權價值。
但這點提升實際上意義有限，如果是一張本身銷量就很高的專輯，獎項帶來的那點加成，還不如在發行合約上多拿到一兩個百分比的收益分成。
但對於樂隊來說，獎項的重要性卻和銷量均等，它能夠爲樂隊帶來大量的名氣。
尤其是非樂隊粉絲的路人歌迷，很有可能因爲一座獎盃而知道、瞭解、關注這支樂隊。
另外，對那些只喜歡聽歌、不怎麼研究歌曲背後技術、思想和價值的粉絲來說，獎項的數量，是他們評判一支樂隊或者一名歌手是否偉大的重要參考依據。
讓人無奈的一點是，這樣的淺層粉絲的比例高得驚人，起碼超過百分之九十。
在這一點上，樂隊和唱片公司之間天然就存在矛盾，必然要互相妥協。
從迭戈那離開，羅傑來到安妮的錄音室。
這個女孩兩天之前重新返回到工作中，看上去狀態已經恢復了過來，雖然氣色還有點差，但卻很精神。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
錄音室的玻璃是單向玻璃，羅傑沒有打擾安妮，站在錄音師身邊靜靜聽着。
安妮正在錄的，是邦-喬維那首《Living.On.A.Prayer》，也是樂隊在之前巡演過程中拿出的第一首新歌。
這首歌的吉他部分相對而言在整張專輯中難度偏低，本來是打算讓米婭來錄的，這樣安妮就可以將更多的時間用在其它難度更高的歌裡。
不過或許是因爲這陣子糟糕的生活，安妮沒有急着碰那些高難度的solo，而是選擇用它來恢復狀態。
聽了一會，羅傑發現，安妮在彈奏的過程中出現了幾個不太明顯的速度錯誤。
只是錯了幾個音符，如果不是對照着調音臺上的計速器，羅傑都不確定自己能否聽出來。
這種失誤在演奏的過程中經常會發生，哪怕吉米-佩吉這樣的大師，也不能保證每一個音符都嚴格按照曲譜來彈。
不過一首歌裡超過五次，對於安妮這樣的吉他手來說，絕對是不應該出現的。
等到安妮彈完這首歌，羅傑對錄音師說了一句“暫停一會”，推開門走了進去。
錄音室裡很空曠，羅傑掃了一眼，沒看到坐的地方。
乾脆走到安妮身邊，直接坐到地上，問道：“心情還沒調整好？”
“這幾天總是做噩夢。”
安妮也盤腿坐到地上，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再給我兩天時間。”
“慢慢來，我們不用趕時間，只要今年之內能錄完就行。”
羅傑安慰了一句，然後說道：“明天週末，一起出去玩玩吧，換換心情也許會好一些。”
“去哪？”
安妮擡起頭，看向羅傑，突然換了個表情，問道：“你欠我的派對打算什麼時候還？”
在錄製《Long.Time.Ago》的時候，羅傑答應安妮開幾場派對，不過到現在都還沒兌現。
之前是因爲忙，沒時間。
而後又發生了艾米那件事，所有人都沒心情。
“你現在這個狀態，確定開派對是個好主意？”
羅傑搖搖頭，說道：“叫上瑞克他們，租個遊艇出海逛一圈吧。”
“不去！我怕水！”
安妮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不管，我就要派對！”
“行，派對。”
羅傑想了想，說道：“那就今晚好了，我讓人準備一場派對。”
這幾天艾琳在學校的那份工作任務很重，已經住回了學校。
如果能讓安妮的心情恢復過來，開一場派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聊了幾句，羅傑拍了拍安妮的肩膀，站起身，說道：“今天就錄到這吧，早點回去休息，留點力氣晚上好好玩玩。”
離開錄音室的時候，安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幹嘛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想泡我？”
“別多想，我只是把你當好朋友。”
羅傑回過頭，故意用鄙視的眼神打量着安妮的身材，說道：“我對兇比我還小的女人沒興趣。”
“你給我滾！”
安妮氣得把手中的吉他撥片砸到了羅傑的身上。
嚇得羅傑連忙“逃竄”出去。
“MD，還好是撥片，不是把吉他砸過來。”
羅傑沒有注意到錄音師異樣的眼神，在心裡自言自語了一句：“這麼危險的事以後還是少做爲妙。”
…………
或許派對對安妮來說是良藥。
當晚的派對上，這個女孩抱着米婭大哭了一場，痛痛快快地發泄完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平日裡的狀態。
“你們最好把昨天的事情給我忘掉！”
第二天的聚會上，安妮一點都看不出難過的樣子，咬牙切齒地對衆人威脅道。
“昨天發生了什麼嗎？”
羅傑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從胖子手中接過一罐啤酒。
雖然艾米的去世讓衆人有所觸動。
但對各自身上的陋習，卻沒有任何改變的跡象。
胖子戒“煙”只維持了不到三天，安妮身邊依然離不開女人。
羅傑也還是一如既往地酒不離手。
死亡帶給人的觸動確實是最大的，但大多數情況下，也僅僅只是觸動。
除非是自己直面死亡。
理查森吐出一個菸圈，接話道：“我作證，安妮昨天絕對沒有哭，她只是把眼淚抹到米婭的衣服上，弄溼了一大片，僅此而已。”
“死胖子！你給我閉嘴！”
安妮氣得跳腳，卻不敢和理查森拼命。
兩人的差距太大，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你叫我胖子我沒意見，但是請不要加一個【死】字。”
胖子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思考。
過了一會，吐出一個單詞：“淚包。”
羅傑悠閒地躺在沙發上，看着兩人鬥嘴，時不時喝上一口。
能鬧能吵是好事，說明樂隊已經從陰影中脫離了出來。
“羅傑，你下週是不是要去紋身？”
安妮跟理查森吵了一陣之後，突然湊到羅傑身邊，說道：“帶我一起，我也要紋一個。”
羅傑早就讓瑪格麗特幫忙預約了一位紐約頂級的紋身師，不過因爲時間的緣故，一直拖到了五月份。
“行啊。”
羅傑點點頭，然後好奇地問道：“你打算紋個什麼？”
安妮身上的紋身不少，大多是些奇形怪狀的哥特式花紋，不過和滿身青黑色的胖子比起來，安妮身上的紋身只能算是小兒科。
“我打算把你的名字紋到我的屁.股上。”
安妮這句話差點讓羅傑把啤酒噴到女孩臉上。
不過看到安妮似笑非笑的表情，羅傑立刻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紋吧，不收你版權費，只要讓我拍照留念就行。”
羅傑沒好氣地頂了一句。
“不光可以拍照，你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安妮半個身子都掛到了羅傑身上，指甲輕輕地在羅傑脖子上劃過，湊到羅傑耳邊，帶着一絲誘惑，說道：“任何事都可以噢~”
“不如我們去隔壁房間好好談談這個問題。”
羅傑原本想推開安妮，一個念頭突然浮現出來，伸手摟住安妮的肩膀，另一隻手捏着安妮的下巴，柔聲道：“我們可以趁米婭回來之前解決這件事。”
——米婭說是要去買菸，並不在這裡。
安妮只感覺自己身上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整個人不知所措，呆呆地定在那裡。
“哈哈哈。”
胖子突然大聲笑了起來，說道：“安妮，你真應該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簡直像是第一次陷入愛情的中學生。”
安妮回過神，看到羅傑和理查森互相擊掌慶祝，氣得尖叫一聲。
“膽子肥了，連老孃都敢調戲！”
安妮也不知道是因爲被羅傑調戲了，還是因爲自己出醜而生氣，就像一隻炸毛的小貓，抓起抱枕，不斷地砸在羅傑身上。
“別打了，我錯了。”
軟綿綿的抱枕砸在身上一點都不疼，不過羅傑仍然配合地求饒道：“安妮大人，我再也不敢了，求原諒。”
“你們又在鬧什麼？”
米婭推開門進來，看到混亂的場面，不由得感到一陣無語。
“他們欺負我！”
安妮丟掉抱枕，跑去找米婭哭訴。
“肯定是你先挑事的，活該。”
米婭對安妮十分的瞭解，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是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喂！你站哪邊的！？”
安妮不滿地叫道：“你到底是誰的女朋友！”
“當然是你的。”
米婭拿出一包煙遞給理查森，轉頭繼續對安妮說道：“但是我站在有理的一方。”
“你們都欺負我！不跟你們玩了！”
安妮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轉過身坐到角落裡，一個人生悶氣。
這個女孩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喜歡玩玩鬧鬧，又很情緒化。
“你惹毛的，你去哄。”
理查森表示不關自己的事，甩鍋給羅傑。
“什麼叫我惹毛的？”
羅傑不肯背這個鍋，說道：“是她先調戲我的，我只是反擊。”
啪！
一個吉他撥片準確地落在羅傑頭上。
安妮背對着這邊，似乎在說：這不是我乾的。
“不用管她，一會自己就好了。”
米婭坐下來，打開幾瓶啤酒，說道：“我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