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婆,”暮義從玲兒的記憶中甦醒過來,“你犯了什麼罪行,你應該清楚吧……”
孫婆婆佯裝不解地道:“這……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老身聽不懂啊……”
“是嗎?”暮義嘲諷地笑着。這老人家還真是會裝腔作勢,竟然方纔差點就被她騙了,想必她夫君的屍體還稀巴爛地堆在那張染血的牀上吧。
暮義轉過頭,對着站在旁邊的繡霞道:“你去一趟孫婆婆的家,將牀下的東西拿過來,還有她夫君的屍體。”
孫婆婆開始生氣起來,道:“大人,您怎麼這樣說話不吉利的?老身的夫君好好地活着啊!”
“聽着,”暮義將目光緩緩地放在孫婆婆的身上,“昨夜之事並不是洪昌所爲,真正的犯罪之人是孫氏。”
“你……你怎的血口噴人!”被揭穿後的慌張無疑地展露在孫婆婆蒼老的臉上。
衆人議論紛紛:
“這怎麼可能?孫婆婆一向爲人友善。”
“誰知道呢?再怎麼說人家也是神仙,她的話不得不信啊。”
“可是,神仙也有犯錯誤的時候啊……”
“其他神仙有可能,但這位就沒有多大可能了,她可是律法星君啊!”
“也是……”
……
……
孫婆婆不安地看着四周原本全部詆譭洪昌的人,現下將矛頭全都指向了自己,就像被孤立了一般的,緊促不安起來。
洪昌倒是十分平靜,就好像剛剛被指證爲殺人魔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洪昌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很高興可以看到那個猖狂的小丫頭認真工作時的樣子。
忽然,閣中颳起了一陣大風,如龍捲一般的狂流。
繡霞拎着一個灰色的包裹出現在風眼中。那個灰色的包裹的底部滴着黑色的血液,將原本**的氣氛渲染地血腥起來。
“揭曉真相了。”暮義示意繡霞打開包裹。
繡霞解開滴着血的灰色包裹,裡面是一件黑色的、滲透着濃郁的血味的衣衫,旁邊是一把染血的斧頭,大概有二斤那樣的重,上邊的血液早已乾透。還有一個包裹,原本是白色的布塊現下被裡面的碎肉染成黑紅色,散發出陣陣腐屍的惡臭。
繡霞對着衆人道:“果不出大人所言,這些都是在孫氏的牀下找到的。這另一個包裹裡的是孫氏夫君的遺骸。”
“你們……你們……有什麼證據?這也可能是從洪昌的房屋裡拿出來的!”孫婆婆死命地想澄清自己早已被鮮血染紅的身軀。
繡霞似乎早就料到了孫婆婆會這麼辯解,就走到還未打開的包裹旁邊,解開了一條小部分,對着衆人道:“你們中間有沒誰是屠夫一類的人?膽大的話來辨認一下,這顆頭顱是否是孫氏夫君的?”
衆人陷入了沉默、恐懼中。
“讓灑家看看!”一位姓鄭的屠戶自告奮勇地走到繡霞面前。
繡霞朝着他點點頭,讓開了自己擋住屍體的身軀。
鄭屠戶瞧上一眼就變了臉色。他轉過壯碩的身體,不知爲何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他對着繡霞道:“對……是的!”
“多謝了。”繡霞朝鄭屠戶笑笑,朝向暮義點了點頭。
暮義不知爲何狂笑了起來,道:“終究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暮義一晃神想起了自己的生前。
平民區內。
被暮色埋葬的人們熟睡着。
就在此時,憑空響起了尖銳的求救聲。
暮義睜開水靈靈的眼眸,推推身旁健壯的父親道:“爹爹,萍兒姐姐好像在叫‘救命’。”
父親一個機靈,翻起身來,道:“秋菊,你在這裡看着暮義。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母親也醒了過來,她開始害怕起來,剛想拉住父親。父親卻已經跑出了家門。
母親的心中騰起陣陣不安,看着父親離去的背影,覺得好像此刻見到的是父親的最後一眼一樣。
“娘,我們要不要也去看看。爹爹要是出事了,我們可以幫幫忙的。”暮義拉拉不安地母親。
這個提議正中母親的下懷。母親牽着暮義小小的手,踏着父親的腳印走到了不遠處的萍兒家。
剛看到萍兒的家門口,就看到了幾個人影打鬥的身影。
暮義眼尖地看到了佔了下風的父親,不由得着急起來,不禁爲父親大氣道:“爹爹!打到他們!”
漸漸的打鬥聲吵醒了周圍的鄰居,大家紛紛拿了傢伙出來相助。
經過一番戰鬥後,壞人落荒而逃。但是萍兒一家只救活了萍兒一人。
翌日,事情就鬧到了衙門那裡。
壞人抓到了,但是卻是附近一帶最富有的張家的大少爺。聽說這大少爺整日幻想着殺人,昨夜就乘着張老爺不在的時候,溜了出去想試試自己新得到的刀刃。到了平民區就找到了萍兒的家沒有關門,就衝了進去一頓亂砍,砍死了萍兒的父親與祖父。
但今天被審問不是張大少爺而是暮義的父親!
張家的老爺一早知道了平民區發生了慘案,又想起昨夜兒子一身血腥味的回來,一問果然不出所料,人是自家兒子殺死的。不過,這平民區的人的命在張老爺的眼中就是賤命,留不留都無所謂,死個一兩個根本沒有什麼大礙,反正遲早是要死的。張老爺一打聽就知道了當時見義勇爲的人是暮義的父親,可能看到了自家兒子的長相,就用銀兩買通了衙門,讓他們指證人是暮義的父親殺死的。
多麼簡單,就這樣保住了兒子。
父親被壓着頭按在地上,就像一個真真的犯人一樣。可是衆人都清楚,人絕對不可能是暮義的父親殺的。
暮義哭着看到了提刑官頭頂匾上的“公正無私”,就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太嘲諷了!
提刑官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明明是一個自私的小人非要披上一層“公正無私”的假皮,他對着父親道:“人是你殺的!就是這樣,無可厚非,拖下去,明日正午午時行刑。”
父親咬着脣,也沒有辯解什麼。他也知道,自己死了沒有關係,要是在現在說什麼辯解的話,再指證張家少爺是真正的犯人,那麼受罪的就不是他自己一個了,還會連累到暮義與秋菊的。他什麼都沒有做,就像是默認了着莫須有的罪行。
提刑官滿意地摸着袖中沉甸甸的銀兩,邁着大步退堂了。
暮義在提刑官走後,嚎啕大哭起來。母親也抱着暮義落下了眼淚。一個被冤枉的男子引起了一場生離死別。
父親身旁的捕快俯下身,在父親耳邊輕聲道:“我幫你逃走吧,我知道你是被冤的。”
父親站起身子,看看暮義臉上滾落下的淚珠,想要去爲她抹去。父親苦笑着道:“不用了,反正人終是有一死,只要有人記住在下是冤枉的就行了。要是在下就這麼跑了,在下的家人就會被那幫畜生折磨,在下不會這麼自私的。”
捕快嘆着氣,道:“那去和你的家人道個別吧,我不希望她們明天到刑場。”
“嗯。”父親走到被木欄圍在堂外的暮義前面。
“爹爹……爲什麼是爹爹?明明是爹爹幫了萍兒……萍兒姐姐啊……”暮義哭得泣不成聲。
父親用那隻仍然是暮義印象中溫暖的大掌摸着暮義的腦袋,道:“暮義,不要哭了。記住,你名字中的‘義’是‘正義’的‘義’,‘暮’是‘黑暗’的意思,爹爹希望你成爲着腐朽的社會中的正義,到時候爲爹爹報仇。”
暮義擡起頭看着父親溫柔地面孔,這是最後一次了,暮義想把這副面孔雕刻在心上,把父親的囑託印在腦海中。
父親毅然轉身,道:“秋菊,對不住了。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了。走了。”
母親捂着桃紅色的脣,眼眶的淚水絕了堤。
翌日的刑場上,鮮血開出正義的花朵,有一些液體濺落在羣衆的臉上,他們都是當晚幫助萍兒脫險的鄰居,他們臉上的淚水與熱血融合在了一起,澆灌出了一朵朵被叫做“正義”的花朵。
萍兒站在最爲靠近的位置,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腐朽的刀刃下結束了生命。她還沒有完全消化暮義父親最後的笑臉,他的頭顱就已經咕嚕嚕地滾落在面前。自此,萍兒的心靈扭曲了起來……
萍兒姓孫,在花季是嫁給了家道中落的張大少爺……
暮義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她對着已經認罪的孫婆婆喃喃道:“萍兒……姐姐……你……”
孫婆婆蒼老的臉上滑落了淚水,她噗通地跪倒在地上,她似乎沒有聽見暮義對她的稱呼,只是狂笑着道:“暮義!叔叔!嬸嬸!老身報仇了!那個混蛋死了!比你們死得還要慘!那是他自找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孫婆婆,不,孫萍兒佝僂的身軀在隨着笑聲不停地顫抖着,她的聲音如利劍一般地刺進暮義的心臟。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
“孫氏……無罪……洪昌,亦無罪!退堂!”暮義昏昏沉沉地走下位置,竟然宣佈了一個不可原諒的結果。
孫萍兒楞楞地看着搖搖晃晃的暮義,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
繡霞走到暮義的身旁,吃驚道:“大人,你瘋了?是孫氏殺的人,怎麼判了無罪?”
暮義沒有理睬繡霞,徑直走回了寢殿。
湘瑾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後猜出了個大概,她着急地到了律法殿。推開那扇雕花的門,看見了匍匐在桌上的暮義。
怎麼看着有些不對勁?
那條黑黑的是什麼?
湘瑾慢慢地靠近神志不清的暮義,道:“暮義,你怎麼了?”
“嘶嘶”的聲音從暮義的脖頸後傳出來,使得湘瑾緊張起來,那條黑色的東西一圈一圈纏繞在暮義的身體上,暮義竟然沒有一絲的反抗。
一雙金色的眼睛在暮義的身後散發出警惕地光芒。
“什麼人?”一個乾淨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
湘瑾深呼吸了一下道:“本宮乃天神之七女,現任願神湘瑾也。汝是何人?”
“這樣啊……”一顆黑色的腦袋從暮義的身後探出來,是巳緲。
湘瑾開始不安起來,指着巳緲道:“你個孽障來此有何貴幹?”
“來照顧暮義啊。”回答得很是淡定。
暮義終於從自己做的事情中回過神來,看着對歧着的一蛇一神,道:“湘瑾你不用擔心,巳緲待我很好,坐吧。”
湘瑾知道了原委後,氣沖沖地坐到暮義旁邊,道:“你倒是悠閒的很啊!知不知道你已經大難臨頭了!”
巳緲幻化成人形,趴在暮義身上抱着暮義纖細的腰肢,道:“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快些讓孫氏去地獄了!不然還得了!”湘瑾很不習慣着孽障與暮義這般的親近。
“你呢?”巳緲吻着暮義的脖子道。
“不知道。可是,我這次是真的被私情所困了。你們知道嗎?孫氏是萍兒姐姐啊……我下不了手……”
“嗯哼……”巳緲聳聳肩膀,站起身來。
湘瑾急得很,但又不能強求。
巳緲對湘瑾道:“出來一下,我有一法子。”
湘瑾也沒有了法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門外。
湘瑾合上了雕花門,對着巳緲那張看似不靠譜的臉道:“什麼法子?”
“你是織女星,對嗎?”巳緲看着木欄外天界的美景。
“對。”
“那就行了。你去織一張人皮,要和孫氏一模一樣的,到時候我就披着那張人皮去一趟冥界。那樣既了了暮義的心願,也不會鬧出什麼亂子。”
湘瑾不敢置信地瞪着巳緲認真的俊顏,道:“你瘋了吧?織人皮可是罪惡的事情,還有就算我織出來了,你去了冥界那就回不來了!”
“是嗎?我怎麼沒想到?”巳緲不好意思地摸着濃密的烏髮。
湘瑾失望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但是,我願意一試。我也只是想到這麼一個稱得上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了,還請你幫忙啊!”巳緲對湘瑾鞠躬道。
湘瑾自然是願意幫忙的,但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條關心暮義的蛇走向死亡的深淵。湘瑾到現在也想不通,這孽障怎的和暮義這般的親近,還想幫她的忙,忍不住脫口問道:“你爲什麼想幫暮義?”
“我喜歡她。”
四個字擲地有聲,重重地給了湘瑾對巳緲的偏見一個反擊。
多麼簡單而又充分的理由。
“我幫你。”
唧唧復唧唧,湘瑾一邊抱怨着巳緲這法子的狂妄,一邊織着從絲纏妖那裡學來的人皮。那人皮已經完成了一大半,空洞洞的眼睛等待着巳緲的眼眸透過它們看到冥界。
湘瑾擦着滴滴汗珠,從來都沒有織布織得這麼累過。
一絲一線編織成了一張栩栩如生的人皮,就像孫萍兒就躺在織布機上面。
整整三日,湘瑾欣賞着自己的傑作。雖然看着很是慎人,但是那般的生動、鮮活。
“好了嗎?”巳緲帶着不在意的笑容走到湘瑾的身後。
湘瑾看到了跟着一同來的繡霞,道:“暮義怎麼樣了?”
繡霞朝着湘瑾鞠了一躬,臉上的表情很是悲傷道:“暮義大人的處境很不好,那件事情雖然還沒有傳到天生殿下的耳中,可是有些星君的下人已然得知,開始背地裡議論紛紛了。我瞧着都是一些只會背地裡戳人家脊樑骨的小人罷了!真不知他們的主子是怎麼教導他們!”
湘瑾倒是很喜歡繡霞的直言不諱,不像那些勢利小人。
審罰閣。
審罰閣的正中央站着三“人”,都想着同樣的心事。
“開始吧。”巳緲開始穿起了人皮。那人皮使得巳緲原本高大的身軀開始慢慢縮水,變成了同外表一樣的一個老婦人。人皮的臉緊緊地貼在巳緲的臉上,但巳緲卻覺得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自己的行動開始不方便起來,就像一個真正的老人了。那雙金色的蛇眸在審罰閣燭光下閃着自信的光芒。
它們從來都是這樣,不管主人遇到了怎樣困難的事情。
巳緲笑笑道:“行了,開始吧。要是暮義看到要笑得死去活來的了!”在緊要關頭巳緲還開着玩笑。
湘瑾與繡霞根本沒有理會巳緲這個不好玩的玩笑。
要是這個孽障回不來,暮義還要怎的笑得死去活來?她要笑給誰看?
繡霞閉上烏黑的眼眸,**地念出捏造的旨意:“孫氏,無情斷送四人之性命。殘酷至極,無法饒恕,特驅逐自煉獄,受盡苦楚。”
四周開始颳起風來,似乎是來爲這位假的孫萍兒送行的。
“孫萍兒”的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暗無邊的、深不見底的洞。“孫萍兒”受到重力的影響,直直地垂落進了洞中。
湘瑾閉着眼睛,眼角滴落了一顆淚。
甬道。
“律法殿的那位不是判錯了嗎?怎麼又送來了?”皤玉疑惑地道。這次是律法殿判的犯人送到了冥界來。本來嘛,律法殿送個犯人來是家常便飯,可這次是在判錯後又將真犯人送來。
墨脂重重地拍了一記皤玉愚鈍的腦瓜,道:“你擔心個什麼勁啊?有工作就好好完成,那位大人可是鐵面無私的,判錯了之後又悔改了不行啊?”
“知道了知道了。”
“孫萍兒”站立在發光的彼岸花中。
“就是她吧。”皤玉眼尖地看見了獨自一“人”站立的“孫萍兒”。
墨脂將粗粗地鐵鏈繞在“孫萍兒”的手腕上。鐵鏈越粗,罪孽越重。
皤玉倒是很奇怪,這“孫萍兒”可是一口氣殺了四個人啊,怎的現下這麼的聽話?
冥王殿內。
“你麼搞什麼啊!”閻漓歾生氣地拍案道。
紅木桌被閻漓歾拍得一震一震的,巨大的吼聲嚇得繪亡躲在薯莨綢後不敢走動。皤玉倒是一臉笑嘻嘻的,墨脂淡定地看着怒氣衝衝的閻漓歾。
閻漓歾提着長長的裙襬,氣沖沖地走到黑白二君面前,指着他們的鼻尖道:“你們在抓什麼啊!抓錯了知不知道?這活物是不能到冥界來的!那是要折壽的!”
一旁披着人皮的巳緲想笑又不敢笑,都快憋出內傷了。
“不要生氣嘛,帶回去不就行了。”皤玉笑着想要澆滅閻漓歾的怒火。
“你!”閻漓歾指向巳緲,“沒事作什麼死啊?”
巳緲見已經被識破,便褪去那張緊緻的人氣。原本高大的身軀又恢復了,整整比這裡最高的墨脂都高出小半個頭。
閻漓歾感受到了來自身高的壓力。
巳緲不管旁邊皤玉足足可以塞進兩個雞蛋的嘴,笑着道:“我來就一個朋友。”
閻漓歾無奈地揮手先讓黑白二君出去。
皤玉的嘴巴被墨脂硬生生地給合上了。
“爲什麼這麼做?”
“爲了我愛的她。”
“那位犯錯的小神仙?”
“正是。”
“本王欣賞你的勇敢,可是你能不能不要作死啊!”
“……”
審罰閣中,湘瑾急得團團轉着。
巳緲憑空出現在審罰閣中,接着就是湘瑾的一頓臭罵。
華朝盛世的平民區內。
那間被血洗過一般的小屋內已是無人敢靠近。裡面是一位佝僂的老婦人,鼻旁長着一顆肉痣。
曾今的如花似玉已然不復存在了,她用她的紅顏年華醞釀了一場被血染紅的復仇計劃,現下她完成了,替她親愛的叔叔替天行道了一次。
問着滿屋子的腐臭味,她自嘲地笑了起來。
三尺白綾被原本白皙的玉手揮上了猩紅的房樑上,被沾滿鮮血的手結成一個結。
滿是皺紋的脖頸套進了圈中,踢掉了腳下的小木凳。
雙足晃動到靜止。
焱胤提着那盞不滅的青燈,對着恢復了昔日容顏的孫萍兒道:“後悔嗎?”
“不,就算叔叔會對我這樣的行爲感到傷心,我也不後悔。”紅脣輕啓,道出了十幾年藏在心底的話語。
焱胤拿出一件紅色的長袍與華貴的首飾,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路吧。你的叔叔在等你。”
那魂魄接過鮮豔的衣裳,褪去了身上的麻衣。用太遲的怒放換上了紅色的嫁衣,勾勒着眉角,塗紅了原本就鮮豔的紅脣。帶上閃着悲傷光亮的耳環。
“滿意嗎?”銀爍突然出現在紅妝豔裹的姑娘身後。
“是誰?是誰要幫我?”恢復了容顏的姑娘對着銅鏡中梳弄着鬢角的自己。
“有人拜託我這麼做的。你不是最想嫁給你的叔叔嗎?她爲你準備了嫁衣,希望你漂漂亮亮地上路,不留下遺憾。”
美人淚滴落成花,黃泉路上再也不會後悔了。
暮歸山的蛇洞中。
巳緲抱着剛剛安全的暮義。
暮義很是生氣,竟然一聲不吭的去冥界走上了一遭,要是有個萬一死了怎麼辦啊!
暮義的淚水滴落在紅色的牀鋪上,哽咽道:“你這孽障……當真是沒腦子……”
巳緲任由暮義罵着,他將臉埋在暮義堇色的髮絲中,嗅着暮義髮絲中淡淡的檀香。
“你說我是不是中毒了?”暮義淚眼地看向身後的巳緲。
巳緲好笑地爲暮義撩開額前的碎髮,輕笑道:“對,中了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