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兩寸,一寸……強勁的罡氣將慕夕辰臉上的皮膚灼得生痛。
生死一線間,異變陡生。只見遠處的天邊忽地炸開一朵七彩蓮花,閃爍出繽紛的光芒。便在這時,花非霽隨即閃電般收回玉綢,罡氣瞬間散去,殺氣也隨之消褪。
經歷這番生死變故,慕夕辰緊繃的心絃鬆懈下來,整個人幾乎都要虛脫了。後背的冷汗濡溼了衣衫。玉顏一片蒼白。
此刻,花非霽已褪去周身的瀲灩霞光,翩然落地,望了一眼神情頹然的怒慕夕辰,冷然道:“璃王,今日本少主饒你一命,希望你好自爲之。”
“本王認定了嶽靈惜,除非我死!”冷冽的聲音每個字都咬得極重,絲毫不會叫人懷疑他此話的真實性。
花非霽先是一愣,隨即臉色變幻不定,誰料最後突然扯脣大笑,明麗魅惑的面容簡直就像是綻放在夜晚的罌粟,風流入骨,動人心魄。
“不愧是璃王,好,本少主今日不殺你。不是不敢殺你,而是到時候讓你親眼看着本少主怎麼讓惜兒心甘情願地嫁給我。到時,本少主一定少不了請璃王喝喜酒的。”
說罷,他邪魅大笑,再不去看慕夕辰難看到極致的面孔,揚起臉望了一眼剛纔出現七彩蓮花的天邊,瞬間面色肅然,下一瞬如一抹飄逸的流雲眨眼睛就消失在樹林裡。
樹林重歸平靜,慕夕辰悽惶苦笑,忍不住在心裡一遍一遍地自問:曾經他對她視如敝屣,如今他的心因她漸漸淪陷,一段新的開始還未來得及發生,就真的要失去她嗎?
爲什麼他的心忽然很痛?
清晨的陽光從敞開的菱花窗傾灑進來,一室生輝。
牀上的嶽靈惜緩緩睜開惺忪的眼,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於是連忙掀開蓮紫蘇織金錦被,看到自己一身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又感覺不到身體有什麼不適,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花非霽,幸好你識相,否則到時候我一定讓你死的很難看。”想起昨晚花非霽私闖閨房,又調戲她的一系列行徑,讓嶽靈惜一大早便有些心頭火起。
“小姐,你說讓誰好看呢?”伴隨着詢問聲,隔着外間的水晶珠簾發出撞擊的清鳴聲,採茵用銀盆端着水進來伺候嶽靈惜洗漱。
“沒什麼,採茵,別過來幫我梳頭髮。”嶽靈惜下了牀,坐在象牙雕花鏡奩前,撇嘴說道。
現在是古代講求男女大防,告訴了採茵恐怕多生事端,更何況昨晚被花非霽點了穴道,奪了她的初吻,這樣丟臉的事,她能說出去?
見嶽靈惜不願多說,採茵便不再追問,她在桌前放下銀盆,便拿起玉梳開始給嶽靈惜梳起頭來。
及腰的長髮通順之後泛着亮光,如一匹墨色綢緞,格外妖嬈。
採茵的目光無意間流轉,誰料拿着玉梳的手忽地一抖,震驚無比地說道:“小姐,你的手背上怎麼會這樣?”
“什麼?”嶽靈惜心頭一跳,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
瞬間鳳目大睜,驚愕萬分地看着左手背上憑空多出來的一朵瓊花印記。那是一朵花瓣繁複、如銅錢般大的瓊花,邊上還有幾片綠葉點綴,更襯得瑩白如玉、純潔瑰麗。
嶽靈惜眸色瞬間變得幽深無比起來,心中狐疑不定。她記得昨天的時候手背上沒有出現這片印記的,怎麼現在忽然就有了?
她用手指在上面壓了壓,沒有絲毫的疼痛感。這抹瓊花印記就像是忽然長在了皮膚上,或者說像是紋身一樣的印記。
蛾眉微蹙忽然間腦中靈感一閃,她想起來了,昨晚她睡覺前洗漱的時候還沒有這朵瓊花的。花非霽那個傢伙來了之後,好像說過要讓她成爲他的人,之後她便被點了睡穴什麼也不知道了。莫非這就是花非霽所說的成爲他的人的標誌性印記?
嶽靈惜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這樣,花非霽昨晚說那句話的時候,口氣一本正經,根本就不像是在開玩笑,早上起來衣服還好端端地穿在她身上,所以花非霽一定是用這朵瓊花來標明她屬於他。
那個傢伙竟然未經她的許可就在她身上留了紋身,簡直該死!
忽然間,當嶽靈惜想到什麼的時候,她的臉一下子陰沉如雨。昨晚花非霽說讓她成爲他的人,那麼也就是說如今手背上的瓊花印記意味着她成了花非霽的所有物。這種感覺讓嶽靈惜覺得自己像被別人貼上了標籤,赤果果地標註着她成了別人的私有物!
該死的花非霽,真夠幼稚的!瞬間嶽靈惜有種抓狂的衝動。
而且她很快地意識到既然花非霽想將她貼上屬於他的標籤,那肯定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說明什麼,說明一定有很多人都知道這樣的印記是專屬於花非霽那個壞蛋的!
該死的花非霽,她一定不會饒過的!
“小姐,你沒事吧?”採茵看着嶽靈惜越來越惱火的表情,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
嶽靈惜磨了磨牙,也顧不得讓採茵給她梳頭髮了。起身到銀盆跟前使勁搓洗着手背上的那朵瓊花,可是直到她的手背已經被搓得泛起紅腫,那朵瓊花仍然完好無損地綻放在那裡,一點消褪的跡象就沒有。
嶽靈惜頓時一張小臉都氣綠了。她真是氣傻了,既然花非霽爲達目的,怎麼讓這朵瓊花輕易就消失掉。
當下,她只有用目光狠狠地瞪着那朵瓊花,誰知看着看着,那奢靡絕美的瓊花竟然幻化成了花非霽那張顛倒終生的得逞笑臉!
嶽靈惜霎時對手背上的瓊花有種想要咬下去的衝動。不過考慮到這是自己的手,嶽靈惜在下一瞬便放棄了自殘的想法。
“採茵,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這朵瓊花印記你也只當沒有看見過。”
“是,小姐。”雖然採茵覺得這朵瓊花看起來十分好看,也不知道小姐爲什麼特別討厭這朵瓊花,但是小姐這樣吩咐了,她一定遵從。
看着嶽靈惜十分不喜這朵瓊花,採茵欲言又止,不過最後還是鼓足勇氣道:“小姐,如果你真不喜歡這朵瓊花的花,可以去醫館問問大夫,看有什麼什麼藥酒能將這朵瓊花洗掉的。”
嶽靈惜聞言,頓時眼眸一亮,臉露喜色道:“果然是個好辦法。那好,咱們現在收拾一下就去。”
看着她家小姐雷厲風行的樣子,採茵頓時忍不住笑道:“小姐,所有醫館差不多都是剛過巳時纔開門營業的。現在辰時,咱們至少還得等上半個多時辰。”
嶽靈惜轉臉,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到外面晨曦未退。果然是她太心急了。實在是她一秒鐘都不想看到這朵瓊花,不想跟花非霽有任何的瓜葛!
想到有藥酒也許可以除去這朵瓊花,嶽靈惜當下也沒有之前那般急躁了。
她在象牙雕花鏡奩前重新坐下,對採茵道:“幫我梳個簡單的髮髻就好了。待會咱們還要去竹林那邊練功呢。”
“嗯好。小姐是瓜子臉,頭髮烏黑柔順,梳個墜馬髻再合適不過了。”採茵一邊幫她梳頭一邊說道。聽到可以一起和她家小姐一起練武,採茵十分歡喜,當下手上也利索起來。
“隨你了。”嶽靈惜漠不關心地回道。
於是任由採茵在她頭上搗弄,她則微垂了眸,想着心事。如今,恢復前世身爲僱傭兵的實力刻不容緩,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變得強大起來。她不能再處處受制於那個腹黑無比的花非霽。
當然最大的敵人是慕夕辰。昨晚花非霽已經說了,慕夕辰這次迎娶她勢在必行。她必須儘快恢復身手,再不能軟弱可欺。
她的脣角忽地綻開一抹苦澀的笑意。前世她身爲僱傭兵,整日不是忙於訓練,就是要與敵作戰。如今穿越而來,雖然貴爲相府小姐,卻要開始疲於應付花非霽和慕夕辰這兩個不好惹的混蛋。
嶽靈惜頓時眼皮上翻,向天哀嘆,看來她這輩子註定還是勞累命啊!
“小姐你看怎麼樣?”採茵生得一雙巧手,不過片刻工夫便給嶽靈惜挽好了一個精緻的髮髻。
嶽靈惜正想得出神,被採茵語聲打斷,擡頭不由得看那鏡中的容顏,一時恍惚。鏡中女子嬌顏白玉無瑕,猶如凝脂。眉若遠黛,鳳眸瀲灩,透着清冷和神秘,另人無法琢磨。
斜墜墜流雲似的烏髮,白玉珠花點點華光。髮髻上插了一枝赤金累絲珠釵,釵上一雙明珠拇指一般大,潔白渾圓,熠熠生輝,越發映得人容顏出彩,亦如明珠生輝一般。
臉上不施粉黛,卻已傾城絕姿。額頭上此刻包紮傷口的紗布平添了幾絲人氣,否則當真要將她誤以爲是降臨人間的仙子了。
“小姐,真是太漂亮了!”採茵看得眼前的嶽靈惜有些移不開目光,情不自禁地說道。
嶽靈惜卻看得鏡中的打扮蹙起眉頭,伸手就要去摘下頭上的赤金累絲珠釵。
採茵見狀,急道:“哎呀,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這頭飾很襯小姐,小姐怎麼就不喜歡呢?”
嶽靈惜不爲所動,取了珠釵,淡淡道:“換個素淨點的頭飾吧。”
心裡卻不免苦笑,不是她太看得起如今這副面容,事實上的確是太過耀眼奪目了。如今花非霽和慕夕辰兩個難纏的傢伙已經夠她頭腦疼了,她不想再引得桃花朵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