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所有看好清禾的圍觀者,爲清禾錯失良機而捶胸頓足時,她那擱在烏黑梓木上的纖纖十指忽地如靈動的蝴蝶一般,在琴絃上曼妙輕舞。
剎那間,宛如天籟般的琴音嫋嫋流瀉,彷彿帶着一股莫名的魔力,直撥人的心絃。圍觀的百姓全都瞬間安靜下來,仔細聆聽這悅耳的曲子。
臺上其他三名女子,本奏得十分順暢,可是如今有了這道琴聲加入,耳畔受其干擾,手下也亂了章法,琴聲嘈嘈,終不成調。先是青衣女子被迫停了下來,接着是紫衣女子,最後就連唯一和清禾比拼的粉衣姑娘也撫斷了琴絃。
一時間悠揚纏綿的琴聲迴盪在整個天地間,所有人的腦海裡都隨着琴聲浮現出鳳凰于飛、繾綣纏綿的情景。曲終,那琴聲似乎還環繞在四周。所有人半天都回過神,完全沉浸在剛纔的琴聲中。不知是誰先拍掌的,緊接着所有人緩過神來,瞬間掌聲雷動。
臺上四人並排站立中央,除了清禾,其他三人全都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清禾依舊寵辱不驚地玉立在那裡,只是眸底隱隱浮現出一絲冷傲的波光。
“小姐,清禾姑娘的琴聲實在太好聽了!”採茵一臉興奮地對嶽靈惜說道。
嶽靈惜眉心微動,抿脣一笑,耳畔頃刻間縈繞的全是對清禾的溢美之言。
“真沒想到清禾姑娘不但文采舞姿過人,連琴藝也這麼好,實在叫人欽佩啊!”
“是啊,清禾姑娘在比試文采和舞姿中已經拿到了第一名,我看這琴藝第一名也非她莫屬了。”
“真沒想到清禾姑娘的琴藝比去年更精進了不少。”
“清禾姑娘真是京城第一才女啊!”
……
聽着耳畔對清禾越來越誇張的評價,嶽靈惜脣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不過是一介青樓女子,縱情聲色取悅男人,也配擔得起“才女”之名?
正心中喟嘆,臺上負責主持才藝比賽的中年男子朗聲宣佈道:“經過四位評委一致決定,本次琴藝的第一名是飄香院的清禾姑娘。清禾姑娘在四項才藝中文采、舞姿、琴藝全都拔得頭籌,特此宣佈,今年四大花魁才藝比賽的冠軍仍然是清禾姑娘!”
此話一出,圍觀之人全都歡呼雀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那中年男子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這時便有兩人將一副上面寫着“驚才絕豔”四個燙金大字的牌匾送到了清禾的面前。
清禾的臉上揚起一抹清雅的笑容。目光流轉間,忽地在圍觀人羣中看到了一抹絕美的身影。豐盈窈窕,燦如春華。一襲淡粉色長裙包裹住玲瓏身段,清雅淑容,又不失嫺靜之美。秀髮挽起雲髻,單用支桃花簪固着,清純脫俗,宛如一朵灼灼盛開的桃花一般。女子紗巾蒙面,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是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眸清潤如水,瀲灩生輝,彷彿是集天地日月精華凝練而成的珍珠一般,讓人一見難忘。
清禾有瞬間的怔愣,隨即望着那抹身影若有所思。
“採茵,咱們回去吧。”
才藝比賽已經結束,這裡人多眼雜,嶽靈惜覺得自己還是儘快離開比較好。
採茵點了點頭,扶起嶽靈惜的手臂,主僕兩人剛要轉身離開,卻想不到這個時候有人脆聲叫道:“那位不是相府的大小姐嗎?怎麼這麼快就要離開呢?”
嶽靈惜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神色恢復如常。她向旁邊已經慌亂的採茵投去一記眼神。採茵會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臺上,清禾巧笑嫣然,一雙媚眸死死地盯着嶽靈惜。剛纔她就覺得這個蒙面女子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後來再看到女子旁邊的丫環採茵,她便確定蒙面女子就是相府大小姐嶽靈惜。
當初嶽靈惜對璃王苦苦糾纏,好幾次璃王聽她彈琴唱曲時,嶽靈惜帶着她的丫環採茵跑去找璃王,壞了兩人的雅興。所以她對之前臭名昭著的相府傻小姐和採茵一直記憶深刻。
只是沒有想到短短的日子沒有見到,如今的相府大小姐竟然蛻變得如此驚豔雅緻。雖然好像還是之前的那個人,但是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簡直判若兩人。
清禾在臺上剛剛一喊,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之人全都紛紛轉頭望着蒙面的嶽靈惜,短暫的靜寂之後,便如炸了鍋般熱鬧。
“她怎麼會是相府大小姐呢!不是早上剛剛傳出大小姐得了重病昏迷不醒嗎?”
“可是我看着那女子的身段、眼睛都很像嶽小姐啊!”
“你們看,那旁邊的丫頭不是經常跟在嶽小姐身邊的採茵嗎?我看這蒙面女子八成是嶽小姐。”
“不用八成,我看一定是!”……
原本的猜測之言,最後變成了十成的肯定。
採茵抓着嶽靈惜的手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聽着周圍人的議論之聲,嶽靈惜仰了仰臉,一雙煙水秋瞳冷睨向臺上的清禾,射出冰魄寒芒般的星芒。
她承載的嶽靈惜的記憶告訴她之前和這個清禾並未發生過節。那麼這個青樓女子爲何要當面拆穿她的身份要她難看?難道只是爲了慕夕辰打抱不平?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一向奉行的金科玉律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百倍奉還!
既然已經被人識穿了身份,嶽靈惜索性摘下了蒙面的紗巾。一貌傾城,瞬間驚豔了衆人。
採茵此刻心中懊悔不已。剛纔她不該帶着小姐跑來圍觀的。現在被人識破了小姐的身份,這可如何是好?早上傳出小姐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經人盡皆知,現在小姐又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所有人必然會認定小姐之前是騙人的。這要傳揚出去,小姐的閨名必定要受損了。
一想到這裡,採茵頓時怒火中燒地瞪向臺上的清禾,心裡暗罵這個青樓女子的卑鄙。虧她剛纔還覺得這個清禾姑娘看起來楚楚動人,又才藝出衆,原來心思這麼歹毒。
臺上,清禾在觸到嶽靈惜睨向她的眼神時,心頭猛地一跳。只覺那眸光猶如芒刺紮在她的身上,讓她心裡莫名地生出一絲恐懼。不過爲了魂牽夢繞的那個人,她今日一定要讓嶽靈惜身敗名裂!
惡毒的執念如毒藤一般迅速在心裡生長開來。清禾穩定心神,對着底下的圍觀之人魅惑一笑,吐氣如蘭道:“早上整個京城都在議論說相府大小姐重病在牀,昏迷不醒。小女子還爲大小姐擔心了半天,沒想到大小姐竟然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裡。哎,果然是傳言不可信吶!”
清禾此話一出,頓時有人接口道:“這哪是傳言,我可是親耳從相府的下人口中聽說的。”
“是啊,是啊!我去藥鋪抓藥,聽相府的丫環說大小姐重病昏迷不錯的。”
清禾等的就是從別人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她要全京城的人都認定嶽靈惜是個假仁假義的大騙子。
“清禾姑娘,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家小姐現在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難道不好嗎?這麼說你是巴不得我家小姐躺在牀上不醒人事了?清禾姑娘,你究竟安得是什麼心!”
“我……”清禾頓時雙頰一陣臊紅。
採茵抓住她話裡的漏洞把她堵得頓時像吞了一顆蒼蠅一樣,說不出話來。
嶽靈惜抓着採茵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採茵心領神會,烏溜溜的眼眸裡有一抹欣喜一閃而過,她知道這是小姐對她的讚賞。原本還有些驚怒交加的她頓時安定了不少。她下定決心,一定要自己潑辣起來,不能每次都讓小姐親自解決這些麻煩事。
原本還覺得被嶽靈惜欺騙的衆人因採茵的一番話頓時怔住,隨即恍然大悟。他們當然是希望相府大小姐平安無事了。至於大小姐爲什麼突然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想必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們剛纔被清禾姑娘的一番話引導得幾乎要抱怨大小姐了。
眼見圍觀之人對嶽靈惜原本懷疑的態度釋然了許多,清禾忙道:“採茵姑娘,小女子和所有人一樣當然是希望大小姐安然無恙了。只是早上到現在還不出三個時辰,小女子實在好奇大小姐究竟是得了什麼樣的急症,忽然不省人事,又忽然身體無恙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採茵的身上,清禾的疑問也是所有人的疑問。被這麼多眼神關注,採茵有一瞬間的緊張,她知道這個問題若是她答得稍有不慎,這個該死的清禾就會藉機又會將什麼屎盆子扣在她家小姐頭上。
清禾是認定早上傳出嶽靈惜忽然不省人事,不過是嶽靈惜自導自演地一齣戲,目的是爲了以民衆來對付找茬的太后。不過既然裝病就該安分地躺在相府,幹嘛還要出來拋頭露面,清禾就想不通了。想必中間一定有什麼事,纔會令岳靈惜出府。
看着採茵半天未吭聲,清禾臉上的得意神色越來越盛。一雙眸子帶着看好戲的興味之色睇望着臺下的主僕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