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萬丈紅塵,地獄苦苦(二合一)
就在黃火土集結警員的時候,原本熱鬧的真仙觀內,已經變得沉寂下來。
笑三笑等博士宮一大羣卜算修士,在黃一峰、林道生兩位紫袍道士的帶領下去了高科技公司。
這些來自古代世界觀的術士們,第一次見到了凡人的科技發展,那種由二進制衍生而來的虛擬規則,讓他們驚愕不已。
0和1的衍化,像極了陰陽爻數。
萬物負陰而抱陽,周天萬變,皆以陰陽爲機樞。
笑三笑、泥菩薩、週一仙等人目放精光,同行的,還有來自其他世界的卜算術數能人,包括黃藥師、周伯通、蘇星河、南海神尼、天機老人、弄月公子、隱修、張良等人。
這些人見到了世界觀迥異的現代科技,沉浸在虛擬的數字世界裡,只覺得大受啓發,天機儀的設想向前邁進了一大截,甚至更加完善。
吳龔原本來此世界,第一是爲了親眼看一看鬼仙的奧秘,若是能把五獄攝走用來開闢洞天陰界,那就再好不過了。
第二的話,就是爲了帶博士宮的人才來開拓一下眼界,畢竟這還是瓶山聖地第一個接觸的現代社會,結合互聯網確實能爲天機儀帶來一些更便捷的東西。
透過崑崙鏡看到衆人收穫良多,吳龔滿意點點頭,繼續漫步在熱鬧的街頭。
他像是一個不可見的幽靈,獨自行走在臺省的高樓大廈之間。
車水馬龍、忙碌的行人、熱戀中的青年男女、反覆播放的投屏廣告,還有街頭巷尾之間飄蕩的吃食香氣。
世間百態人生萬象,捲起滾滾紅塵,讓他一陣恍惚,像是回到了轉生前的世界。
曾經的自己,也像是那些等待紅綠燈的行人一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朝九晚五,渾渾噩噩的活着。
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轉生成了六翅天蜈,得了簽到系統,萬千珍寶入手,長生在握,永恆的美好未來纔剛剛開始。
他縮地成寸,一步邁出,人已經從街頭來到街尾。
體悟着曾經困擾自己的紅塵煙火,終究只是長生路上的一道風景。
以不一樣的角度重頭再看那萬丈紅塵,吳龔心境突飛猛進,展顏一笑:
“摔破玉籠飛綵鳳,頓開金鎖走蛟龍。”
“一切,都不同了。”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刺耳的警笛聲傳來。
滴~嗚~~滴~嗚~~
吳龔擡眼看去,正好看見一輛輛警車駛中央世界大樓,內裡還有黃火土。
注視着遠去的警車,吳龔搖搖頭:“木偶舞蹁躚,幕後操弄弦。”
“𫆏仙之妙,雖不得毀天滅地之能,但聚散由心,出入幽冥,亦不是凡人能想象的。”
“不過,兩個紫袍道士正忙,真仙觀如今不便接客,也省得你們枉送性命。”
一指靈光點出,傳訊於降臨的地守金剛,吳龔便不再關注此事。
真仙觀有金剛守護,哪怕黃火土拿炮來轟,也是進不去的,至於謝亞理怎麼搞定黃火土順利成仙,對於擅長幻術的顯幽一派來說,該是沒什麼難度。
以萬丈紅塵洗滌道心後,吳龔本打算到正一道的祖庭去看了看,卻不想陳玉樓已經歸來。
隨着一道空間門洞開,陳玉樓從幽冥地獄走出,來到面前。
“啓稟仙尊,弟子已見到了五獄之主黃裳,並且親自遞上了拜帖。”
“哦,你覺得如何?”
二人飛天而起,來到了一座高樓頂端。
九天之上碧空如洗,清風徐徐,雲捲雲舒。
大廈之下行人如織,來去匆匆,忙碌不堪。
陳玉樓看着那些爲了生活奔波的行人,想到了曾經還在盜墓世界的自己,頓頓後道:
“黃裳得聞仙尊降臨,喜不自勝,願意獻出五獄加入瓶山,但他有一個請求。”
“嗯?”
“他想請仙尊垂降慈悲,爲地獄衆鬼行大布施。”
吳龔詫異擡頭:“大布施?”
陳玉樓確認道:“是的,這就是黃裳唯一的請求,而且他似乎很着急。”
“大布施”吳龔默唸着這三個字,眉頭蹙起。
黃裳是道教顯幽派修成的𫆏仙,行事準則自然是依照道教清靜無爲、普濟衆生的理念。
這其中,大布施,就是普濟衆生的手段之一,而且還是高端的手段。
和其他齋醮科儀不一樣的是,大布施是專屬於得道真修,甚至是仙神的儀軌。
大布施時,需得在天、地、人三者見證下,以大法力、大慈悲、大功德化解天地戾氣,超拔惡鬼冤魂,甚至是普濟羣生。
九天道經裡就記載有這種大儀軌,算是常識之一,但是想要進行大布施,有一個無比苛刻的條件,那就是你的慈悲必須是真正的慈悲,而不是爲了功德而佈施。
在道教,甚至佛教裡,佈施都是一種獲得功德的途徑。
很多修行者,爲了獲得功德,會有意地進行佈施。
天地也不看衆生如何想,它只看衆生做了什麼。
但是大布施不一樣,需要與三才相合,若是沒有真正的慈悲心,天地人三道不認可,一切都是虛妄。
“他爲何會想讓我進行大布施?試探我的底細?”
吳龔想不通黃裳這麼做的目的。
若是想要試探自己是不是悲憫的得道仙神,那麼這個手段確實有效,邪道魔道是沒有慈悲心的。
但連黃裳自己都是外道出身,不爲正道歸屬,該是有其他深意。
思慮片刻後,吳龔朝陳玉樓問道:“你入五獄見到了什麼?”
陳玉樓臉色一變,像是想起了什麼驚怖的畫面,正要說話,卻被打斷。
“算了,看你的樣子估計那地方有問題,走吧,我親自去看一看。”
嗡!
沒有施展通幽神通,崑崙鏡浮現直接洞穿了五獄的界限,二人化爲遁光沒入虛空。
瞬息之間,已至寒冰地獄。
寒,徹骨奇寒,凍結萬物魂魄的寒冷。
這是一片寒冰構築的世界,目之所及,一切種種,都是無盡的寒冰。
在這無盡的寒冰大地上,蠕動着無數惡鬼。
它們赤足裸身,佔滿了每一寸冰川,像是荒野裡茂盛的雜草,一眼看去,不可盡數。
惡鬼周身都是凍出來的大皰、冰結的膿血。 一個個傷口凍裂成四瓣、八瓣,外表如同青蓮花一樣,內裡則是赤紅色的血肉,如同紅蓮花般,並有許多鐵蟲啄食傷口。
密密麻麻的惡鬼,在冷冽的寒風裡緩慢蠕動着,像是一條條蛆蟲,發出矐矐的聲音。
這聲音連成一片,怪異裡透着痛苦,聽着就讓人頭皮發麻,心中滿是不忍。
“仙尊,這就是五獄之一的寒冰地獄。”陳玉樓語氣凝重,有些不願意去看那些蠕動的惡鬼。
慘,太慘了。
他從來沒見到這般殘忍的情況。
哪怕此前已經見過了一次,甚至清楚知道這些惡鬼都是爲了消磨生前的罪孽,依舊還是不忍直視。
吳龔也是目光微凝,沉聲道:“一切諸報,皆從業起。一切諸果,皆從因起。”
“真君所言極是。”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不知不覺間,二人身前出現了一箇中年道人。
他身披五獄法衣,頭戴蓮花冠,手持玉圭,朝吳龔行稽首禮:
“顯幽,黃裳,見過洪源萬妙道一真君。”
“你就是黃裳?五獄之主?”吳龔打量着身前的老道。
只見他腦後同樣懸有一道光輪,但和吳龔的玄光不一樣,他的是玄黃色的,帶着厚重的慈悲。
這是功德金輪,天地賜予,非大功德者不可有。
黃裳再次躬身一禮,面帶微笑:“不敢稱五獄之主,小道不過是機緣巧合,梳理了幾年混亂的五獄罷了。”
他說着,又朝陳玉樓稽首道:“陳道友,你離開之前我就說很快就會見面的。”
“道友神機妙算。”陳玉樓乾巴巴道。
黃裳搖搖頭:“非是我神機妙算,而是真君乃是得道真修,聽聞大布施,必然會親自降身地獄。”
吳龔挑挑眉:“願聞其詳。”
黃裳目光移向冰川大地上受凍的惡鬼,眼裡透露着悲憫,嘆息一聲道:
“我之前與陳道友交流,聽聞真君開闢的寶瓶天境內,無有地獄惡鬼,一切衆人皆得修行,長生駐世,小道甚是羨慕。”
“真君此前該是沒有入過地獄,不知地獄道的苦。”
他指着那一望無際的冰川,解釋道:“寒冰地獄,又稱八寒地獄。”
“八寒者,皰起、皰裂、頞嘶吒、矐矐婆、虎虎婆、青蓮、紅蓮、大紅蓮也。”
“此獄衆生被冰凍後,身上起水皰,在寒風刺骨中水皰破裂,冒膿冒血,痛苦異常。發出痛苦而變形的大叫阿秋秋,亦或者是矐矐婆、虎虎婆。又有傷口凍裂成四瓣,外如青蓮花,凍裂八瓣,內如紅蓮花,更甚者,凍裂一十六瓣,如大紅蓮花。”
吳龔和陳玉樓隨着黃裳所言看去,確實見到冰川上的惡鬼皆是如此酷刑。
其實,對於地獄,吳龔並不算陌生。
幽冥地獄在每本道書上幾乎都有記載,但是卻沒有這麼詳細,只是籠統大體的描述,而且就算是描述,也遠遠沒有親眼見到來得震撼。
這是生靈死後的終極酷刑,是一切非長生駐世者都懼怕的東西。
只因哪怕是聖人,也不敢說自己一生毫無錯誤,私德無虧。
按照地獄的標準,私德有虧,那就達到了下地獄的條件,僅僅只是一個寒冰獄就如此恐怖,更不要說其他地獄了。
吳龔沉默,心中升起不忍。
前世爲人,今生爲妖,雖然得了長生,無有死亡的威脅,但還是有種物傷其類的悲憫。
人也好,妖也罷,都是芸芸衆生、天地萬靈的一部分,都有魂魄,都會歸入地獄死亡的統轄。
六道輪轉,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往上數九生九世,又有幾人敢說自己始終是人?
黃裳時刻關注着吳龔的表情變化,見到了悲憫不忍後心中大大地鬆了口氣。
“甚好,甚好,真君果真是道門真修。”他心中喜不自勝,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膛裡。
此前,他驟然聽到門下徒孫妙貞傳信,言說天外天有仙神降臨,這簡直顛覆了他的三觀。
他是宋朝時期的修士,是此方世界還活躍着的最古修行者,也是最後一批還在苟延殘喘、維持世界穩定的修行者。
末法劫難,仙神遁隱離開,這個世界就是一艘破船,而他則是僅剩下的幾個水手之一。
他並非是大慈大悲的人,只是苦於沒有離開的辦法,這才一直在五獄堅守至今。
但是,五獄也開始出問題了。
黃裳在確認吳龔不是什麼滅絕人性的魔修邪修後,便直言道:“真君,我願意獻出五獄核心加入瓶山,只是五獄出了大問題,若是沒有大布施超拔無盡惡鬼,天地傾覆、萬靈消亡不遠矣。”
他把手裡的玉圭奉上,絲毫不留戀。
這是一柄色作五彩的玉圭,其上各刻有五獄的名號,是權柄的象徵。
吳龔沒有去接玉圭,只是深深地看了黃裳一眼,道:“帶吾去看看五獄吧。”
黃裳眼裡驚喜乍現,他知道事情有了轉機,躬身引路:“真君,請。”
他揮動五色玉圭,一條道路打開,內裡涌出熾熱的火光,對面就是火坑獄。
熱,焚身燃魂的熱,和寒冰地獄完全相反。
這是一片焦土的世界,到處都是噴吐的烈焰岩漿,一個個皮膚被烤得片片龜裂,像是焦屍一般的惡鬼墊着腳行走在烈焰裡。
嘶啞的哭嚎聲被熱風吹拂迴盪,同樣的慘不忍睹,同樣的密密麻麻的,像是火海里的砂礫,一眼看不到盡頭。
吳龔鼻翼間都是焦糊的氣味,耳朵裡都是悽慘的哭嚎。
停留了片刻,幾人又去了抽腸獄、挖心獄、拔舌獄。
這幾個地獄,一個比一個慘,特別是後三個,那真是讓看了的人心中發抖,如墜冰窟。
那無數堆疊在一起的腸子、心臟、舌頭,膿血匯成了血海,恐怖到神魂都在戰慄。
越看,吳龔就越是沉默,陳玉樓、黃裳也同樣如此。
良久,把五獄看過了一遍後,吳龔吐出一口濁氣,把心中的壓抑釋放了些許,問道:
“黃裳,五獄的惡鬼太多太多了,有一部分業障已經贖清,天地自有秩序,爲何不入輪迴?”
黃裳沉默,滿臉的苦澀,撲通一聲跪倒,悲聲道:
“真君啊,沒有輪迴了,早就沒有輪迴了。”
“六道失其三,除了人道不可抽離,就只剩下無用的地獄道、畜生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