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諾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那對本來接近幽黑的藍眸忽然之間變得越來越淡,在燈光下發着淡淡的藍光, 像海的顏色, 深遂又迷人。秋憶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眼角處, 而後又補了一句。
“但……同時你也是一個懼愛的人。”
藍諾一愣, 複雜的看着她, 心裡只覺百感交集,卻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累了……”秋憶說完後習慣性的蜷縮成一團,此時看來卻有些駝鳥的意思。
藍諾這時卻又忽然開口了。“秋憶, 爲什麼……不試一試呢?”
懷中的人兒僵住了,藍諾卻並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只是把秋憶抱了過來, 調整姿勢讓她靠得舒服些, 過程中秋憶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甚至還很配合, 最後還伸手抱住了藍諾的腰緊緊的靠在他的懷裡。
房間裡又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久,久到讓人以爲兩人都睡着了,這才傳來秋憶低到似乎有些哽咽的聲音。
“對不起,太晚了, 已經來不及了……”
是啊, 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人已經刻進了她的骨髓, 她的記憶, 她的身體,甚至是每一個細胞都被他以強硬的方式深深的刻入, 今生就算能逃脫得了,也永遠忘不了。
藍諾似乎睡着了沒聽到,但只有那抿緊的脣泄露了他的情緒,好吧!他只是輸給了時間而已……
“喂!”不禮貌的聲音讓藍諾和左熙停在了樓梯處,轉身望去,藍諾的眉立即挑得老高。
“她人呢?你把她關在了哪裡?”白夜黎‘噔噔噔’幾步跑下來,卻被左熙搶先一步攔住了。
“白先生,這裡是意大利,不是美國。”淡淡的一句話頓時殺了不時白夜黎的囂張。畢竟他也不是一個笨蛋,清咳了一聲,再開口時態度收斂了許多。
“我想見她。”
“不行。”
“什麼?”白夜黎不可置信的轉頭瞪着藍諾。“你憑什麼說不可以?你是她什麼人?”
“你又是她什麼人?”
“我……”白夜黎被噎住。藍諾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雙藍眸似乎要把白夜黎看穿似的,而在這雙眼眸的瞪視下,白夜黎被看得有些心虛,甚至是以爲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似的。正要開口時,卻聽藍諾道。
“你跟我來。”
書房
“什麼?你說她精神有問題?”
“簡單點說是‘心理障礙’……”藍諾靠回椅背,雙手交握在身前淡淡解釋道。“當一個人的心理活動異常程度達到醫學診斷標準,我們就稱之爲‘心理障礙’。”
“……”
“你發現她有什麼異常沒有?”
白夜黎皺起眉頭,焦慮的想了半天才斷斷續續道。“有,她的眼睛很奇怪……而且她的情緒很激動……是那種很奇怪的‘激動’……”
藍諾邊聽邊點頭。“在她情緒達到最高點時,可以說是最崩潰的時候,白夜寒卻把她獨自關在了孤島上。而在她終於崩潰後要麼瘋掉,要麼精神障礙,很顯然她幸運的屬於後者。”
“幸運?”
“她沒有瘋掉。”
“這麼說……你的意思是,她現在精神有障礙,如果得不到好的治療,她將會……瘋掉?”
藍諾點點頭,想起昨天她的一切行爲,藍眸不由暗了下去。她現在害怕黑暗、害怕獨處、害怕人羣卻又渴望人羣,要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纔會安心,而且睡覺的時候緊緊的抱着他時耳朵是貼在他的胸前,似乎只有聽到他的心跳聲才能安睡,這並不只是簡單的偎靠,這一切的行爲都很明顯的說明現在她的心理有問題。
如果現在得不到妥善的治療,她瘋掉是遲早的事。
但是,這也許正是白夜寒要的,唯有這樣她才能完全依附於他,可怕霸道到變態的愛,世上少有的,想到這裡藍諾不免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白夜黎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麼疑惑的瞪着藍諾。“你不會是騙我的吧?從昨天到現在,你什麼時候請的醫生來看的?而且這種病不是要觀察很久的嗎?”
一旁的左熙這時候忍不住插嘴。“費爾羅先生是哈佛心理學博士,並且獲得了專業心理學醫師資格的,所以不需要請醫生來看,明白嗎?”
“……”白夜黎又被噎了,尷尬的移開視線,清咳兩聲正準備再開口時,卻被門外傳來的吵鬧聲打斷了。
左熙起身正要出去查看時門變被人敲響了,傭人恭敬的聲音在門外焦急響起。
“先生,秋小姐她要見您。”
“進來。”
傭人進來,卻只有她一個人不見秋憶的影子,藍諾不解的看着她,只見傭人在他的目光下一臉窘迫爲難道。“秋小姐現在正在樓下……四處尋您。”
“外面在吵什麼?”左熙問道。
“小姐的情緒很激動,我們攔不住她……”
房內陷入一片沉默,傭人冷汗都要流出來了,因爲她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除了左先生沒有太嚴重的表情外,主人和客人的臉色都莫名其妙的很難看。
再說這邊的秋憶,醒來時見屋內空無一人,身邊的溫暖不知何時消失的,而藍諾走時又是故意把窗簾拉上的,屋內此時一片黑暗,唯有她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於是她便陷入了一片恐慌和恐懼中。
“藍諾……”她打開門,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一切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這種感覺太過熟悉,她慌張的大喊起來。“藍諾……藍諾……”
她赤腳跑出去,走廊上厚重的地毯隱去了她的腳步聲,沒有人迴應她,她不知道下一刻該做什麼,難道……那一切都只是夢?她沒有成功的逃開,沒有……對他開槍?她慌張的跑下樓,正好遇上一個聽見聲音從房間跑出來的女傭。
“小姐……”
秋憶一看到她便愣在了原地。確定站在自己面前這個是‘人’,確定這裡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雖然心跳仍舊厲害,但情緒卻稍微得到了控制。
“藍諾呢?”
“呃……”聽到她直呼藍諾的名諱女傭一時沒反應過來,可卻正是這一秒的停頓讓秋憶又緊張了起來。
“我要見他,他在哪?”邊說邊往大廳走去。
女傭見她披散着一頭已過了臂部的頭髮,又是身着睡裙,雙腳□□着踩在冰涼的地磚上,忙上前去攔住她。
“先生在書房,我去給您通報一聲,您先回房去……”
“藍諾……”她突然高喊了一聲打斷傭人的話。
“小姐!”女傭震驚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失控了起來。
秋憶卻不管不顧,只知道要見他,要待在他的身邊,因爲只有他……只有在他的身邊纔會安心,不爲什麼,就只爲在他的身邊,那個人就動不了她。
“小姐,您……您先冷靜下來……”女傭說完趕緊打手勢讓另一個人去請藍諾。
“我要見他,他在哪裡?他在家嗎?”說完不等人家回答,甩開人家扶着她的手,又開始大聲喊了起來。
“藍諾……藍諾你在……”話沒有說完,因爲胃裡突然一陣翻滾,來不及反應便扶着牆嘔吐了起來。
“小姐!”女傭驚呼扶住她,可是卻被她狠狠的甩開了。
“別碰我!”秋憶突然好害怕,看到這個陌生的女人,突然好害怕,她的身後站了幾個男人,不會是來抓她的吧?不要……
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情緒也越來越不能控制,可是就在這時,喉嚨又是一陣噁心,一口□□的污穢噴到了昂貴的沙發上……
“小憶!”三人趕來時便看到的是這一幕,白夜黎衝上前去一把拉起她。“你怎麼了?怎麼吐……”
“夜黎!”秋憶甫一看到他茫然了瞬間,卻在看清他的臉時慌亂了起來。“你……”
“我……”白夜黎也被她的樣子嚇到了,愣愣的接了一句,可話音還未落只感覺胸口一疼,他的人已被秋憶狠狠用力推開,如果不是身後有傭人站着及時扶他一把,恐怕會跌倒在地。
“藍諾!”一看到那個昂揚的身影就站在不遠處,秋憶便朝他跑過去,以爲要撲進他的懷裡,就連藍諾自己都做好了準備迎接她的這個‘投懷送抱’,可她卻硬生生的在他的面前停住了。面容蒼白,一臉慌亂卻又故作鎮定。“你去哪裡了?”
“……”藍諾望着她不發一語,秋憶卻意外的不再激動,深呼吸了幾口空氣平復呼吸,然後便用極輕的聲音對他道。
“我很怕……”
這聲音很輕,輕到只有藍諾身邊的左熙聽到,白夜黎怔怔的看着秋憶單薄的背影,看着從未見過這種樣子的她自然而然便想起藍諾的話,心裡越發的陰沉下去。
藍諾在心裡嘆了口氣,當着衆目睽睽的面突然打橫抱起秋憶,然後對懷中的她溫柔一笑,淡淡道。“這樣可是會着涼的。”
說完,在一衆目瞪口呆的瞪視下轉身離開了,那些傭人,包括左熙,皆都望着自己主人的背影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