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稚鴿在碧空中翱翔,年輕的姑娘向情人奉獻出羞澀的嘴脣,篝火舞蹈,山脈歡呼……人們從廢墟里跳出來擁抱……還應該轉告更多的人,戰爭結束了。
……
當天夜裡,西亞克燈火通明的大帳中,阿諾爾,陶德和他的義子甌南,三人坐在鐵皮爐旁,暢談甚歡。
“陶德大人,我想現在巴士底已經被淚水淹沒了。”阿諾爾用鐵釺從燒紅的薄鐵皮爐上紮起一隻手指粗的羊角蝦,輕輕吹了幾下,蘸着薑汁塞進了嘴裡,鼻子裡立即發出哼哼唧唧的讚美。
陶德依舊是老樣子,身上穿着簡單的獸甲,腰板挺直得像一棵勁鬆“西塞羅是該吃點苦頭,他的舒服日子太多了。”
歐楠將一小碟活蹦亂跳的羊角蝦倒在鐵皮爐上,哧哧聲和大股的水蒸汽立即瀰漫了大帳,他指着在鐵皮爐上垂死掙扎的羊角蝦說:“阿諾爾閣下,達拉斯和西亞克兩大王國沒有使西塞羅屈服,你卻讓他變成了這火爐上的蝦,我真應該寫一首長詩讚美你!”
羊角蝦產自泰倫半島,是一種深海美味,它的殼極其堅硬,但是在火爐上烤上一陣就變得酥脆無比,加上裡面極鮮的嫩肉往往讓吃過的人終生難忘。烤羊角蝦有一個小小的竅門,不用在火上直接爆烤,在厚鐵板上烤也不行,在烈火上直接燒烤會讓去掉嫩肉的鮮味,厚鐵板傳熱太慢,往往是一側已經烤焦,另一側卻還是生的。
薄鐵皮爐是最理想的工具,將活動羊角蝦丟在上面,弱小的生命會不停地掙扎,身體一側烤熟的時候還沒有死,臨死前奮力一跳剛好翻過了身,將未熟的一側貼在了鐵爐上,等待就餐的人只等着張嘴就可以了。
阿諾爾斜靠在椅子上,他必須保持這種姿態纔不至於太難看,因爲他的右腿實在太長了,足足比左腿長出了一大截,他不願意考慮陶德如何從千里之外的泰倫半島搞到了鮮活的羊角蝦,只是一個勁地朝嘴裡塞着現成的美味“哈哈,我不是愛慕虛榮的傢伙,來點實惠的吧,金幣什麼時候到?”
“已經在路上了,最晚明天。”陶德吃的很少,酒杯卻從不離手,他嘴角一咧,算是微笑“閣下,其實你根本不用着急,停戰合約很快就要簽訂了,回到達拉斯以後我保證會給你足夠多的金幣,美人也會源源不斷,嗯,這次我還讓騎兵帶來了二十個貴族小姐。”
看到陶德面色微變,阿諾爾明白自己太露骨了,於是面色一正說:“陶德大人,你知道我並不是貪圖錢財人,元素城主的兒子也從來不缺少金幣,我是爲了給克里夫報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至於金幣都是爲了潛入巴士底的那些元素,他們是羣貪婪的傢伙,我揹着父親幹這種事情,如果不多給他們點金幣會露餡的。”
克里夫是陶德的另外一個跟在身邊的義子,他在進攻巴士底的戰鬥中身亡,阿諾爾口口聲聲爲他復仇,不過是想狠狠地敲達拉斯一次竹槓,順便混個好名聲。
阿諾爾上次被寂滅撕掉了一條胳膊以後,怒氣衝衝地想要返回元素城請求他的父親派出重兵幹掉西塞羅和寂滅,後來想到自己在戰場上臨陣退縮,還被龍族羞辱,即便父親答應出兵,他也會失去自由,被永遠地禁錮在元素城。思前想後,阿諾爾偷偷將一些火元素召集到了自己身邊,下達偷襲巴士底的命令後許諾會給他們很多金幣。
這點和芝諾先生猜測的幾乎無異,不過他想不到非生物體的元素個個都是貪財的傢伙。
陶德笑着打量着面前的阿諾爾,這個英俊的年輕人簡直就像一個怪物,缺少了一條手臂,右腿奇長,眼睛裡漂浮着淫褻的目光,他有些可憐元素城主,做爲擁有霍肯大陸最強大武力的人竟然生了一個這樣的雜碎。
“爲了我們愉快的合作和克里夫的仇恨乾杯!”歐楠舉起酒杯和阿諾爾輕輕撞了一下,一飲而盡。
三個人一邊飲酒一邊說笑,陶德話不多,倒是歐楠和阿諾爾談得非常投機,色心沖天的人總有聊不完的話,沒多久阿諾爾就把歐楠當成了知己。
“公爵大人。”一名狂沙戰士從帳外進入,走到陶德身邊,低聲說:“屬下有事稟報。”
陶德擡頭看了看他,狂沙戰士眨了下眼,陶德會意地站起身對阿諾爾說:“閣下稍候,我有緊急軍務處理。”
“請便。”阿諾爾扭頭應付了一句,目光卻始終落到歐楠身上“說的有點意思,照你這麼說,處女倒沒有那些俏寡婦好了?”
“寡婦都是牀上的老手,她們知道怎麼能讓男人舒服,不像處女扭扭捏捏的,弄不好還會抹眼淚……”
陶德走出大帳後,狂沙戰士馬上行禮說:“大人,我們的車隊被偷襲了。”
“車隊?”陶德眉頭緊皺,小聲問他“押送妓女和金幣的車隊?”
“是的。”這名狂沙戰士是陶德的心腹,負責情報通信,他低首說:“車隊應該明天下午抵達,按照慣例每隔半天就應該有信鴿送回消息,可是今天下午都沒有消息,我派出快騎偵察,結果看到押送的勇士全部戰死,妓女和金幣都不見了。”
陶德眉頭一跳,隱約察覺到了不妙“什麼人乾的?有線索嗎?”
“屬下覺得可能是寂寞荒野的獸人匪幫乾的,據快騎的回報,十幾輛馬車除了被砸碎的,其他都不見了,我們犧牲的勇士也被剝光了一幅,只有橫行寂寞荒野的土匪纔會這樣做,另外他們都是被重錘或鏈枷殺害,不知道爲什麼,戰死的勇士身上又被加諸了三系不同的魔法。”
“土匪?三系不同的魔法?”陶德有些糊塗了,他帶領大軍挺進寂寞荒野時沒有看見過一個獸人匪徒,況且這裡處於寂寞荒野腹地,除非提前得到了消息,不然不會有匪徒在行人寥寥無幾的地方出現,更重要的是獸人匪幫很少有可以具備魔法控制力的人。
陶德沉思了一會,點頭說:“厚葬犧牲的勇士,多給他們家人一些撫卹金,還有,這件事不告訴任何人。”
“遵命!”狂沙戰士行禮後轉身離去。
“西塞羅!一定是他!可是他是用什麼方法躲避達拉斯和西亞克的重圍呢?”陶德揹着手站在大帳外,凝視着藍黑色的夜空,大帳裡忽然爆出一陣狂笑,阿諾爾似乎把牙齒都笑掉了。
陶德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他忽然想起西塞羅曾經偷偷離開巴士底,前往達拉斯城邦,既然他有辦法前往達拉斯,那麼偷襲車隊並不是什麼難事。
陶德再次回到大帳裡時,歐楠和阿諾爾都收起了臉上的放肆的笑容,歐楠有些擔憂地看着陶德說:“父親,是不是帝國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陶德沒有站在鐵皮爐旁對阿諾爾說:“閣下,有一個不幸的消息,押送貴族小姐和和金幣的車隊被偷襲了,實在抱歉,答應你的金幣恐怕要回到西亞克以後才能給你。”
“大人,你不是……”阿諾爾帶着半信半疑的微笑看着陶德“我現在只需要五萬枚金幣,西亞克敵國不會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我說過了,車隊被偷襲了。”陶德臉色變得很難看,自從成爲一等公爵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這樣和他說話。
“偷襲?誰會潛伏在缺水無糧的寂寞荒野偷襲西亞克帝國的軍隊,難道他不想活了嗎?”
“明亮之後我會讓你看到幾十具勇士的屍體,那是最好的證明!”陶德就像一頭咆哮的獅子,質疑他就等於侮辱他的人格,聽到陶德聲音,大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看來守在外面的公爵衛隊已經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衝突了。
阿諾爾對公爵衛隊不屑一顧,他擺出了還是不肯相信的表情“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合作恐怕就要結束了,我要馬上召回潛伏在巴士底的元素使。”
“沒問題,這也是我想說的,戰爭快要結束了,我們沒有必要再製造什麼麻煩。”陶德的話大出阿諾爾意料,他使勁嚥着口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父親,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來陪阿諾而閣下。”歐楠瞭解陶德的脾氣,得罪阿諾爾算不上什麼,可怕的是阿諾爾代表着元素城。
陶德哼了一聲,憤然離開,丟下了像從夢中醒來的阿諾爾。
“閣下不必在意,我的父親性格耿直,但絕對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歐楠安慰着阿諾爾“也許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是在這個時候車隊被偷襲絕對不是一件小事,我還是覺得閣下已經撤回潛入巴士底的元素使,一方面讓他們休息,調整,另一方面停戰協議就快簽訂了,咱們還是解決這件事情再商議如何給克里夫和閣下失去的手臂報仇。”
阿諾爾是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他雖然可以在陶德面前肆無忌憚,但絕不敢真正的激怒他,一旦他和陶德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希望中的金幣和美人就都泡湯了,況且他的父親也絕對不會容忍他於西亞克帝國結仇。
“那幫傢伙是該休息一下,巴士底到處都是獸人的糞便,他們可能都被薰倒了。”阿諾爾恢復了往常的模樣,抓起酒吧猛喝了一口對歐楠說:“我還是給講一個故事吧,上次我遇到了一個石女……”
當天夜裡巴士底沒有獸人遇害,第二天也是如此,籠罩在悲傷與恐懼中的巴士底終於平靜了下來,很多獸人都猜測到底是西塞羅想出了驅趕元素的辦法,還是戰爭女神在保佑他們。
恐懼的陰影很快散去,因爲正式簽署停戰合約的日子到來了!
西塞羅離開巴士底前,衆人將他送到城門,維德尼娜擡起腳尖親吻着他的下巴“親愛的,我爲你驕傲!”
“西塞羅大人,巴士底將永遠稱頌你的功德!”德魯伊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旁的武士隨即高聲歡呼。
芝諾先生一副不放心的樣子,不停囑咐着西塞羅“不要答應他們任何人的條件,不要得罪任何人,我們需要更多的朋友。”
西塞羅整理着鎧甲,像是沒有聽到別人的話,邊走邊喃喃地說:“還差兩個。”
“什麼差兩個?”芝諾先生不解地問旁邊的人,德魯伊尷尬地攤開雙手:“元素殺死了四十三名獸人,西塞羅大人昨天干掉了四十一個西亞克的士兵,還差兩個陪葬的傢伙。”
“至高的戰爭女神阿,他會惹大麻煩!”芝諾先生朝遠處高喊,西塞羅已經帶着獸人武士離開了巴士底。
上百隻長號在巴士底城頭吹響,幾百名腰間掛着戰鼓的獸人武士在巴士底城外列成方陣,震天動地的鼓聲中,幾十面顏色鮮豔的獸皮大旗衝出山谷,西塞羅騎在水蛭王后的背上,帶着蠻蠻和格魯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後面跟隨着上百名耀武揚威的獸人武士。
“自由,巴士底!咚咚咚!”
“西塞羅,巴士底!咚咚咚!”
獸人武士們高喊一聲,戰鼓就猛敲一氣,沉默千年的寂寞荒野和斷絕山脈似乎都在這一刻甦醒了。
簽訂停戰合約的地方設立在巴士底,藍蠍騎士軍營和西亞克軍營中間的位置,那裡早就搭建好了一座樸實的閣樓。
西塞羅是最後一個抵達閣樓的人,在他之前分別代表納旗王國的大光明王歌煌,薩堤羅斯,代表西亞克帝國的陶德,歐楠,代表達拉斯城邦聯盟的阿倫跟和李威斯已經等了好一陣,其中歌煌是第一個到場的人。
閣樓是用結實的木板搭建,足夠讓三十個人舉行任何形式的狂歡,閣樓外表插滿了象徵和平與友誼的戈努樹枝。閣樓的北面插着納旗王國的獅鷲旗,大光明王麾下的親隨,三十名銀臂劍士肅立一旁,西面藍蠍騎士的長條形大旗迎風舞動,五十名藍蠍騎士鎧明甲亮,馬鞍上擺放着鋒利的騎士重槍,南面站立着西亞克帝國的十幾名狂沙戰士,他們身上的皮甲像西亞克的三角戰旗一樣樸素。
“歡迎西塞羅大人!”薩堤羅斯身披黃色的調停官長袍,站在閣樓門前,舉起用藤蔓編織的花環,準備戴在西塞羅的頭上,爲了表示友好,這次參加簽訂儀式的三大王國巨頭和西塞羅都要帶上綠色的花環。
納旗王國是這次停戰合約的公證人,做爲霍肯大陸最強大的王國,納旗王國絕對有這個資格,聖鎧騎士,大光明王歌煌的心腹薩堤羅斯自然成了最理想的調停官。
上百名由獨眼巨人,犀牛武士,斑馬武士,獒人武士和金錢豹武士組成的戰鬥方陣的人數幾乎超過其他三個王國的總人數,從他們殺氣騰騰的表情來看,不像是簽訂合約,更像是來決鬥。
“噢,你們好,令人尊敬的勇士們!”西塞羅沒有走進閣樓,首先朝納旗王國的銀臂劍士走去,他逐一拍着劍士們的肩膀,高聲說:“感謝你們主持正義,讚美至高的光明神!”
銀臂劍士們巍然不動,目不斜視,嚴格的軍紀束縛着他們的言行,即便野蠻人如此的醜陋,拍打他們的肩膀就像拿自己孩子開玩笑。
“還有你們,達拉斯的鐵脊樑。”西塞羅又朝藍蠍騎士們走了過去,檢閱般從騎士們面前走過,他拍拍戰馬的腦袋,擰擰騎士的臉蛋,一副調侃的模樣。
“讚美真理教!勇士們,你們是西亞克的鐵脊樑。”西塞羅最後帶着蠻蠻和格魯朝西亞克的狂沙戰士們走去,不過這會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還差兩個。”
西塞羅走到狂沙戰士們面前時話明顯多了起來“嗨,你就像一頭健壯的犀牛,陶德的坐騎難道是你的妻子?”
“啊哈,你這個雜種,我在妓院睡過你的母親!”
“你爲什麼這麼瘦?我記得你是吃猴子奶長大的?”
挑釁般的行爲終於惹怒了性格暴躁的狂沙戰士,其中一名狂沙戰士飛快地抽出了長刀,指着西塞羅大罵:“要決鬥嗎?骯髒的野蠻人!”
“哧!”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狂沙戰士的腦袋已經被西塞羅手裡的黑魔金魔法手杖砸得粉碎,他冷笑了一聲,心裡說:“還差一個!”
“你竟然侮辱戰爭女神!”西塞羅抓起另外一名狂沙戰士丟進了獸人武士方陣,刀斧轟鳴聲過後,狂沙戰士變成了一堆肉泥。
“準備戰鬥!”十幾名狂沙戰士呈半圓形將西塞羅圍住,風系防禦魔法自然加諸到他們身體時,四周的沙土,石塊紛紛被吸附到身上。
三大王國的巨頭紛紛在閣樓上露出了腦袋張望,大羣的銀臂劍士和藍蠍騎士同時握緊了武器,不知該如何是好,狂沙戰士的怒號將平靜的寂寞荒野重新掀到了戰爭的風頭浪尖。
正如芝諾先生的憂慮,西塞羅竟然在簽訂停戰合約的當天製造了血腥的事端。西亞克帝國支持阿諾爾,阿諾爾利用元素使殺害巴士底無辜的獸人,西塞羅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報復了西亞克,誰對誰錯,也許只有流傳在野蠻人部落上千年的諺語才能解釋:我們沒有敵人,也沒有朋友,唯一的目標就是肆意,自由而粗魯地活着。
“野蠻軍團!”西塞羅伸手打了一聲響指,輕蔑地看着羣情激憤的狂沙戰士,上百名組成狄賽爾攻擊方陣的獸人武士足以在眨眼的功夫幹掉他們,況且他的身邊還有巨人格魯和已經擁有高級魔法控制力的海豚小美人。
“吱吱!!”水蛭王后焦躁不安地搖動着腦袋,十幾根觸角快速拍打着地面,蕩起陣陣塵土,似乎在考慮如何在沙石中尋找縫隙,吸乾狂沙戰士的鮮血。
獸人武士的腳掌擂動着大地,一聲聲怒吼在空中凝聚,如同勢不可擋的飆風,上百名獸人武士潮水般奔涌而至,將不到二十名的狂沙戰士團團包圍。
隨同西塞羅的獸人集中了野蠻軍團最精銳的力量:個子矮小的浣熊武士站在最前面,手中的摺疊長刀薄如蟬翼,獒人武士脖子四周的棕紅色長毛如同一根根鋒利的匕首,和車輪戰斧相映成輝,斑馬武士怒氣沖天,手裡緊握着加諸了魔法火焰的投槍,金錢豹武士拖拽着巨大的鏈枷,身體像城牆一樣的犀牛武士頭頂的銀角涌動着魔法光波,最恐怖的莫過獨眼巨人,他們身後的大框裡揹着數不清的巨石,手裡高度過丈的巨型塔盾如果倒下來完全可以將一頭野牛砸成餡餅。
所有的武士手持重量超過百斤的兵刃,身穿金光閃閃的黃銅鎧甲,從浣熊武士到獨眼巨人,武士們從矮至高列成了方陣,如同一座黃銅澆鑄鍛梯形尖塔。
“住手!”陶德在閣樓上大喊一聲,連忙帶着歐楠跑到了樓下,及時制止了血戰,或者說救了狂沙戰士們的性命。
歌煌和輪椅上的阿倫根在閣樓上無語旁觀,阿倫根默默微笑,好像自己正坐在觀賞臺上觀看獸鬥。歌煌沒有任何表情,隨着時間推移,他對西塞羅有了更多的瞭解,西塞羅的骨子有着野蠻人的粗魯,暴躁,恩怨必報,他的機敏和狡詐卻遠勝於他的祖先,現在歌煌親眼看到西塞羅耀武揚威地帶着野蠻軍團教訓了西亞克的戰士,難道是發泄被圍困的羞辱?歌煌覺得西塞羅有些孩子氣。
“你好,尊敬的西塞羅大人。”陶德先是問候西塞羅,之後厲聲訓斥十幾名狂沙戰士“放肆,竟敢對西塞羅大人無禮,他是西亞克最尊貴的朋友!”
“公爵大人……他……”一名狂沙戰士委屈地看着陶德,卻被他一聲如雷的怒喝打斷了:“是誰下達了準備戰鬥的命令?”
“是我,大人。”手持長刀的狂沙戰士躬身行禮,他是個小頭目。
陶德冷哼一聲,扭過頭對歐楠說:“執行軍紀!”
“遵命!”歐楠向前跨步,抽出長劍,猛然朝着狂沙戰士砍了下去。
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狂沙戰士的頭顱隨即飛起,帶起漫天的血雨。離開的身體的腦袋緩緩落下,眼睛裡還殘留着驚愕,疑惑的目光。
“嘩啦!”隨着狂沙戰士屍體倒地,吸附在他身上的沙石無力地散落一旁,無辜而無奈。
“哈哈,小誤會而已。”陶德揮手讓其他狂沙戰士退下,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抱着西塞羅的肩膀往閣樓走“西塞羅大人,你姍姍來遲可要罰酒的啊,明天我擺酒設宴,咱們痛飲一番!”
陶德的處理方式顧全大局,給足了西塞羅面子,也像是閃了他一個耳光,西塞羅心裡想着‘老子多賺了一個。’,嘴裡還是得理不饒人“公爵大人,你真應該約束你的手下,他竟然出言侮辱戰爭女神,你要知道女神是獸人的至高保護神!”
“哈哈,快走吧,大光明王和阿倫根王子在等我們。”陶德微微一笑,把這件事情掩蓋過去。正如西塞羅所說,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侮辱任何一個種族的神靈都會引發戰爭,西塞羅找藉口復仇讓陶德有苦難言。
事實上,陶德現在絕對不會和西塞羅發生任何衝突,西亞克的遠征軍每天都在瘋狂地消耗着國庫,進行對巴士底沒有意義的討伐,況且大光明王歌煌和阿倫根王子都在場,他相信納旗王國和達拉斯城邦都希望看到事態惡化,那時候他們就有充分的理由幫助西塞羅,出兵進攻西亞克,他們做夢都想消滅西亞克,就像陶德總是盤算着如何侵佔達拉斯,遠攻納旗。
陶德和西塞羅並肩走上閣樓,歌煌看到西塞羅馬上離座,朝他伸開雙臂“親愛的弟弟,我們又見面了。”
“讚美你,親愛的哥哥。”西塞羅愣了一下,擁抱後問候阿倫根王子,他原以爲歌煌會刻意隱瞞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想到他竟然毫不在意。
“我和西塞羅大人有兄弟之盟。”個子不高的歌煌挺着胸脯對阿倫根說,好像驕傲的矮人。戰爭結束後,西塞羅無疑會成爲三大王國極力拉攏的對象,歌煌此舉就是要破滅其他人的希望。
阿倫根不以爲然地點點頭,看着西塞羅問道:“西塞羅大人已經受僱於我,是這樣吧?”
“沒錯!”西塞羅始終都是大咧咧的表情“戰爭結束後,野蠻軍團就是阿倫根殿下的僱傭軍,阿倫根王子真是豪爽,他一個月給了我二十萬金幣的佣金。”
歌煌和陶德都怔住了,歌煌被阿倫根搶白,臉色頓時變了,陶德心裡卻隱約感到了不妙,他沒料到納旗王國和達拉斯城邦都和西塞羅走得這麼近,而他現在是西塞羅赤裸裸的敵人。
誰都明白這樣的道理,要讓強大的人成爲你的朋友,而不是敵人,即便你可以消滅他。
阿倫根微笑着點頭,他本來是想給歌煌一個下馬威,沒想到西塞羅竟然提出了佣金的要求,當初他和西塞羅的協議是,他解除巴士底的戰爭,西塞羅幫他登上王位。以阿倫根對西塞羅的瞭解,將來不給他佣金,他肯定會四處傳播謠言,說達拉斯的王儲是個沒有信用的人,爲了幾個小錢欺騙朋友。
“各位!”穿着調停官長袍的薩堤羅斯將花環戴在了西塞羅的頭上,伸開雙臂高呼“今天是個偉大的日子,霍肯大陸將永遠銘記這一天,來吧,在寫下莊嚴的誓言之前,我們先乾一杯。”
衆人都笑着鼓掌,誰也沒有反對,按照正常的儀式,舉杯慶祝要在停戰和約簽訂完畢才能舉行,薩堤羅斯此舉明顯是要化解僵局。
七隻透明的水晶杯撞在了一起,西塞羅將山葡萄酒灌進肚子裡的時候才發現了李威斯的存在。
藍蠍騎士團的團長李威斯跟隨阿倫根而來,在場的人臉上都掛着微笑,只有他臉色晦暗,這不僅因爲他最近的境遇實在不妙,同時也有蠻蠻的關係,小海豚從走進閣樓就直勾勾地盯着他,蠻蠻永遠也不會忘記,她曾經差一點被戰爭禱歌魔法殺死,當時李威斯是主謀。
“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個我留下了。”陶德喝光了山葡萄酒,將水晶杯遞給歐楠,興奮地對衆人說:“我將要這個杯子放進西亞克博物館。”
西塞羅聳了聳肩膀“也許應該放進戰爭紀念館,或者放在國王的王座旁邊。”
“各位,請就座吧,一切都準備好了。”薩堤羅斯指着閣樓中央的長方形長桌,桌子四面擺放着四張鋪着黑天鵝絨的金背大椅,四個插着鵝毛筆的墨水瓶和三份停戰協議書擺放一旁,桌子中央插着分別代表納旗王國,達拉斯城邦,西亞克帝國和巴士底的各色小旗。
“西塞羅大人,請!”陶德微微躬身,讓西塞羅先落座。
西塞羅嘴角抖動一下,沒有動,眼睛觀察着阿倫根和歌煌。
“陛下請。”薩堤羅斯指着位於東面的金背大椅,對歌煌行禮。
歌煌也不推辭,舉步就走了過去,正要坐下,始終沒說一句話的李威斯忽然喊了一聲:“大光明王稍等。”
“嗯?”歌煌站在金背椅旁邊,不解地看着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威斯推着阿倫根的輪椅超長桌走去,聲音微顯高亢“請原諒我的冒昧,偉大的大光明王,達拉斯城邦主動提出了結束戰爭,阿倫根殿下又是簽署停戰協議的倡導者,他理應坐東面的位置。”(作者注:按照霍肯大陸的習俗,東方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位於東面的位置最爲尊貴。)
薩堤羅斯立即反駁“大光明王是簽約儀式的公證人,他理應坐東面。”
“你是調停官,需要公平處理事情,而不是討好主子!”李威斯的話帶着刺鼻的火藥味。
薩堤羅斯也不示弱,哼了一聲說:“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最合適不過,你恐怕是想保住藍蠍團長的位子吧?”
“你!你想跟我決鬥嗎?”李威斯臉都漲紅了,鬢角掛着幾滴汗珠。
“笑話!我倒要看看藍蠍騎士有多麼強大!”薩堤羅斯歷來衝動,即便擔任調停官也改不了自己的毛病,當下就要脫掉長袍,和李威斯動手。
達拉斯王室之間的明爭暗鬥早已盡人皆知,李威斯的境地也被衆人所瞭解,他能夠陪同阿倫根參加簽訂停戰協議的儀式已經出乎了外人的意料,都以爲他早就革職還鄉,或者被砍掉了腦袋。
李威斯率領的藍蠍騎士團號稱霍肯大陸第一騎士團,薩堤羅斯早就心有不甘,他以前一直想帶着龍騎士團和李威斯一較高低,只可惜不爭氣的翼龍發動了叛變,至使龍騎士團黯然瓦解。
“各位,今天是個讓萬衆歡呼的日子!”歐楠和陶德對視一眼,擋在了李威斯和薩堤羅斯身前“和你們的心情一樣,我也希望陶德公爵坐在東面的位子,不過巴士底飽受戰爭的摧殘,我們還是把位子讓給西塞羅大人,各位覺得如何?”
一把椅子成了三大王國爭奪的焦點,如果傳揚出去會被不明其中道理的民衆視爲笑柄。這不僅是一把小小的椅子,它關乎王國的尊嚴和執政者的臉面,相信在場地每個人都願意付出上萬勇士的生命,以獲得俯視的感覺。
李威斯沉默了,薩堤羅斯也沉默了,歐楠是想給西塞羅一個人情,他們不甘心卻不好反對,就在歌煌和陶德閉口不語的時候,阿倫根忽然冷笑着對歐楠說:“在這裡說話需要赫赫的戰功和尊貴的家世,你有什麼?”
歐楠面紅耳赤,他出身卑微,如果沒有認陶德爲義父,他絕沒有資格來到這裡,阿倫根的話像一把錐子刺進了他的心窩。森嚴,拒人千里之外的等級觀念是貴族和其他人之間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聽到阿倫根的話,歌煌和陶德都笑了,同時輕輕出了一口氣,他們一直擔心精於計謀的阿倫跟日後執政後會成爲自己的心腹大患,現在他們放心了。
“金背椅?”西塞羅打破了尷尬的場面,像一個守財奴一樣,瞪大了眼睛走到東面的椅子旁,從靴子裡拔出匕首,使勁颳着金屑,聲音越來越興奮“純金!是純金!這把椅子歸我了!”
西塞羅拎起椅子丟給了格魯,使勁舔着嘴脣嚷嚷:“大個子你發財了,它夠你娶三個老婆。”
無聲的微笑從衆人嘴角浮現,裝傻的西塞羅這會非常可愛。
“噢,這裡的空氣好像不太好。”西塞羅用力拍着胸脯,扭頭打量着閣樓“太悶了,我們應該去外面簽字,不是嗎?在蒼穹和土地的注視下籤訂這個神聖的和約。”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歌煌輕輕拍起了巴掌,薩堤羅斯跟着也拍了起來,雖然他還沒明白過來西塞羅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同意!”陶德開始鼓掌,其他紛紛鼓掌。
這是一次比戰爭還要艱難的簽約儀式。
西塞羅和歌煌,陶德並肩走下閣樓,薩堤羅斯和歐南隨後,李威斯推着輪椅,和阿倫根走在最後面。
“嗯。”阿倫根拿出一條絲綢手帕,揚手遞給了身後的李威斯“將軍,注意你的儀表。”
李威斯楞了一下,隨即單膝跪倒“讚美你,殿下。”
他接過手帕後,連忙去親吻阿倫根的手,阿倫根卻將抽回的手放在了身前,李威斯只能將自己感恩之吻印在了輪椅背上,他不明白阿倫根是原諒了他,還是僅僅因爲他鬢角的汗珠。
衆人離開閣樓後,在各國勇士注目禮中朝不遠處的草地走去。
這裡巴士底附近僅存的幾片草地之一,沒有氾濫的山泉水,瑩瑩的嫩草還沒有腳踝高。西塞羅用靴子使勁摩擦着地面,走到草地中央環顧衆人說:“真是一個理想的地方,希望癩蛤蟆沒有在這裡大便。”
“哈哈,癩蛤蟆都去尋找天鵝了。”歐楠本來想開句玩笑,忽然發現阿倫根臉色難看,這纔想起他的貼身侍衛是天鵝劍士。
西塞羅手臂在空中晃了一圈,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請坐吧各位,大地孕育了我們,在母親的懷抱裡沒有方向之分。”
衆人沒有異議,紛紛席地而坐,他們不會爲難西塞羅,拉攏野蠻人比簽訂和約要重要許多。
薩堤羅斯將三份停戰,鵝毛筆和墨水瓶分別發給衆人,阿倫根,陶德分別代表達拉斯城邦,西亞克帝國簽名。三張和約放在西塞羅面前時,他爲難地努着嘴“我是一個野蠻人,不會寫字。”
西塞羅認字而且會寫,只是他的字體非常難看,維德尼娜曾經拿着他寫的情書取笑他,說他用最醜陋的字體傾訴最純潔的愛戀。
“用你自己的方式好了,親愛的弟弟。”坐在草地上的歌煌覺得自己和別人沒有什麼區別,他非常想念王宮裡高高在上的王座。
“我同意。”陶德隨身附和。
“其實你的口頭承諾就足夠了,達拉斯相信你的諾言。”阿倫根話外有音,似乎在提醒西塞羅,他是自己的僱傭軍。
“好吧。”西塞羅當着霍肯大陸最強大權者的面趴在了草地上,一邊搖晃着雙腿,一邊蘸着唾沫,用大手指在停戰和約上按上了髒兮兮的印記。
這就是不講衛生的便利?
歌煌在停戰合約上簽字後,三分協議分別揣進了西塞羅,阿倫根和陶德的口袋。
薩堤羅斯張開雙臂,仰望着碧藍的蒼穹高喊:“讚美諸神,戰爭結束了,安寧與和平重歸霍肯!”
“讚美諸神!”衆人同時張開雙臂,仰望天空,每個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西塞羅代表巴士底和達拉斯城邦聯盟,西亞克帝國簽訂了停戰和約,納旗王國做爲公證方,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天被載入霍肯史冊,世代傳揚。
在草地上籤訂和約變成了一種尊重對方的陳規,它代表着和平,安寧,沒有強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