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秦銘似聽到山河的呼吸聲,看到煌煌大日轉動,見到皎潔明月高懸,發現繁星滿天。
他猜測,四則短篇應該是四種根本經義。
秦銘在心中誦讀,發覺無比晦澀難懂,極其深奧,估摸着參悟起來難度會非常大。
他意識到自身的稟賦遇到挑戰,很久沒有經歷這種事了,上一次難倒他的還是帛書法。
祖師就在眼前,他沒有道理不請教。
“嗯,這四篇對你來說,還是太早了,多是三四境以後才能去琢磨的真經。”枯瘦的老祖師說道。
接着,他指出一篇,道:“唯有此篇,從年少階段就可以研讀,隨着境界提高,可更深入地體悟其妙處。”
老祖師告知,這是肉身篇,練此真經的訣竅就是,能不動用天光勁就不動用,單純以血肉之軀去和人對抗。
秦銘神色凝重,這樣磨礪自身,相當的危險。
因爲,無論是天光,還是意識靈光,想去破血肉之軀,都不會非常難。
尤其是某些鎮教絕學,如來勁、純陽意識等,想破壞肉身的話,如同撕開紙張那般容易。
縱然是以帛書法熬煉出來的身體,失去護體天光後,恐怕也擋不住,會被切割開來。
老祖師道:“這只是一種鍛鍊法門,並不是讓你一定要去硬扛攻擊,有些目標只能追逐,永遠無法接近。”
秦銘點頭,老人若是不說出練此經訣竅,必然會走很多彎路,事倍功半。
按照老祖師所說,帛書法紮根在各種經義上,但也不可能涵蓋所有。
就如這四篇,並沒有被汲取完所有“養分”。
老祖師道:“任歲月沖刷,紅塵世火焚燒,衆多典籍被衝擊過後,依舊能在盔燼中留下‘真金’者,那就要被重視了。”
秦銘現場琢磨肉身篇,想到初次新生時,自身離天光勁層面還遠,就曾持柴刀頂着鵝毛大雪進山,斬殺爲禍一方的九位巡山者,相當的血勇。
“沒有天光勁,憑純肉身之力,如果能夠持續地走下去、達到極致,也未嘗不是一種路。”
他迅速回過神來,請教另外三篇。
果然,這種真經的練法都有些訣竅。
一番交流後,老祖師雙目暗淡,精氣神嚴重不足。
“祖師,我這裡有瑞獸血。”秦銘取出一塊透明的水晶,裡面封着金色烈陽般的血液。
老人搖頭道:“縱然提取來瑞獸的心頭血精,對我作用都不大了。”
秦銘又道:“我有一篇《改命經》祖師若是能夠參悟,或有奇效,它能改易體質,可以延壽。”
“嗯?”老祖師聽他誦出真經後,露出思忖之色,多次點頭,道:“這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經義,很不簡單,可對我而言,遲了,難以改命。”
看到眼前的少年竭力想爲他續命,老祖師很欣慰,但最後搖了搖頭,明確告知,他大限已至。
秦銘嘆道:“祖師您功參造化,就不能涅槃復甦嗎?我新生路如今處境堪憂,需要您這樣的人來扛大旗。”
“涅槃,新生,談何容易。”老祖師輕嘆,他也做到過,但是誰能保證每個大境界都能維繫?
尤其是到了他這麼高的層面,那就更難了。
“祖師,不久以前,我在第二境中期新生了…”
秦銘說出自己的心得體會。
老祖師看着他,臉上浮現笑意,無懼死亡的陰影覆蓋自身,反而有些釋懷、道:“你很不錯。”
他回憶道:“我們也曾推演過,每個大境界都新生,或許可以讓這條路擺脫困頓的局面。但是,向死而生,談何容易。我們中的一人,嘗試去血拼,百戰廝殺,不給自己後路,希冀在絕境中涅槃,偶然成功過,但最後還是死了。”
隨後老祖師問道:“你深更半夜獨自來這裡垂釣,是爲了煞?”
秦銘點頭,只是沒有想到,傳說級的龍形異質沒發現,最終釣上來祖師。
“這麼多年過去,我記憶中的那些煞地,大概早就被人挖空了。”老祖師思忖。
隨後,他竟然隨口說出一大堆地名。
“有些傳說中的煞,我等年輕時都沒得到,後來我們的弟子也沒把握煉化,或多或少應該殘留一些吧。
老祖師所談及的、絕對屬於夜霧世界最強一列的異質。
因爲,有些根本煉化不了,極端危險。
隨後,他又談及那些能熔鍊的煞。
秦銘頗爲震撼,老人說的那些東西,過於夢幻。
比如,曾有白虎從天外降落,那其實是天光,未臨世間就已化形。
還有一處絕地,五行天光濃烈到化不開,生生不息,已經自成體系。
在那五行絕域中,據傳鎮壓着一位天神。
秦銘聽得入迷,而在老祖師提及的唯一地名中,居然還有黑白山。
不過、老祖師只是根據地貌氣機等猜測那裡有傳說中的煞,沒有親自去尋找過。
“我該走了,不然都無力葬自身了。”說罷,老祖師直接起身。
他行事幹脆,提起兩名瘋神就走。
“祖師。”
今夜、對秦銘觸動很大,竟見到帛書法的祖師,而老人卻要離世了。
“不必送,我走了。”老人說完,一步邁出,就消失在地平線盡頭。
片刻後,濃重夜色中,一道刺目的光束貫穿天上地下、老祖師從世間消失,將自己埋葬。
“前輩,走好。”
當夜,秦銘便脫離昆崚,大瑞交界地。
他想徒步行萬里路,親身感受下夜霧世界。四日後,秦銘蹙眉,一個人趕夜路着實不是多麼穩妥。
當夜,秦銘便脫離昆崚,大瑞交界地。
他想徒步行萬里路,親身感受下夜霧世界。四日後,秦銘蹙眉,一個人趕夜路着實不是多麼穩妥。
不同城池間,相距太遠,數十上百里無人煙很常見、今日他按照地圖跨越兩地時,
中間八百里之遙,都是荒涼的無人區,沿途連村鎮都沒有,着實有些瘮人。
期間,他數次拔出羊脂玉鐵刀,驚退一些莫名的東西。
人氣足的地方,它們不顯,越是荒無人煙的地域,越是容易出現異常,帶來致命性的危害。
最關鍵的是,連修行者都看不到那種東西,無形無聲。
秦銘動用新生之眼,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各種形態的都有。
在他特殊的目力下,那些東西有的發光,有的則爲陰影。
這樣極其異常、無比危險的夜霧世界,普通人想要遠行,實在太難了,常人只能逐火而生。
“難怪連祖師級人物都曾說過,夜霧世界到處是未知,難以理解纔算正常。”
深夜,秦銘遇險。
一種冰冷襲來,瞬間覆蓋他全身,像是寒泉入侵,而且黏糊糊,極寒之氣刺骨,要凍住他的靈魂。
這種體驗很糟糕,秦銘的意識都要冰封了,而且要窒息。
轟的一聲,他催動帛書法,所有的天光勁融合歸一,全面爆發出去,夜霧中像是有一輪太陽炸開,璀璨無比。
那種黏糊糊且極寒直透意識的驚悚感如潮水退去,可是秦銘的身體依舊繃緊。
他動用新生之眼,也只能模糊的感應到,前方有東西,但卻沒有看清是什麼。
今夜遭遇之事物遠超往日、無比棘手。
秦銘數次揮刀,明明憑着感覺,斬中那物,可卻沒有任何效果。
隨後一次,他更是被極寒淹沒,溼漉漉,血肉酥麻被侵襲全身。
他再次爆發特殊的天光勁,才掙脫開來,這次他打出陰陽天光圖,且又祭出吊墜——異金小劍。
隱約間,他像是聽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的淒厲嚎叫聲,彼此之間,像是隔着“界”的力量,但短暫地被突破了。
那個危險而又古怪的東西受傷,先後被秦銘的陰陽天光圖和異金小劍打中,就此遠遁而去。
儘管如此,秦銘依舊心頭沉重,連能夠斬殺未知存在的羊脂玉鐵刀都失效了。
這夜霧世界,神秘而又危險,存在不少難以理解的東西,他現在絕了獨自趕夜路,見識無人區的念頭。
“難怪沿途沒有城鎮,這是經歷過老祖宗嚴選了。”他迅速離去。
終於,他平安趕到一座巨城中,住進一家客棧休整。
秦銘輾轉反側,想那未知的事物。
“難道是……聻?”
他曾在山河學府藏書樓的第九層,觀閱大量孤本雜書,其中《長生九問》中就提到一種生靈,或者說是神秘現象。
“聻,隔世兩塵,附於鬼身,而後祟子。”
他心頭悸動,大概是這種東西。
聻,在現世中難顯,唯有附體鬼身,才能作祟,這就有些可怕與棘手了。
而聻應該只是夜霧世界無人地界間,諸多神秘現象中的一種而已。
第五日,秦銘直接訂了一張船票,要坐飛船趕往黑白山。
當然,目前只有巨城間有飛船起降,沒有直達黑白山那裡的航線。
在登記姓名時,秦銘隨口報了個周無病。
事實上,周無病也常借用他的名字。
直到當下,兩病子才棄用。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的,周無病習慣說自己是秦銘,結果引來莫測之變,一度被人追殺。
“什麼情況,我就去遺蹟待了一段時間,回來後怎麼感覺外界變了天,連秦銘這個名字都不能用了,成爲禁忌了嗎?徐大師……救我。”
二病子安全後,去了解狀況,很快便瞠目結舌,他剛知道,秦銘己然名動昆崚城,傳到很遠的地界來了。
“我去、有人想對付他,我這是背鍋了,而這裡是……世家的地盤。”他覺得很冤,身上負傷,見血了,老鄉的名字不能借用了。
若無徐大師在附近,他危矣。
接着,他又慘叫起來,道:“這段日子,我錯過了什麼?昆崚那裡曾有瑞獸血出世,啊啊……”
徐大師道:“唔,外族來了,我們也去看一看。”
飛船上,秦銘靜坐,看着漆黑的天穹,以及身畔厚重的雲朵,不再向第一次遠行時那麼有新感。
一路上,天地如墨,飛船橫穿濃重的雲霧,偶爾會停下,讓旅客採集世外落下的“天華”。
這次,秦銘旅途很平和,不可能總是出現墜空事件。
飛船降落在巨城後,秦銘沒有去孟星海所在的赤霞城,而是轉道去了相鄰的楓葉城、隨後他從這裡趕往黑白山。
這次回來,他除了想在黑白山釣傳說中的異質,還想去雙樹村悄然看下故人。
最主要的是,在昆崚的煞地,他看到從玉京逃出的等級非常高的類神生物留下的茅屋和紙張,心中充滿懷疑。
雙樹村的劉老頭是否和五百年前逃出玉京的那個人有關?
此時,烏耀祖早已來到大虞皇都,並遇到如來棄徒項毅武,兩人結伴而行,充分領略了這座名城的繁華與燦爛。
這裡名勝古蹟一座座,各類景點繁多,有四千年的古樹,據說爲初代拓路祖師親手栽種的,千年巨宮、兩千五百年的通天神塔,皆應有盡有。
但所有這些,日前都比不上自遠方神秘國度而來的精靈使團關注度高。
沐浴太陽火精而生的種族,自夜霧世界深處正式到訪而來。
秦銘路途順利,此時已經來到雙樹村外,驚異地發現火泉競比以前明亮了一大截,而黑白雙樹顯著地拔高了,長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