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八,說起來輕飄飄的,但是能殺進正式比賽的,又有哪一個不是千軍萬馬闖過去的?世界排名前十六,通過三輪資格賽,哪一個是弱的?哪怕是拿着外卡進去的,也必定是有兩把刷子的,否則花費這樣的力氣,不過是自取其辱。周篔是對自己手下的孩子看好,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人才有多少。這個世界,從來都不缺少有天分的人。
他沒有想,付紅蓮也沒有想。當然,他是想過英錦賽、世錦賽,乃至世界第一,但是他也知道,那恐怕要五年、乃至十年以後了,在斯諾克的世界裡,世界第一,並不是取得一次冠軍就可以的。
作爲周篔的得意弟子,他比其他未來中心的學員更多了一些其他優待,比如稀有的錄像資料,或者和有排名的選手對局。他知道,若論基本功,他也許並不比那些選手差太多,但若論起比賽經驗,他還需要磨練。
前十六,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此外,他還希望自己能打出一個最高分,這樣,即使他的排名不怎麼高,也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他的父母爲了他打球犧牲太多,他總要,拿出一些東西。
前十六,王楠也給自己定了同樣的目標,不過這是他給自己定的最低目標。方文卓的那段話就像一把火,燒的他心血肝臟乃至神經都發疼。每次想到他的話,他就不由得想到周如,再之後,就是那些從小到大聽到的風言風語。
他以爲他已經超越了那些,他以爲他已經可以不在乎了——他現在已經比那些人混的都好,他已經是世人羨慕的對象了!他有了自己的房子,有多少人在十七歲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房子?而且是自己掙錢買的?
李亮上了一高,張望上了重點幼兒園,但是他,完全不靠父母的闖出了一番天地!就算他沒有表露出來,但心中是這樣自得的。但是方文卓的那一番話將他打回了原形,他這才知道自己的自得是那樣的可笑。
是,他是有了一點成績,但實在太薄弱了。他爲什麼會被人從匯德趕出來?不是他打了周如,而是他沒有周如有錢,沒有周如有勢!爲什麼方文卓會那麼看他,因爲他還不夠強大。如果他拿了冠軍,成爲了家喻戶曉的名人,方文卓還會這麼說他?還敢這麼說他?
前八!
王楠知道這很難,甚至有些自不量力,但是他覺得自己必須向這個方向努力,爲了更多的獎金,爲了更高的排名!
有了這個思想,他再練習,不用任何人催促,每天都早早的到了未來,周篔來了,就聽他上課,周篔沒來,就自己練習,或者和付紅蓮對局。慢慢的,也就形成了一個套路。
早上,他和付紅蓮一起聽周篔講兩個小時的課,中午,他們各自吃了飯,然後就是練習,下午三點以後,他們兩人會自動的走到一張桌子上,輪流開局。他們一心爲了即將到來的公開賽,自然而然的就和其他人有了隔閡。不過他們兩個,本來就沒有和未來的人多麼熟稔,倒也沒有什麼影響,就是孫晨,總以一種壓抑的幽深的目光看着他們倆,當然,更多的是看王楠。
不過對於這種目光,付紅蓮是向來不在乎的。而王楠則以爲孫晨是對自己有怨念,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這孫晨看個一兩天也就罷了,這麼經常看,實在有些小家子氣。
不過這些,他此時也沒有心理會了,他在自己的牆對面,貼了一張用紅筆寫了一個血淋淋大字的白紙:八!
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每天睡覺的時候也能看到,也因此,他哪怕每天是在坐公交車的時候,也在想着斯諾克,想着那些球路,想着母球上的點位。想的連中午和小朱等人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對此,小朱很有點怨言:“你中午沒時間,晚上也沒有嗎?”
“……早上倒還有一點,你能起來嗎?”
小朱咬牙切齒:“你以爲我多稀罕和你吃飯嗎?不吃就不吃,你在我這裡還有五十塊,全部扣了!”
他說完,就要掛電話,卻被王楠叫住了:“我這次,要有獎金了,就請你吃。”
“……誰稀罕啊!”
小朱說着,把電話掛了,然後瞪着正在向他這邊看的馬選:“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你應該想到……南子,是真忙。”
“我天天很閒嗎?”
馬選暗中翻了個白眼,不再和他理論,只是在翻過身的時候,嘀咕了一句:“上次見南子,他好像又瘦了。”
小朱沒有說話,但心中隱隱的已經有些後悔了。他盯着房間中新裝的IC卡電話機,想要再打回去,但又實在抹不開面子,只能又彷彿是解釋,又彷彿是自我安慰的說:“他說等他發了獎金他請,誰要他個窮光蛋請客啊!”
沒有時間和小朱等人吃飯,自然也沒有多少時間和李亮通電話,雖然王叢生的房間裡裝的有電話,也開通了,但他從來沒有用過。過去胡噹噹那裡沒有裝電話,他也不知道哪怕不用每個月也是有座機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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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腦子裡裝的都是斯諾克,自然也沒有多少心情去考慮李亮,而且在他想來,李亮的媽媽回來了,他也繼續開始上學,雖然必定和過去不同了吧,生活總是回到了軌道上,剩下的,他也無能爲力,互相的說你想開點,或者來回的說我最近很好之類的話,實在也沒什麼趣味。當然,他有時候也會回李亮一個電話,李亮一開始會抱怨,之後則開始問他是不是錢不夠用,再之後,則提議給他寫信。
他想了想,覺得寫信要比電話省,而且也沒有時間要求,他今天收到的信,過兩天再回也沒什麼,因此也就同意了,他想的也就是一封兩封,哪知道李亮竟天天給他寫。
他開始也沒有太在意,當信件達到三十封的時候,也不免動容。李亮的字是從小練的,字體優美筆力深厚,他給王楠的信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綠色、藍色、粉色的信紙上,一個個黑色的字體瘦削蒼勁如同書法。王楠見了,在自愧不如的同時,也覺得非常有壓力。
平時說電話也就算了,但當這些話寫到紙上的時候,就完全不一樣了。早上吃了什麼東西,中午看了什麼書乃至內心的變化,李亮都一點點的寫了下來,這不像是信,更像是一份份寫給自己看的日記。
王楠再不留心,也意識到,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李亮已經這麼重要了。這種體驗令他覺得驚奇,但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好,反而隱隱的有一種雀躍。自己是被需要的,自己是被依靠的,這雖然會有壓力,可更有一種充實。
雖然做不到像李亮這樣天天寫信,但過個兩三天,他也總會抽上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回上一封,然後貼上一張郵票,再寄回去。在信中,他也漸漸會說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打了一個一百四十分的大蛇彩,再比如,想念樑城的麻辣花生了。於是,再下一次,隨信寄來的,就還會有兩袋麻辣花生,弄的王楠也只有找一些G市的特色小吃還回去。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着,不知不覺,一年中最熱的兩個月就這麼過去了,九月十八號,王楠和付紅蓮,跟着周篔到了帝都,資格賽在二十一號開始,他們先過去適應一下當地的氣候以及調整一下作息。
在同一個國家,說調整作息好像有些誇張,但斯諾克就是這麼一個很細微的運動,一點小小的差別,就會帶來截然不同的後果。比如易普症,這對一般人來說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甚至不會發覺,但是對於斯諾克球員,或者高爾夫球員,則很有可能成爲夢魘!
一個陌生的地方,就有可能給球員造成一定的心理影響,這個影響看起來沒什麼,也許只是一點小小的不愉快,或着一點小小的不舒服,但到了球桌上,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當然,這些都是職業球手需要克服的,職業球手之所以是職業的,也就要求他們有這樣的素質。但王楠和付紅蓮畢竟還只是新人,所以周篔早一點出發。臨去前,付紅蓮的父母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而王楠這邊則是小成和小龍。小成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小龍則喋喋不休,一會兒說什麼匯德的榮耀都在王楠身上了,一會兒又說他過去就是長世面的,不要太有壓力。
王楠微笑的聽着,上個月,匯德多給了他一千,是王叢生帶給他的,說的也很明確:“這是匯德的態度,若你取得成績,不僅有公開賽的獎金,匯德這裡,也會再給你一份。”
他是長世面的,但是,他不僅僅是去長世面的!
“那本來,是我的位置。”在他要轉身上火車的時候,小成突然開口,“你既然代替我去了,就不能給我丟臉!”
王楠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的臉無所謂,但我總不能,丟自己的。”
他說着,上了火車,小成怔然的瞪着他,小龍哈的一聲在旁邊狂笑了起來:“我就說吧我就說吧,你天天裝,早晚會遇到對手的!”
小成鐵青着臉,一字不出。
作者有話要說:爲毛時間過的這麼快捏?俺神路還有一千字,今天是弄不出來了,嚶嚶嚶嚶嚶嚶……明天雖然是星期六,但俺一定會把神路給弄出來的,⊙﹏⊙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