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很快把方正孃親的事放下,方正家的事情,自有碧綠自己去應付。現時對她來說,日子太過美好,生活第一次讓她覺得可以如此愜意般的度過。她兩世爲人,都難得有這樣的一段時光,可以舒舒服服的遊山玩水,這是她的夢裡人生。
江婉沐望到明子叔一手提着幾條魚,另一手提着江飛揚往岸邊走。有眼尖的婦人上前去,伸手接過明子叔手裡提着的魚,另有婦人伸手要去抱江飛揚,卻見明子叔輕笑的搖頭。他單手抱着江飛揚再往河水裡走去,遠遠的都可以聽到江飛揚的聲音:“明子叔,你放我下去,我要捉魚給孃親吃。”明子叔伸手拍他的小屁股,笑着說:“你毛還沒長好,現在就想飛?”
江婉沐笑着瞧着那邊動靜,低頭瞧着尚明始幫着江懶懶用沙子堆房子。尚家上上下下的人,待江飛揚和江懶懶兄妹兩人如自家人一般,尚明始有的東西,這兩兄妹同樣沒有少掉一份。這一路上,那些半路加入的醫者,常誤會尚五和文九娘有三個可愛孩子,偏偏尚家的人,從來不對外人解釋清楚,由着比爾叫着小大爺,小二爺,小小姐。
文九娘時常聽別人叫錯後,會笑逐顏開的跑過來學給江婉沐聽。聽得江婉沐搖頭說:“太胡鬧了,子嗣大事,怎能由着別人亂叫一通。”文九娘會點着她的額頭說:“年紀排行,他們這樣叫又沒有錯。我們家的人,可是清清楚楚的叫着揚少爺和懶小姐。”江婉沐每次聽文九孃親熱的說起‘懶小姐’三字,眉心都要忍不住跳動好幾下。
等到明子叔再次提着江飛揚往岸邊上走,江婉沐低頭對玩沙子的兩個小人兒說:“始兒,懶懶,來洗淨手,我們去幫明子叔烤魚。”尚明始懶懶低着頭說:“孃親,等我一會,我把門修好。”江婉沐瞧着地上那一團高低不平的沙灘,還真嗎瞧出哪裡有門的模樣。
只見江懶懶手快快的在一處沙堆上按一下,擡頭笑着示意江婉沐拉她一把,說:“孃親,門修好了 ,拉我。”江婉沐一手一個提起尚明始和江懶懶兩人,服侍着他們到河水邊,把四隻沙子手洗淨,三人手牽手往烤魚處走去。果然走到半路,尚夫人派來的兩個婦人攔截他們,笑着說:“江娘子,夫人請你們去吃烤魚。”
兩個小人兒的目光依依不捨的盯着烤魚那邊,兩雙眼睛羨慕的瞧着跟在明子叔身後的江飛揚。江婉沐笑着翹後,低聲同他們說:“你們乖乖的去吃完東西,一會我陪你們去幫明子叔烤魚。”江婉沐把兩個小人兒哄到尚夫人的身邊,她盯着江懶懶吃了八成飽。尚明始這時已跑過來叫:“姨,去烤魚。”
江婉沐伸手要去牽兩個小人兒走開,尚夫人已開口笑着說:“小懶,你留下來,讓劉家的帶他們過去,順帶叫九娘回來用些食物。”尚夫人身後的婦人笑着走過來,對江婉沐說:“江娘子,我和小尚家的正想去,一塊過去吃想烤的魚,你就成全我們吧。我們會帶好小少爺和懶小姐過去,會好好照顧他們。”江婉沐笑着鬆開手,由着劉家婦人牽着兩個小人兒離開。
尚夫人站起來,笑着示意江婉沐陪着她沿着山路散步消食。江婉沐微微笑着伴在她的身邊,雙眼打量路邊生長茂盛的野花,原生態的花兒自有一股張揚狂野的勁。尚夫人打量這江婉沐平和的神色,輕聲說:“小懶,你是一個大度體諒別人的人。夫君說‘難得你肯不記前怨,放下舊事。’只是你 的性子太好,有些人便會在你面前太過囂張。”
江婉沐聽尚夫人這話,立時想起方正孃親離去前那張陰沉的臉,她轉頭望着尚夫人說:“婦人,你剛剛瞧到我和大同祖母說話嗎?”尚夫人點點頭說:“小懶,雖然你不說從前的事,可是你們家的人,對待你們母子三人,如同待主子恩人一般的情形,我還是瞧在眼裡。就是大同祖母平日裡瞧着你,也是尊重客氣的待你。今日,你是不是沒有答應她所求之事,所以她當場翻臉不認人?”
江婉沐在心裡輕嘆起來,尚夫人這種在大宅院裡生活多年的人,平日裡行事從容大方,有着片葉不沾身的本事。她今日願意開口關心的尋問她,是真正沒有當他們母子三人是外人,聽上去還是有心要護着她。江婉沐本來對方正孃親提的那事,心裡有着說不出的膩味。江婉沐自己不喜歡聽那類的事情,卻知道世俗中,這樣的 事情太過正常,說不定有太多的女人,反而會覺得她的想法不正常。
江婉沐輕嘆息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尚夫人說:“大同祖母關心兒子和兒媳,覺得家裡日子好起來事情多,讓兒子納上一房妾侍可以分擔家事,順帶多生一兩個兒女,聽她的意思,他兒子是不想這事情,她想讓我開口去勸勸,我覺得她兒媳身體好,自個可以生個七到八個,就不用多勞煩旁人幫忙。”
尚夫人聽江婉沐的話,聽到後面她嘲諷的笑起來,說:“她以爲她是誰?他這樣的口都敢對你開,小懶,你平日裡實在太善,才讓她覺得你是她可以隨意拿捏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兒子兒媳小日子過的好好的,偏偏就她心眼奇多。碧綠這樣好的兒媳,她還不能知足。這世間就是有些老女人,打着慈愛的名義,做着噁心的事情。”
江婉沐擡眼間瞧到她眼裡的恨意,想起文九娘說過的話,她趕緊笑着開口說:“夫人,她也不過是隻知眼前利益的沒見識的婦人,從來沒有吃過妻妾相爭的那種苦頭,也沒想過她的兒子在外面奔波勞累,回到家裡只圖一個安寧。”尚夫人輕嘆起來:“唉,碧綠還算是有福氣,她的夫君願意爲她擋這樣的事。”尚夫人很快平息眼裡的恨意,只餘下淡淡的羨慕神色。
江婉沐行在青山綠水中,不想再提及那樣敗壞心情的事。她望到山路口上,尚家父子正和幾個人笑着往山上走,她連忙示意尚夫人望。尚夫人望到那父子兩人的行程後,輕笑着搖頭說:“這一對父子,明明說不用再去上山才藥草,瞧,現在見山父子兩人就挪不開腳步。他們不去瞧瞧這山上的藥草,只怕今日都不會安心。算了,你陪我再轉轉,這要回了京城,反而不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賞這種路邊野花。”
江婉沐從前一直當尚夫人爲長輩,她從來不知尚夫人說話是如此的風趣,樁樁事情經她的口後,都有一種分外的趣味。文九娘帶着三個小人兒走近,望到尚夫人和江婉沐兩人盈盈的笑意,趕緊尋問江婉沐說:“小懶,你說了什麼趣事,逗樂了母親,你說來讓我也聽聽?”江婉沐笑着搖頭說:“九娘,我是笨嘴的人,見識又少,哪有趣事說給夫人聽。是夫人見識廣,言之有物聽得我受教許多。”
文九娘聽她的話,裝出一臉驚詫的表情瞧向尚夫人,她手指着江婉沐對尚夫人驚歎的說:“母親你聽聽小懶這話,會說這樣話的人,是笨嘴的人嗎?母親,原來我纔是那個笨嘴的人,虧得我平日自誇自個會說話,現在太小懶這番話,才發現我沒本事說這種貼心的話。母親,你是小懶誇讚的人,你要多教教我說話。”文九娘說着話那身子又倚着尚夫人,雙手還拉扯着她晃盪起來。
尚夫人伸手輕拍文九孃的手,分明是十分的享受神情。文九娘站直身子,雙手還是親密的拉着她的胳膊。尚夫人輕笑着說:“小懶,九娘從小在身邊長大,這性子都讓我寵壞了,還好你也不是外人。要不九娘這拉拉扯扯的模樣,讓旁人瞧見,可是會笑話的。”文九娘拉扯着她的手,笑嘻嘻的說:“母親,旁人瞧後只會妒忌我,她們可沒有一個樣樣皆好的母親。”江婉沐笑着接話說:“是啊,我就妒忌九娘,有一個貼心的好母親。”
尚夫人笑逐顏開的瞧着她們兩人,這時尚明始手裡握着一小把花,匆匆忙忙的跑過來,示意尚夫人彎下腰,尚夫人笑着把腰彎下去。他踮起腳,把手裡的花兒,全部往尚夫人頭上插去,嘴裡還說着:“祖母,這些是始兒自個採得最美最好的花,先給祖母佩戴上,一會再去採些給母親用。”
文九娘趕緊去伸手拉扯亂來的兒子,說:“始兒,花太多,祖母難彎腰,你會把祖母的頭髮弄得亂蓬蓬的。”尚明始挺下手,他一臉爲難的瞧着那些花,說:“祖母,你腰痛嗎?可是朵朵花都好看,始兒,朵朵都想給祖母。”尚夫人用雙手撐在雙腿上,笑瞧着他說:“始兒,祖母腰不痛,你慢慢插,只要是始兒親手採的,祖母朵朵都喜歡。九娘,你走一邊去,別阻止始兒給我佩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