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督監院。
看着一封封從前線送來的軍報，陸沉不由搖頭嘆息。
果不其然，齊將得知親人遇害，對樑人竟當真展開了血腥殘忍的報復！
十六日，趙懷安破南安城，縱容部下，姦淫擄掠，臨走時，一把大火，幾乎燒燬半個南安城！
同日，左路先鋒陳卓，將上千戰俘坑殺！
十九日，右路軍破寒涼城，三日未封刀！
二十五日，右路軍先鋒林湛，殺俘三百！
二十六日，左路軍殺俘兩千三！
……
齊軍在樑國大開殺戒，竟是比素以野蠻著稱的楚人，還要兇狠，還要血腥！
而齊軍的兇狠，也讓樑人嚇破了膽，但凡齊軍所過之處，非但樑國百姓心驚膽顫，攜家帶口，亡命而逃，就連樑軍，亦是避之鋒芒，丟城失地，不敢阻攔。
再加上楚軍由東向西，形成夾擊之勢，樑國已丟了大半疆域，貌似已無力迴天。
陸沉也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樑國這隻龐然大物，紙面上實力最強的第一強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不過仔細想來，也就不足爲怪了。
樑國的確實力雄厚，可與西楚展開曠日持久的拉鋸戰，被消磨得不說元氣大傷，亦是傷筋動骨。
本來樑國對付一個楚國就已經是捉襟見肘，齊國又趁機對樑國發起攻勢，樑國又豈能扛得住？
更何況，要知道自齊國吞併東晉後，實力大增，無論是人口，還是地盤，都已超過了樑國這個昔日的天下霸主。
最重要的是，齊軍經過一系列的改革，將士們爲了加官進爵，打起仗來個個不要命，以人頭論軍功的制度，讓齊軍將士的戰鬥力得到了一個質的蛻變。
以往出去打仗，不過得點可憐的軍餉，死了連點撫卹都沒有。
可如今不同了，只要奮勇殺敵，就能加官進爵。
雖說這種軍功制度近乎野蠻不仁，不過戰場本就是野蠻不仁的，唯有比敵人更野蠻，更殘忍，才能贏得戰場上的勝利。
樑國顯然還沒有悟透這個道理，仍舊躺在棺材板子上吃老本。
其實它和晉國一樣，軍隊早就已經腐爛到了骨子裡，那些將帥們一個個油滿腸肥，可底層的兵士們卻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這樣的軍隊，怎能打勝仗？
齊軍如今在戰場上的兇狠，甚至已經比楚軍都有過之而不及，樑軍又豈是齊軍的對手。
看完最後一封軍報，陸沉搖頭說道：“不能再這樣殺下去了，楚國的土地，臣民，將來遲早要盡歸大齊，如此血腥殺戮，如何能使楚人歸心。”
顧岫澤坐在一旁，嘆息說道：“前線的將軍們爲了給家人報仇，已經是殺紅了眼，如果朝廷明令禁止則罷，偏偏陛下一道旨意，一概不咎，擺明了就是默許前線將軍們行屠戮之舉，那些將軍們無所顧忌，又豈會輕易罷手。”
陸沉沉吟道：“岳父大人爲何不加以阻止……”
顧岫澤說道：“依卑職對葉老國公的瞭解，老國公必定不贊同將士們動輒屠城殺俘，可老國公雖爲前軍主帥，但畢竟有聖旨降下，老國公若是約束部將，豈非是違抗聖命。”
陸沉點點頭道：“你說的在理，我那位老泰山，對各部血腥殺戮，想來也是無可奈何啊。”
顧岫澤說道：“我軍對樑國展開瘋狂報復，這也使得搶佔地盤的速度顯著變快，據前線最新傳來的戰報，我軍已經攻下樑一十二州，葉老國公正率領中軍，準備與左路軍匯合，進攻樑國都城。而樑國朝廷，聞訊大駭，小皇帝和太后，還有文武百官，竟是棄城而逃，逃向琚州，圖謀東山再起。”
陸沉“呵”地冷笑道：“國都都不要了，棄子民於不顧，樑國朝廷還想東山再起？原以爲東晉已經是外強中乾，可沒想到樑國更是不堪一擊，甚至還沒有晉人有骨氣，怪不得強大的樑國，竟然這麼快便被攻克，歸根結底，便是因爲毫無血性！”
他腦海中閃過凌寒鈞等人，唏噓說道：“當然，也不能以偏概全，樑國還是有忠勇之士的，奈何都是江湖草莽，如果將他們都派上戰場，儘管不懂排兵佈陣，但想來樑國不至於落得如今這般境地。”
顧岫澤點頭，接着說道：“樑朝廷棄城而逃，如果不出意外，現下我軍已經不費吹灰之力，將樑國國都攻佔。”
陸沉問道：“西楚那邊有什麼動靜？”
顧岫澤道：“西楚雖然自派出神策軍以來，在樑國戰場上亦是勢如破竹，戰無不勝，不過推進的速度卻是遠遠不及我軍，但也已搶佔六州之地。”
陸沉說道：“本來應該是西楚一點點將樑國蠶食殆盡，結果我大齊卻橫插一槓，摘了最豐碩的果子，西楚斷然不會忍下這口惡氣，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西楚一定會向琚州用兵。”
顧岫澤詫異道：“爲何？”
陸沉道：“樑國富有，國都更是號稱天下財富聚斂之地，小皇帝和趙太后棄城而逃，一定會將所有的財富全都帶走，西楚搶佔地盤，不如我齊軍迅速，面對如此肥肉，又怎可能不千方百計，將其吞入腹中。”
顧岫澤恍然。
陸沉笑道：“不過以我的估計，我那位老泰山，是決計不會讓樑人稱心如意的，他必定也會揮師琚州。”
顧岫澤皺眉道：“如此，豈不是要與楚軍起摩擦？”
陸沉笑道：“如果楚軍識相，我齊軍一到，他們就該退避三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樑國之所以這麼快便淪陷大片土地，全因一直在保存實力，實則樑軍仍有兵馬近乎六十萬！這六十萬大軍，乃是樑國反敗爲勝的倚仗！楚軍想要吞掉六十萬大軍，怕是肚子都得被撐破，所以只要他們不傻，就一定會讓我們齊軍去攻打琚州，與樑軍主力拼個兩敗俱傷，然後他們再坐收漁翁之利。”
顧岫澤面色一變，急道：“葉老國公可能察覺？”
陸沉微笑道：“放心吧，我都能想到，我那位老泰山，打了一輩子仗，又豈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