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兄妹

(5)

夏諾軒回頭注視着後方深黑的森林,除了幾枝搖曳的藤葉,和包圍着他們的老樹外,其他都沒有異樣,即使傾耳聽也只聽到窸窸窣窣的蟲叫,也感覺不到任何野獸的殺氣,但是最讓人放心的是沒看到任何紅色光點,因爲那纔是最可怕的。

夏諾軒不禁放下心來,看來紅眸少女並沒有追上來,或者只是沒有以他們爲目標,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任何心思去擔心其他人了。縱使沒有紅眸少女的追殺,但身在夜裡的原始森林,這本身就極度危險。夏諾軒掏出橋給他們的對講機,相比手機,這活兒在軍事上反而更加安全放心,然而他們已經脫離了對講機的覆蓋範圍。

終點是森林東南面的城市,這是橋留給他們的唯一線索。

夏諾軒舉起火把,小步向前走,而後面的小女生噠噠噠地跟着,兩個腳步聲,幾下碎葉沙沙的聲音,蟲叫,風聲,黑暗的靜謐。只有火把,映着兩張年輕的臉,佈滿灰塵,前面的,火光照着一張抿緊的嘴,後面的,火光照着一張微微張開,又合上的嘴脣。好久都不說話的兩人,意外地都那麼倔。

不過夏諾軒這做哥哥的就是外冷內熱,雖然總是隔着兩步的距離,卻總不會走出兩步的距離,雖然總是要丟下妹妹勇往直前的樣子,卻總會放慢腳步小步走,雖然總是掛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臭臉,但總是頻頻回頭看看身後的丫頭有沒有跟帖。

而夏諾晴一直在後面賣力地想去跟上夏諾軒。她一直都那麼崇拜她的哥哥。夜裡更加陰森的森林,不時傳來的蟲叫,風吹草動,已經讓她風聲鶴唳了。然而,她卻倔得一聲不哼,多少也因爲夏諾軒。

在偌大的一片黑暗中,一支火把的力量顯得那麼脆弱,一個小圈的範圍,只能隱隱約約地打出在樹幹上的兩個影子,忽然一個影子緩緩向另一個影子伸出了手,後面的影子停下來了,低下頭了。

看着夏諾軒笨拙地向後伸來的手,夏諾晴愣了愣,擡頭看了看夏諾軒寬闊的背脊,不知不覺已經有點男人的味道了,可是頭髮爲什麼還留那麼長呢?她忽然想嘲笑一下夏諾軒,然而身體不使然全聽她指揮,低下頭後眼淚就是止不住奪眶而出。

似乎察覺到夏諾晴停了下來,夏諾軒也停了下來。他一直等着,聽着蟲叫,聽着風聲,看着夜空,看着嚴嚴實實包裹着的黑暗。到最後還是回過頭去了,可夏諾晴已經擡起頭了,還他一個爽朗的微笑。

“好了?丫頭。”夏諾軒再次向她伸出手,雖然劉海一大片遮住了他的容顏,但是夏諾晴不禁想到了他三年前那張帥氣溫柔的笑臉,嘴角淡淡翹起,兩雙雙眼皮大眼會眯成月牙般。那時別人都說哥哥和妹妹長得像,尤其是那雙眼睛。

“嗯!”夏諾晴沉沉地點了點頭,拉住了夏諾軒的手。兩人並排走着,就像當年在河畔夏諾軒拉着她上學放學的樣子一樣。夏諾晴一想,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

“注意!”夏諾軒突然伸手把夏諾晴擋在身後,警告道。

(6)

“怎麼了嗎?阿哥。”夏諾晴感覺到夏諾軒的不對頭,拉住他的衣角問道。

“風聲有點不對頭。”夏諾軒邊凝神四顧,邊說道。

“風聲?你能聽得出有什麼不同嗎?”夏諾晴以爲夏諾軒裝神弄鬼,狐疑地看着他說道。

“剛剛還聽能到很多‘沙沙’的聲音,而現在似乎所有飛禽走獸都跑了,風也停了一般。空氣變得好沉重!”夏諾軒全身繃緊着,說話時都異常莊重。

經夏諾軒那麼一說,夏諾晴似乎真的察覺到周圍的異常。時間似乎緩慢下來,就像是尖針刺着痛穴般,難受又長久。雖然他們感覺像是過了幾個小時的樣子,然而事實卻是,只是過了短短几分鐘而已。

當肅殺之氣強烈到如此,夏諾軒兩人就像在獅王面前的斑馬,除了逃跑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當此刻感覺到肅殺之氣,當此刻耗上幾分鐘愣住,他們便越來越接近死亡了,越過這條線,就像是鋒利的剪刀剪斷一條棉線那麼簡單,棉線不想被一刀兩斷的方法其實很簡單而已——逃開刀鋒!

所以二話不說的,夏諾軒愣住後的第二步動作,就是將重心注入右腳,腳裸全力撐開,同時用最簡單的眼神示意夏諾晴,架起手腕,第三步:開跑!以他全身的力氣,用在逃跑上面!

夏諾晴顯然也察覺了夏諾軒打的眼色的意思,放開了他的衣角,同時用她在學校裡短跑一百米的速度,全速跟上了夏諾軒。

風颯颯地從兩人耳邊掠過。然而,無論跑過了多少棵老樹,越過了多少個泥沼,身後緊貼的黑暗卻仍然不能擺脫,壓抑着咽喉的厚重感依然纏住兩人的腳腕。

夏諾軒跑着的同時不敢放鬆警覺與思考,揮動的右手不時緊緊擦過腰間的匕首,腦中不斷模擬着怎樣抵擋從各個方位進攻過來的敵人,然而無論他怎樣模擬,在接住了第一招後,第二招肯定會被巨鐮橫切身體!無數次,血紅都染滿畫面,然而他並不想就這麼放棄,因爲此刻他還活着!

他眼角掃過,正有一片細葉飄過,鮮嫩的葉子還駁着一段小枝,截斷的口上還留下乳白色的樹液,此刻卻被黑暗和火把的火焰,映得橙紅。下一刻,他摟住夏諾晴向後轉身,再看那片細葉的時候,已經一刀兩斷,完美地被切成兩半,要不然他一個轉身,完美地被切成兩半的就不是那片細葉了!

夏諾軒提起匕首護着夏諾晴,打起精神,瞪着紅眸少女。她正駕着巨鐮,也瞪着夏諾軒,看錶情似乎在奇怪爲什麼夏諾軒能夠躲過。“看來,我們可被神唾棄啊!”夏諾軒心中不禁開玩笑地說道,他又怎可能真這樣想,其他逃跑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反倒他覺得輕鬆了很多,覺得紅眸少女選對了。

“快走!”夏諾軒此刻唯一還有牽掛的就是夏諾晴。

“我怎麼可能丟下阿哥!”夏諾晴聽言,微慍道,更不能丟下夏諾軒就此一走了之。

“不要讓做哥的難做好嗎?我可不想到死兩個丫頭都保護不了啊!!當做就是老哥最後一次耍帥,好嗎?”夏諾軒開始說話還有點強硬,但說到後來卻漸漸軟了下來。

夏諾晴倔強地看着夏諾軒,就是一點也不讓步。夏諾軒微微蹙眉看着夏諾晴,搖頭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這丫頭向誰學來的倔強。如果可以,真不想死在這樣的原始森林啊。

他深知已經勸不動夏諾晴,於是把匕首提到胸前,準備迎接紅眸少女的下一波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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