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六十章 驪宮高處(六)

祥雲籠鳳闕, 瑞靄罩龍樓。只差一刻,便是初更了。只見丹墀上鋪陳了近百張桌案,分置於殿內兩側, 世家貴戚居左, 官員使臣居右, 各按職務尊卑, 或兩人一桌, 或四人同席,個個盛裝,人人濟楚。凡有妻室者, 皆攜誥命出席。侍女們於其間往來穿梭,傳遞着珍饈美饌、御酒佳釀。殿前兩廊下, 教坊的絲竹班子正吹奏激昂的鼓樂。偶有晚到者, 不免疾步入殿, 找尋座位。遇見世交通家,大家作揖問候一番。言辭間, 無不稱頌今上乃曠古少有的英明君主。太極殿內,龍燈鳳燭交輝,一派士女喧闐。

霍青與霍無忌、甄夫人一桌,坐在御階下方右側首席。對面首席上坐的是房子陵一家四口。霍青見房子陵攜了新娘子同來,向他二人拱了拱手, 遙祝新婚。房子陵忙與玉芝解釋一二, 便一同還了禮。身邊甄夫人見狀, 又要念叨。“瞧瞧, 他們小兩口多般配。長公主可比我有福氣, 眼看着明年就要抱孫子了。”男人只裝作沒聽見。

不一刻,外間隱隱傳來了更鼓聲。絲竹班子立時停止奏樂。接着, 只聽殿外三聲淨鞭響。衆人紛紛起身卑立。有殿頭官朗聲宣道:“皇上駕到!”便見皇甫擎用全副天子儀仗步入太極殿內,邁過丹墀,登上御階,直至龍案後立定。身後侍女各執翠羽金扇、黃羅傘、御香等物。李延福並諸內侍鵠立左右。

衆人山呼叩拜完畢。只見天子頭戴十二旒玄色冕冠,身着上玄下朱的冕服,朗聲道:“朕承祖宗之大業,普天率土,繫於一身,唯朝乾夕惕,殫精竭力,方不辜負天下蒼生。幸得上天庇佑,文武忠良,萬民安樂,已整十載。今與諸位共聚一堂,且請開懷,不必拘束。”

話音一落,席間有中書侍郎名喚韋思溫的出班奏道:“天子有道,國運昌明,四海內感覆載之德,無不心悅臣服。臣等得以輔佑聖主,幸甚!幸甚!”衆人齊聲附和。皇甫擎龍顏大悅,繼而道:“得有今日,全賴衆卿家同心協力。值此吉期,愛卿們皆攜眷屬而來。朕亦請了兩位娘娘蒞臨。”說時,便朝一旁的李延福點頭示意。

御階下,衆人聞得天子之言,俱是詫異。向來國宴,後宮中僅皇后一人出席,怎麼今日又多出一位娘娘來?不消說,一定是初雲公主無疑。其中有那鄰國使臣、中下級官員還未曾親眼見過佳人的,自是翹首以待,暗自慶幸此行不虛,居然有機會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風采。房子陵也吃了一驚。身邊的靜儀公主嘀咕道:“這小丫頭!怎麼剛纔也不說一聲?”房駙馬應道:“想是陛下臨時起意的吧。”房子陵聽着,不自覺地瞥了瞥對面席上的霍青。

俄頃,御階上環佩聲響。只見天子寶座後,一排翡翠簾內人影憧憧。及至衆人就位,李延福宣一聲“捲簾”。翡翠簾內,侍女彩英、阿奴便各自將主子身前的珠簾捲起,搭在金鉤上。衆人擡頭看時,無不屏息讚歎。

不提獨孤皇后是如何的端莊得體、雍容華貴。單說說這一日佳人的裝扮。只見她頭戴白狐昭君套,上面鑲嵌了一顆鮮紅瑪瑙。及胸長的烏髮在腦後盤成個圓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簪。內穿雪緞交領廣袖宮裙,外罩一件青霜雲紋對襟白狐夾襖。前襟自腰部以下呈八字形,恰好露出內裡束在宮裙外的紅羅蔽膝。雖是肚腹便便,但那種神姿清發、靈眸流盼間的風情,儘可以教天下少女爲之羞愧赧顏。

時隔九個多月,霍青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此刻她高高在上,氣度非凡,恍如天妃仙子一般。簡寧亦看見了霍青。他照舊穿着墨綠色的錦袍,那是簡寧喜歡的肅穆的顏色,正襯男人古銅色的肌膚。霍青的臉容愈加瘦削了,可是那嘴角微微揚起的弧線還是那麼迷人。簡寧不由想起一句詩來,良人執戟明光裡。爲什麼他不是她的良人呢?

“哎呀……”倏忽間,肚子裡像是被小鳥的翅膀給扇了一記,佳人不禁低呼了一聲。“怎麼啦?覺得哪裡不適?要不要喚太醫來?”皇甫擎聽見,轉過身來詢問。立在那廂的獨孤柳也聽見了,挪了幾步,走至簡寧身邊。“大約是胎動了吧?是頭一回嗎?”簡寧點點頭。“我沒事的,不必請太醫。”皇甫擎放下心來,忙道:“那快坐吧。”說完,當先在蟠龍鎏金寶座內坐了下來。阿奴、彩英二人各扶了主子在寶座兩側的鳳椅內坐定。殿內衆人方纔陸續就座。

不可以胡思亂想!你已經是個要做媽媽的人了。方纔的那記胎動,就像是敲在佳人心上的一記警鐘。簡寧輕撫着肚子,私下裡告誡自己。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可以再任性!“寶寶真的動了嗎?”皇甫擎伸了手過來,就龍案底下握住了佳人按在肚子上的那隻手。“嗯,我頭一回感覺到他在動。”簡寧反手握住了皇甫擎的手。這纔是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父親。

擡起頭來,簡寧仔細打量起太極殿內的裝飾。第一次來這裡,還是與皇甫擎結婚那天。可惜蒙着喜帕,什麼都看不見。除夕的時候,同霍青在殿前看煙火,怎麼沒想到進來參觀一下呢。不許再想他!不許!簡寧強迫自己從男人的身上移開視線。

飛龍盤柱,雙鳳帷屏,龜背紋的窗格,還有丹墀上坐着的文武百官。只有身處御階高處,才能體會到這樣的感覺。簡寧側過臉去問皇甫擎。“這道簾子晃來晃去,你不覺得頭暈嗎?”皇甫擎笑道:“小傻瓜!”隨即略搖了搖頭,那一排冕旒晃得更厲害了。是啊!這凌駕於萬人之上的感覺,沒有人能夠抵抗得了的。

正想着,御階下又有一人出班奏道:“微臣刀白朗,奉我南昭國顯慶王陛下旨意,向□□皇帝致以最最崇高的敬意。願皇帝陛下的統治千秋萬代。願我公主殿下與皇帝陛下白頭偕老。願我公主殿下早日生下皇子。萬歲!萬歲!”說完,其餘使臣們也紛紛起身向天子敬酒。皇甫擎心情甚佳。每喝完一杯,便將酒觴倒置,以示杯空。

簡寧留意看那刀白朗,卻是個面貌俊朗的中年男子,一身苗裔打扮。努力回想,方纔憶起當日在南昭時曾於送親儀式上見過一面。說起來還是雲姬孃家舅舅輩的人物。“霍將軍,我也敬你一杯。若沒有你一路護送,我公主殿下也到不了大都。”簡寧再看時,刀白朗竟走到霍家那一桌跟前,兀自向霍青敬起酒來。簡寧連忙瞥向皇甫擎。天子正與獨孤柳說話,似乎並不介意。

卻說霍青執起酒觴,望了鳳椅上的佳人一眼,隨後一飲而盡。刀白朗拍着霍青肩頭,笑道:“將軍好爽快!來來來,我們再喝兩杯。”便喚一旁侍女再斟酒來。二人立飲三杯後,刀白朗又向霍無忌、甄夫人各敬一杯,便離去至房家桌上敬酒。甄夫人因道:“這苗人多半不識禮數,豈有先敬後輩再敬長輩的道理?到底是個南蠻子。怎麼初雲公主一點兒不似他?竟是個世家大族小姐的風範。”霍無忌道:“定是自生下來便知道要和親,所以小時候格外教養,不叫學那些土人行止。”霍青一旁聽着,心中更增一份徒然與無奈。

直待敬酒完畢,絲竹班子重新奏起樂曲,卻是婉轉、悠揚的調式。只見數十名舞姬載歌且舞,自兩側配殿逶迤來至丹墀中央。進退挪轉之間,翻動長袖,手足蹈舞,時而綽約閒摩,時而回翔竦峙。個個機迅體輕,纖若無骨,好似委蛇姌嫋,雲轉飄忽一般。又聽衆舞姬歌中唱道:

君若天上雲

儂似雲中鳥

相隨相依

映日御風

君若湖中水

儂似水心花

相親相憐

浴月弄影

人間緣何聚散

人間何有悲歡

但願與君長相守

莫作曇花一現

莫作曇花一現

……

(第三卷完謝謝觀賞)

34.第二十六章 再臨范陽102.第六十章 驪宮高處(一)36.第二十八章 答應做媒30.第二十二章 海市蜃樓145.第九十八章62.第四十三章 春寒(一)41.第三十一章 君心我心80.第四十八章 紈褲風波85.第五十二章 夏至(下)120.第七十三章138.第九十一章3.第三章 幽谷123.第七十六章113.第六十六章22.第十五章 “鴕鳥”政策(下)100.第五十九章 百花樓(上)121.第七十四章132.第八十五章44.第三十三章 初承恩澤(中)108.第六十一章 小試牛刀139.第九十二章100.第五十九章 百花樓(上)3.第三章 幽谷57.第四十一章 除夕(三)84.第五十二章 夏至(上)71.第四十五章 上元夜(三)26.第十八章 酒後荒唐30.第二十二章 海市蜃樓44.第三十三章 初承恩澤(中)9.第八章 婚禮80.第四十八章 紈褲風波42.第三十二章 既知君心103.第六十章 驪宮高處(二)39.第三十章 欲言又止(上)145.第九十八章2.第二章 月夜71.第四十五章 上元夜(三)75.第四十七章 花嫁(一)137.第九十章120.第七十三章101.第五十九章 百花樓(下)123.第七十六章87.第五十四章 茶壺與牙刷79.第四十七章 花嫁(五)58.第四十一章 除夕(四)134.第八十七章79.第四十七章 花嫁(五)59.第四十二章 離婚(一)139.第九十二章3.第三章 幽谷127.第八十章41.第三十一章 君心我心71.第四十五章 上元夜(三)106.第六十章 驪宮高處(五)133.第八十六章32.第二十四章 包圍134.第八十七章51.第三十七章 畫眉2.第二章 月夜110.第六十三章 還君明珠112.第六十五章85.第五十二章 夏至(下)18.第十三章 撩人慾醉(下)7.第七章 獨孤皇后14.第十二章 相思楓葉丹(上)67.第四十四章 扶傷(三)57.第四十一章 除夕(三)57.第四十一章 除夕(三)43.第三十三章 初承恩澤(上)24.第十六章 不知君心(下)72.第四十五章 上元夜(四)18.第十三章 撩人慾醉(下)17.第十三章 撩人慾醉(上)87.第五十四章 茶壺與牙刷98.第五十八章 女兒節(中)139.第九十二章77.第四十七章 花嫁(三)58.第四十一章 除夕(四)36.第二十八章 答應做媒37.第二十九章 月圓花好(上)109.第六十二章 楚岫巫雲4.第四章 范陽14.第十二章 相思楓葉丹(上)144.第九十七章131.第八十四章66.第四十四章 扶傷(二)85.第五十二章 夏至(下)106.第六十章 驪宮高處(五)62.第四十三章 春寒(一)72.第四十五章 上元夜(四)128.第八十一章67.第四十四章 扶傷(三)96.第五十七章 飛來橫醋(下)125.第七十八章61.第四十二章 離婚(三)93.第五十六章 映日荷花(下)92.第五十六章 映日荷花(中)118.第七十一章78.第四十七章 花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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