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回程路上,坐在副駕駛位的揭翰主動請示:“師兄,你手裡面是不是有不少的學生啊?能不能分給我幾個帶一帶?”
“咋回事?師父手裡的師弟現在不夠你禍禍的了?”方子業與洛聽竹坐在了後面,方子業的語氣輕佻自然,有絕對身爲師兄的氣質。
自從方子業單獨來新院區後,揭翰就是袁威宏組裡的大管家,現在的袁威宏可不是以前的那個小老闆,而是成了正兒八經的大老闆。
優青握在手裡,專業技術正在“調練過程”中飛速進步,校級省級的獎項拿到手軟,傑青也就是招手可得的事情。
袁威宏固然快奔四十了,但袁威宏很有希望在三十歲左右就升正高,直逼當年有院士大佬做岳父的劉煌龍,甚至超越他。
現在的袁威宏,手裡的碩士和博士數量也不算少。
甚至今年的袁威宏在教師節聚餐時,也不用去鄧勇那邊彙報了,而是自己當大老闆,開了一個超級大的包廂,“享受”着方子業、揭翰等人的‘供奉’!
當然,實際上現在的袁威宏在進行專業苦修。
鄧勇紮紮實實地往前跨越一步,再加上揭翰經歷了近六年的理論圓潤,一舉飛昇,給袁威宏帶來的刺激也很大。
袁威宏說過,未來十年,他都會一直一直專注於臨牀操作,少接觸基礎科研和臨牀科研,除非有重要的事情,他就會一直處於閉關狀態,直至可以再進一步。
揭翰回得認真:“師兄,我沒有禍禍師弟們,只是覺得人手有點不夠用。”
“而且,據李源培師兄說,師兄你不是有意要整合‘骨科’嘛,希望能夠找一些契合點,將骨科的諸多亞專科的壁障打通,以後在會診、綜合診治時,可以更加便捷地進行會診。”
“而且,師父現在在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
“雖然我臨牀操作資質一般吧,卻也沒那麼差,多花點時間,就算比不過天羅,應該有機會和望遠奇師兄碰一碰。”
“再加上有理論兜底,我相信應該學得會快一點。”
“目前師父這邊的HK2相關的大環路都還沒有徹底通透,目前回歸臨牀後,也有很多基礎藥物與腫瘤之間的治療關係需要研發。”
“我也沒辦法投入太多精力進去。”
“馬上就要任住院總了。”
方子業點頭:“可以是可以,但你自己應該就能說服其他科的同學或者師弟吧?”
現在在讀的博士碩士,再也沒有人是揭翰的師兄了,全都是他都的師弟。
聽到這裡,揭翰輕傲,輕輕咧嘴:“師兄,刨開你的思維光環,你的寫作能力…”
只有揭翰敢說方子業懂什麼寫文章的話。
方子業是很會做課題,但寫文章的功力上,揭翰是深入理解過的。
揭翰是什麼人,是可以把當年方子業的英語作文變成sci文章的人,文章寫作功力深厚得一匹。
如今這麼多大型的文章都是揭翰親自成稿改稿,哪怕洛聽竹畢業時的畢業論文,也是揭翰修改了幾次之後才定稿的……
整個骨科,目前僅論文寫作經驗和功力,上至杜新展、鄧勇、宮家和,下到實習生,誰不知道揭翰博士是最牛逼的?
CAA文章的稿子都親自投過!
揭翰的人緣可好得很。
“好吧,對不起,哥錯了,我那些老底你也都知道,就別說出來了。”方子業說着,才又給洛聽竹細細地解釋了當年的‘資源互換’事宜。
做課題和論文寫作是真的不一樣。
固然論文需要課題數據支撐,但不同的表現形式,不同的統計圖案,就能夠讓論文更上幾個逼格,懂的人都懂。
“那你自己去看吧。”
“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就是骨病科即將研三在讀的童力老弟啊,非常不錯,與你頗有幾分相似,這個人你可以接觸一下。”
“如果機緣合適的話,爭取把他拐過來,其他人就沒深入瞭解過了。”方子業說道。
中南醫院的確是漢市大學的附屬教學醫院,能蒐羅到不少天才,可真正非常牛掰的人全靠撿漏。
一個骨科,也不可能每年都能產出像方子業、蘭天羅這樣的頂級天才。
幾年能遇到一個就不錯了。
當然,如果放眼整個醫院層面,那每年會有一兩個與藍天路資質相等的人材,是比較常見的。
“好,師兄。”揭翰把童力的名字記下了,回頭就準備去刨一刨骨病科教授的根基。
……
翌日,10月23日,週三,手術日。
中南醫院新院區的住院總辦公室,方子業正在與蘭天羅等人“同慶”早飯。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是黃曉薇護士長帶來了一個病人。
輕敲門後,黃曉薇說:“方主任,11牀的病人說私下裡找你有點事情。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我就帶她過來了。”
跟着黃曉薇來的,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女子,身上的氣質還頗覺青澀稚嫩。
方子業的早飯還沒吃完,擡着芝麻糊沾滿的筷子,眼睛輕眯,語氣客氣:“這位家屬,能不能等我吃了早飯?”
“好的,方老師。我不着急!”那女子趕緊微微躬身,先自報了一下身份。
這一句老師,大抵就暴露了她要麼是漢市大學的學生,要麼是醫學從業人員。
方子業略加速吃完,再咕嚕咕嚕地送了一口水後,看向蘭天羅:“天羅,目前科室裡的早餐賬上還有多少錢?”
“如果沒了的話,我發給你。”
方子業說了,科室裡下級醫生的早餐他可以包圓不是一句空話,而是一直做着,從年初就持續到了現在。
方子業不可能分給碩士、博士管牀醫生正兒八經的錢,就只能給他們送一些小福利了。
專碩和博士都是學生,不是正式職工。
大家都沒錢拿,方子業也不好例外。
哪怕方子業願意,有錢給也不行,這是破壞行規的。
碩士和博士有學業補貼,這就是目前的政策。
“不知道,師兄,你要發就發一點吧,不發也無所謂了……”蘭天羅可沒記這麼多。
他任住院總了,也就領工資了,再加上科研獎金、專利分成等,目前也算是小財富自由階段。
再說了,爲了給方子業送禮物,蘭天羅幾百萬都送了。
這點小錢,他真的不在意。
“小心童話查你流水。”方子業輕笑着說。
大家都知道蘭天羅有一個金磚女朋友,目前在華科的協和醫院任職,不過聽說經過蘭天羅幾年的軟磨硬泡,有可能在合同到期後來中南醫院。
“親情付…我這流水有什麼好查的。”蘭天羅無所謂,一邊回,一邊繼續堅持住院總原則。
快吃快睡快拉……七點四十分,主任辦公室,方子業領着那個青年妹子入門後,招呼道:“不用太緊張,你先坐,你應該是個醫學生吧?”
“方老師,是的,我是我們醫院本院區風溼內科張喬老師的學生。我叫袁姍姍,女冊那個姍。”
袁姍姍自我介紹完後,才鞠了一躬,語氣感動:“方老師,首先很謝謝你可以讓我父親能夠提前來這邊住院。”
“不要外傳就是了。本院的親戚,不搞得風雨滿樓的情況下,我肯定會在能力範圍內多照顧一二的。”
“你今天來找我是?”方子業問。
病人是從神經內科轉過來的,一切指徵都符合轉科條件,他還是從本院區的神經內科轉了過來,其實也蠻折騰,只是比普通的排隊要略好了一些。
“方老師,我聽我媽媽說,這邊的師兄在談話簽字的時候,說我爸爸的主刀醫生會變成李諾老師和唐老師。”
袁姍姍說完,趕緊擡頭,聲音帶着緊張:“方老師,我其實可以理解您,但我能不能用一下作爲家屬的權利,要求您來主刀啊?”
“畢竟他是我父親!~”
袁姍姍當然緊張,她這麼要求,就是脫離了自己的學生身份,以家屬的身份和方子業溝通了。
“這是非常正常的要求,也不過分,當然可以了。”
方子業說:“不過我還是要爲我們組的李諾副主任醫師以及唐僿副教授爭取一下主刀機會。”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目前的脊髓損傷治療的術式,就最近這段時間,我們科室裡,都是在用脊髓穿刺器置入針刺電極和橋接電極。”
“只要操作標準,無論是我還是李醫生,二人的操作結果都是相差不大的。”
“在前面幾個月,我纔會選擇用手工進行穿刺置入,但非常麻煩,每天的手術量最多就只能排三個到四個。”
“但現在,有器械輔助的話,就能做七八臺。而且質量都很好!!”
“袁同學,你能理解吧,就好比檢驗科的細胞計數,以前全靠鏡檢數細胞,現在則是機器檢測了。”
袁姍姍略訝:“方老師,現在都是用穿刺器了嗎?我怎麼聽我老師說,您親自操作,效果會更加好一些?”
方子業的手工操作會高於脊髓穿刺器的手術質量這件事,普通的患者是不知道的。
但行內人,特別是本院的人都知道。
“嗯,可能會好一點。”
“但其實影響並不大!~”
“因爲兩者手術結束後,都大概率可以恢復想恢復的功能,而即便是手工操作恢復得功能更多,也其實不夠恢復到正常人的樣子。”
“如果對手術質量有要求的,還是要進行後續的‘功能重建’或者‘功能健復術’!”
“袁同學,大概這麼比喻吧。”
“如果說癱瘓患者的功能評分是0,正常人是一千的話,那麼手工操作可以到110,器械操作得分大概在90分左右。”
“而在後續進行了功能重建術後,則是都能到350-450之間,更好的甚至可以到500分左右。”
“初次手術後會有一定區別,但二次手術後是沒區別的。”
“以我對11牀的瞭解,想必叔叔是要進行二次手術的。”
“如果總分只有兩百分,20分的差距肯定不小了。”
“但如果是一千分的總分,20分也就是1%的差距,袁同學,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方子業的比喻又通俗也有點專業,但還是有點擔心父親的情況:“方老師,真是這樣嗎?”
“當然!~”
“不過這是我們目前的預測,並沒有患者經歷過實際的驗證,因爲脊髓損傷患者的手術治療就沒有持續多久。”
“目前,我們醫院的手外科纔剛好接診第一批脊髓損傷手術後的患者進行功能重建術。”
“不過依託我們的動物試驗以及理論儲備,預測是如此的。”方子業回道。
“當然,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我以後會越來越少做單純的低位脊髓損傷病種。而是會陸續選擇接收一些以前不敢收治的患者。”
“其實科室裡也有很多病人也要求我主刀,但我都會建議他們給李諾副主任醫師主刀。”
“包括您父親也是一樣的。”
“當然,袁同學你如果強烈要求我主刀,人工穿刺的話,我也是會同意的!~”方子業也沒有把話說死。
逐漸更替科室裡的病種與完成手術術者交接是循序漸進的,不是說李諾學會了脊髓穿刺器的應用,可以開展這樣的手術,方子業就馬上可以放手不做了。
“你覺得呢?”方子業追問袁姍姍。
“嗯,謝謝,謝謝方老師,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覺得是可以的。”
“我父親,應該可以站起來吧?”袁姍姍雙目中滿是期待。
她不僅是一個醫學生,也是一個女兒。
醫生覺得自己最無能的時刻就是可以拯救專業內的患者,但對親人的病痛無能爲力……
“大概率是會的,除了遇到了非常罕見的意外,我們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意外。”方子業目前也不敢保證這種手術依舊有百分之百的有效率。
說不定就有千分之一的手術無效率,只是沒有遇到。
方子業與袁姍姍二人談話時,主任辦公室外面又傳來了一陣陣爭論聲。
“這也不做了…那也不做,你們方主任是不是隻想着做科研出名啊?”
“誒,他到底是個醫生,是來給病人治病的,還是拿病人作爲材料,給他做研究,賺名聲的?”一箇中年人的聲音中氣十足。
而在中年人對面的蘭天羅音色絲毫不虛,不客氣地呵斥着:“如果沒有方主任半年前放棄功能重建術和毀損傷保肢術,你女兒現在有什麼手術做?”
“躺着纔是她唯一的選擇!~”
“自己快吃飽了就開始砸鍋?”
“你是不是覺得方主任以前沒得手術做才選擇做脊髓損傷手術的?”
“你管這叫賺名聲?”
“你去年爲什麼不帶你女兒去其他地方做手術?你家裡沒錢嗎?還是你覺得你女兒值不得你花這點手術費?”
“賺名聲?你讓別人去賺啊?現在,出院,別讓方主任賺名聲了。”
“去!這是你的權利。說話啊?”
“你倒是說話啊!!!”蘭天羅在住院總階段,而且上了將近十一個月,脾氣正好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