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只是一個普通的週一!
它也是五月份最後一個週一,漢市酷暑蒸騰,侵襲着周遭一切。
方子業早上從停車場趕到病房裡,背後都浸出了一背細汗。
新院區的停車場倒是還有空位,但停車位卻距離科室方向越來越遠。
哪怕是方子業也不可能擁有專屬的停車位。
方子業並未去住院總辦公室,而是直接來到了主任辦公室裡!
辦公室裡,胡青元、蘭天羅二人相對而站,看着揭翰撥弄着電腦。
方子業的師弟揭翰自本院區特意趕來!
聽到推門聲後,揭翰道:“師兄,我和天羅都已經覈查了很多遍,關於脊髓損傷功能再造術的病例報導的相應數據已經收集完畢。”
“投稿的格式也已經調整完,要不要現在就發出去?”
方子業點頭,回道:“你和天羅都覈查過很多次,我也看了兩遍,不用再糾結了吧。”
“你點出去就行了。”
“先不,我再檢查一遍作者排序,別搞亂了,到時候其他教授們有意見!”方子業中途又改了意見。
揭翰將電腦撥轉過來。
方子業確定自己只是共通訊,其他的共通訊和一作的順序沒亂後,便又把文章的內容拉下到貢獻這一塊。
看到明確點明瞭自己與廖鎵二人的貢獻後,才輕輕點頭:“好了,就可以了。”
“這個課題的關鍵和靈魂就是我和廖教授,雖然廖鎵他看起來淡泊名利,我們不能這麼想。”
聞言,蘭天羅和揭翰同時點頭。
胡青元說:“以前倒是沒太多感覺,但廖教授出去一段時間期間,尚坤鵬大哥的能力雖然也不錯,可與廖教授比起來,至少相差了整整一個檔次!”
“廖老師現在承擔的位置,沒人可以代替!~”
胡青元說完,方子業三人同時看向了揭翰方向。
廖鎵的能力之所以這麼特殊,是他的能力是“變異”所得,闖出了一條任何人都沒辦法複製的路數。
揭翰說:“我也不行啊,師兄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那我就點擊提交了啊。”
“就不知道jama的子刊會不會給面子,畢竟只是case report!”
方子業輕笑道:“我的意思是,揭翰你如果可以闖過去,那你的位置也將無法被取代了。”
揭翰聞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又有什麼用?”
“不過師兄,我最近發現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方子業看着揭翰點擊了提交後,便開始打開熱乾麪,一邊攪合:“直接說,用嘴巴說,我看不懂啞語。”
“你總不能用韓語來說吧?”
揭翰道:“李源培師兄他,近期聯絡了很多人!~”
方子業點頭:“嗯,我知道,他去聯絡人是我授意的。”
方子業不覺得奇怪。
方子業需要人,團隊裡面的人手有限,整個創傷外科再加上骨科的人都不夠安排的情況下,方子業只能外求。
揭翰道:“可是這些人裡面,還有好多院士。”
“如果是師兄你親自出馬的話,我倒覺得有可能得到院士的回覆。”
“但李源培師兄他自己聯繫的,我都搞不明白,他怎麼能把這些院士給聚起來的。”
“天羅,你能做到嗎?”
蘭天羅聞言啞然。
揭翰看向胡青元。
胡青元急忙搖頭:“揭翰師叔,我也做不到!”
方子業當面,胡青元會叫蘭天羅和揭翰師叔,如果方子業不在場,胡青元則更多時候以師兄相稱。
滿打滿算,蘭天羅也就比胡青元大了一歲,揭翰比他大了四歲。
“鄧勇教授現在每天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揭翰說完,眯起眼睛回憶往事:“如果鄧教授在數年前就能洞察這一切的話,那也太恐怖了。”
“只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畢竟,李源培師兄在師兄你們這一屆,雖然有些優秀,可比起您和熊錦環師兄來,還是略遜色。”
“而在李源培師兄之前,還有其他一些師兄,也沒見到鄧勇教授這麼護犢子。”
如果是以前,方子業沒辦法回答揭翰的問題。
可現在對鄧勇瞭解比較通透後,方子業才說:“李源培是鄧勇真正的關門弟子,如今應該是學到了鄧教授的真傳!”
“但能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鄧勇的發跡史,方子業是有了解的。
說不得正道,也說不上邪道。
揭翰的眼珠子竄了竄:“難道說,科室裡的一些關於鄧教授的傳聞都是真的?”
“以前鄧教授就是靠着舔段宏教授?”
方子業予以糾正:“舔而無能,那才叫舔,近而飛躍,那叫學習!”
“你就說我師父他的專業實力厲不厲害嘛。”
“哪怕是他沒有走過那一步,他的專業能力在教授堆裡面也是一等一的……”
學習,只要不走歪門邪路,去陷害別人,那都是正經的。
舔老師、舔同學,舔朋友以獲得學習機會,那算歪門邪道嘛?
如果是的話,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獲得老師的真傳!
和老師裝清高,他憑什麼教你真本事?
揭翰聞言默然。
話題似乎朝着不對的方向衍生,懂事的胡青元馬上將話題割裂:“師父,不是說,國外的教授都挺直接的嘛?”
“爲什麼這次的那個瑞恩教授,還如此客氣?”
“話裡話外,也有很多人情世故啊?就只差把您吹上天了。”
方子業聞言,吸了吸鼻子,沒有回話。
蘭天羅則是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青元啊,我雖然也暫時還沒有出過國,但我知道,國外的人比國內更加慕強。”
“而且,國外的生存和競爭法則也更加殘酷。”
“能者上,弱者滾這幾個字是被演繹得淋漓盡致的。如果師兄沒有絕對的實力可以征服對方,你就可以看到對方的真實臉色了。”
胡青元恍然大悟。
“好了,揭翰,你是繼續在這邊休息一會兒,還是直接回啊?”
“提交完了就只等着反饋了。”方子業問。
論文的撰寫工作,方子業當然要抓在手裡,他是課題絕對的靈魂核心。
廖鎵知道方子業團隊揭翰的論文書寫功力,肯定不會糾結是揭翰行文。
其他人想要寫論文,方子業肯定不會給對方機會的。方子業也沒有大方到自己主持的課題還謙讓的地步!
“我先等等啊,師兄,我都來了,還能不蹭一頓飯再回麼?”
“我在這邊隨便走走,換個環境可能思維就更活了。”揭翰道。
方子業說:“這樣也好…不過外面熱得要命…以你這體格,估計出門就得汗溼!”
“你要不還是在辦公室裡老老實實待着吧。”
揭翰從善如流:“好嘞,師兄。”
“走,去交班查房……”
“……”
方子業纔出門,正準備進醫生辦公室,卻聽到護士站那裡有人在吵。
“我爸的情況非常嚴重,我是來看病的,住個院還要等這麼久,等的這段時間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你們能擔得起責任嗎?”
“還有沒有點人權意識了?”一箇中年婦女拍着桌子。
胡青元聞言,輕聲道:“師父,天天都有人爲了住院的事情吵。”
“現在我們病房脊髓損傷的病人已經排到了九月份去……”
值班的護師應對自如:“這位家屬,你冷靜一下,你覺得排隊候牀的病人哪情況不嚴重?”
“你來挑一個,你給他打電話!!!!”
“你隨便挑,你自己去說服他!”“脊髓損傷不屬於急診範疇,這是擇期手術,擇期病種,大家都在等。”
“至於等待期間出了什麼事情,你如果特別擔心的話,樓下有ICU啊!你直接住進去,絕對不會出大問題!”
家屬聞言,被噎了一下。
“還找不找?排隊預約牀位的家屬電話都在這裡了,每個都可以打得通!~”值班護師說。
家屬軟了。
她怎麼可能真敢打電話,她只是篤定護士不敢噴她,她如果打電話給別人家屬,被罵得狗血淋頭都沒地方去說理。
“護師,妹妹,求你了好嘛?你讓我爸先住院吧,他因爲自己的病情都快抑鬱了。”
“他這麼大一把年紀,真的很難,您幫幫忙好嗎……”
值班護師說:“那幫不了的,先來後到。只能先來後到,如果大家都要幫忙的話,這就亂了套了。”
“我對你父親的現狀表示同情,但每個病人都不容易!”
“你就說嘛,這個小朋友,十六歲,正是讀高中的年紀,但他初中畢業就休學了,如今還沒有機會回到學校去。”
“高考對他來講不重要嗎?”
“他的人生還很長,他還這麼小,他連正式的人生都沒有進入,我也不能爲了他就給他插隊啊……”
“在我們這裡預約的病人,有孩子的母親,有孩子的父親,有母親的孩子,有父親的孩子……”
“你的情況只是你自以爲特殊!”
“當然,除了我們醫院,還有很多醫院你可以去。你有選擇不排隊的自由。”
女人道:“其他地方能去哪裡嗎?你告訴我,可以去哪裡?你以爲我沒去過啊?”
“我但凡可以想到其他辦法,我至於來這裡求您嗎?”
值班護師陳雨桐默然!
“對不起,我負責排隊預約,是我的工作職責,我不能感情用事。”
“擇期手術預約制度,是我國法定的制度。”陳雨桐說。
“那你敢保證,你們這裡所有的住院病人,都是按照順序來的嘛?”女人問。
“預約住院的,絕對按照順序來,沒有任何差池。”
“轉科病人會根據他住院時間略優先。”陳雨桐也只能給一部分暗示。
現在來預約的家屬就兩個,一個是小男孩的家屬,一個是老人的家屬,也就是目前的中年女子!
她給了一條相對更快的路,至於對方可不可以操作進去,她管不了了。
如果人更多的情況下,她是不可能說這種話的。
……
方子業沒去勸架,聽完爭吵後,搓了搓臉龐。
結合人工智能的脊髓穿刺定位器,必須要儘早研發出來,否則的話,目前沒有人可以接手他的工作,脊髓損傷的病人會越堆積越多!
一個術式如果研發出來只有個人可以做的話,那麼這個術式的研發就是不成功的。
手術要真正地惠及了患者,纔是真正的術式,否則就是個人裝逼的極限操作!
但這需要時間。
要一個器械可以達到5級以上的穿刺術水平,真的需要很長的時間去研發。
至少得兩年起。
否則的話,就對不起5級國手級這個‘不可思議之境’!
甚至兩年都不止。
……
“希望這篇case發表出去後,可以吸引一批穿刺術非常好的同行過來交流吧!~”方子業輕輕說。
胡青元就在方子業身側,低聲道:“師父,對不起,是我們不肖!~能力太差了。”
方子業搖頭:“不是的,是那個水平,可遇不可求。”
“我們現在掌握的術式,對於術者的要求太過於苛刻。還不算成熟的術式。”
“目前只是處於我們能用,無法推廣的層次!”
“……”
5月28日,《JAMA Neurology》編輯部。
《JAMA Neurology》是由美國醫學會出版的臨牀神經學領域國際權威期刊!
艾維是編輯部的職業編輯,每天接到的投稿無數。
《JAMA Neurology》的IF(影響因子)高達20+,是所有神經相關領域的專家和學者都削尖了頭想要發表的。
所以,他每天閱讀的論文良莠不齊!
“Shit!case report這種垃圾類型的文稿,怎麼進到了我的郵箱裡侮辱我的主場?”
“如果不是必須要保持職業素養,我都不會給你十秒鐘的時間。”
“你最好期待你的簡介可以打動我。”艾維端着咖啡罵了起來。
雜誌編輯部也沒有那麼高大上,其實也有很多坐班編輯。
身後有人說:“怎麼又有病例報道投稿了?我們不是明確說了,不接受病例報導的麼?”
艾維點開了頁面後,才忽然說:“NONONO!我剛剛纔注意到,投稿人是我之前約稿過的星標作者!~”
“等等,我需要回憶一下。”
“華國人,Fang?!”
“嗯?布洛爾,你來看看,我是不是眼睛花了???”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出現?”艾維說。
“什麼?”布洛爾饒有興致地轉了一下自己的椅子,而後推了推眼鏡。
“這個術式應該是自命名的手術術式,但這個單詞,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應該是脊髓損傷、全癱患者的功能再康復?製造?”
“什麼鬼東西?”布洛爾也驚呆了。
但很明顯,這個東西,第一時間就抓住了他們的眼球。
脊髓損傷,全癱患者,這兩個標籤將不治之症拉滿了!
作爲臨牀神經病學的編輯,他們自是知道脊髓損傷的。
可哪怕是最先進的脊髓性癱瘓治療的前提都是具有少部分功能的患者,而不是完全性癱瘓的患者!
這個臨牀病案,不是放大功能,而是?
一個小時後,兩人非常細緻地閱讀完了論文細節。
而後對望了一眼,布洛爾說:“艾維,如果不是你郵箱裡的星標作者,我可以肯定對方在數據作假。”
同事琳娜這會兒打印出來了一堆表格,是關於Fang ZY漢市大學附屬中南醫院爲通訊單位的所有信息:“艾維,這個方教授不可能數據作假!”
“他曾經發表過很多論文,你們看!”
“有我們JAMA的主刊,有nature,還有CAA的臨牀研究!”
“這些論文,好像全都是開創性的。”
“我的郵箱裡,這個方教授也是星標作者,我也曾經和他約過稿,但被他婉拒了。”
“或許是這一次的課題研究正好是神經臨牀相關,也記得我們的約稿,就投給了我們。”
“我們應該謹慎對待,如果這個課題是真實的話,哪怕是nature也不能完全衡量它的科研意義,是它帶給了Nature榮耀!”
“我們要不要上報給主刊編輯部?”布洛爾忽然建議道。
艾維和琳娜二人想了想,都點頭:“先報告給主編吧,這個課題,太特殊,太重要了,這個作者,也是外科領域最近幾年進步最快的學者,沒有之一……”
“目前這位方教授,已經躋身全世界頗爲知名的學者之一。”
……
兩日後,JAMA編輯部決定親自動身前往華國的漢市。
脊髓損傷的全癱瘓患者的臨牀功能再造,這個項目太特殊了,特殊到不親眼見證全程,他們都不敢輕易同意發表和拒稿!
哪怕是假,也要抱着一絲萬一是真的希望。
如果是真,那麼全世界都會爲之沸騰、瘋狂。
脊髓系癱瘓的時代,將要翻開新的一頁,從今天開始,可能就沒有脊髓系癱瘓這個名詞了。
總有一天,它會如同“天花”一樣,存在於醫學的歷史中……
成爲歷史的重要節點之一,就是某個新興科研的開啓。
方子業不知道這一切,他只是繼續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而且,方子業還比較忙!
他在忙着帶科室裡的‘天線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