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郡王府。
李筱歌撫摸自己已經有點凸顯的肚子,臉上浮現屬於母親那獨有的溫柔,她覺得這個孩子是她的福星。
她在淳郡王府的日子本來已經不好過了,管家大權被素芊芊把持着,寵愛被沈晚馨霸佔着,她什麼都撈不到而且還被淳郡王厭棄,可一檢查出來有身孕,便又得到了一個緩衝;本來因爲她的不受寵,家族已經要削弱地她的支持了,但隨着她有身孕卻又給予了她更好的待遇;現在諸事繁雜形勢變幻,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照理說正妃很忙,第一側妃也要頂上,但她懷孕了,所以避開一切的紛亂。
這個孩子還沒有出生,就給她帶來了無數的好運,若是出生了,還指不定讓她多好,只可惜李筱歌不顧自己的下脣已經被咬破,心中黯然。
可惜她的身體,根本熬不到那一天。
整個京城中,也只有李筱歌真心希望清暖繼續呆在寧親王府,畢竟若是清暖執意守寡,皇帝也不可能讓清暖一個人蹉跎一生,絕對會過繼一個孩子給她,只有這樣自己的孩子被過繼了,才能夠真正的保住,而且還有遠大的未來。
雖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不是嗎?
清暖並不知道李筱歌的心思,所以對李筱歌的示好還是挺感動的,只不過她在這個時間對所有人都存了警惕心,加上李筱歌是正在養胎的側妃,也只見了清暖一次,便沒有讓李筱歌有機會提此事。
事實上,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纔是天下震驚。
身體剛好一點的蕭清翊,不顧敬敏公府的權勢,要求進行御前辯駁。
“大哥,你爲何……”清暖聽見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了回去。
蕭清翊的身體因爲失血過多,還是非常不好,他的臉色也很蒼白,但他的眼神卻是無比的堅定:“我當然要去,因爲我們本來就是對的。”
“大哥……”清暖的話裡帶了幾分哀求的意味。
她心裡已經確認洛祈涵死了,雖然她很想爲容冽報仇,但更不想拖自己家人下水,可若是清翊進行御前辯駁,那就是公然處在了和敬敏公府的對立面,甚至是跟皇帝、太子作對。
文昌侯府就是再有底蘊,也不能夠跟皇帝當仇家啊?要知道,皇室成員之間的內鬥與臣子和皇室對着幹,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啊清翊輕輕搖頭,他摸了摸妹妹的頭髮,神色堅定:“暖暖,我們纔是對的,你不希望容冽死後也沒有清白名聲吧?”
“可……”清暖自然不希望洛祈涵的名聲不好,但她更不希望家人出事。
洛祈涵已經離開了,但她的家人還活着啊,應該這樣說,就算洛祈涵還活着,她的第一選擇都會是家人而不是洛祈涵。
“我和容冽這一路走來,也曾徹夜長談,我才發現世人對他的誤解有多麼嚴重。”清翊脣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尸位素餐的人,自作聰明的人,阿諛奉承的人……這些牛鬼蛇神都能夠身居高位,可容冽卻只是因爲是嫡皇子就遭受這等不公的待遇……”
想到這些,清暖也黯然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清暖最後輕輕地說,“大哥,你還是不要……”
“不行,我一定要御前辯駁”清翊這次卻非比尋常的堅定,“你知道因爲皇上的偏心,敬敏公府,不,甚至和敬敏公府有點關係的姓岳的人有多少身居高位嗎?他們中間有多少個能人,有多少個草包,你分的清嗎?這不是讓百姓受苦嗎?”
清暖低下頭,不說話。
清颯一路跟着兄長,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不平的事情,所以他冷笑:“姓岳的蛇鼠一窩,就沒什麼好東西,如果能夠將他們徹底打壓下去,自然是最好不過。”
問題是這次能夠徹底打壓嗎?你們頂多讓岳家名聲變差而已,若是皇帝不想……清暖想到這裡,不免有些沮喪。
洛明霄最看重名聲,若是大哥御前辯駁成功,讓岳家名聲大損,自然是會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但這也等於會在皇帝心裡記下一筆,絕對討不了好的“我不允許你做這種事情”清暖還是搖頭,她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說,“百姓的生活,我看不到,但你們卻是我最珍視的人,我寧願百姓繼續處於這種狀態,都不希望你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顯然非常羞愧。
公然承認自己寧願犧牲那些百姓也要保全家人,這種事情是需要勇氣的。
“暖暖,你看不到,但我看見了。”清翊微微一笑,很輕很淡,卻異常堅定,“我看見了。”
如果我沒有看見,就算我心裡知道百姓是如何的被欺壓,如何的活不下去,如何的苦不堪言,我也沒有向皇權對抗的勇氣,畢竟他們不干我的事,我大可不必承擔風險,但偏偏,我看到了。
我看到他們是如何辛苦勞作卻只能維持一天兩頓而且都是粗劣至極幾乎無法入口的食物,我看到他們的土地被侵佔是如何的敢怒不敢言,我看到那些豪門大戶是如何盤剝百姓的血汗,我看到了這一切我都看到了,我從前自負自己關心百姓,卻發現那不過是居高臨下的施捨一般的憐憫罷了,我從來不曾瞭解過他們,知道的東西也都是片面的,現在想想,從前的我是多麼的可笑。
“當今聖上的確是明君,他唯一的不是便是任用敬敏公府的那些草包。”清翊說,“其餘的封疆大吏,大部分都是有能力的,就算是金復這種攀上了英郡王的衣冠禽獸,在處理政務上的手段也不錯,不至於讓百姓太過淒涼,我倒寧願看到這種有能力的貪官身居高位,也不願意看到那些草包禍害百姓”
清暖終於知道爲什麼祖父說洛祈涵可怕。
自家大哥是按照文昌侯府標準的繼承人模板教育出來的,就算現在年輕,還有些少年人的輕狂,但至少在大局上是絕對不會出岔子的,可這才和洛祈涵出去多久?就敢和皇室對着幹了?
不要說什麼沒見過人間疾苦的話,歷代文昌侯府的繼承者都是要下放的,而且還是隱姓埋名地在民間歷練幾年,但他們從來不會做這種和皇室對着幹的事情,就算看見了再多的不平,也不過就是心理記上一筆,日後找個機會整垮那人罷了,怎麼可能膽大妄爲到這種地步?
唯一的可能,就是清翊所說的徹夜長談,也不知道洛祈涵到底說了什麼,但想必是非常有煽動力而且有道理的話,否則大哥不可能這樣執着。
洛祈涵都已經不在了,清翊居然都還要御前辯駁,和皇帝太子公然對着幹,若是他還在清暖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心裡是深深的驚駭。
洛祈涵的洗腦功力到底有多厲害?居然讓一向冷靜的大哥都“暖暖,你現在阻止也沒有用。”清颯淡淡地說,“大哥都已經公告要御前辯駁了,若是現在出爾反爾,纔是弱了我們文昌侯府的聲名,這也是祖父和父親沒有說什麼的原因。”
他們的家人,一向都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他們。
“再說了。”看見清暖還想說什麼,清颯的右手輕輕放在了劍柄上,神情雖然冷淡,卻有着極度的自信,“他們也害怕我們魚死網破,且不說文昌侯府的根基和名聲,光是我的報復,他們就不敢承受。”
蕭清颯揹着清翊,不眠不休地逃亡了十天十夜,且不說這其中對抗敵人的消耗,光是“不眠不休”和“十天十夜”就足夠讓人驚駭,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各大世家都有蓄養高手,自然能夠推算出來清颯的實力,然後同時心驚膽戰。
不要說他們蓄養的那些所謂高手了,就連大宗師級高手,都絕對撐不了那麼久,畢竟清颯是帶了個重傷人員逃亡,還要分出一部分內力保住兄長的性命,頂尖宗師做過實驗,他們只能維持這樣的狀態一天多,而清颯卻是他們的七八倍這是一個絕對的怪物,衆人下了結論。
大家都清楚的很,若是真的把文昌侯府折騰沒了,以蕭清颯的功力想不逃走都難,若是沒有了可以鉗制他的事物,所有人都會惶惶不可終日,畢竟惹上一位絕世強者的可怕大家都知道一二,沒有人會想天天提防這等強者的刺殺,就連守備力最強的皇宮恐怕都無法安生,所以他們頂多讓文昌侯府吃虧,卻不敢做得太絕。
若非如此,蕭晉初早在第一時間就會阻止清翊的行爲,又怎麼會把這個消息散佈開來?
“這麼說來,你們是早有準備了?”清暖脣角有了一絲苦澀的意味。
她畢竟還是女子,而且是嫁出去的女子,很多核心事務未必會避着她,但知道的比較晚卻是肯定的。
不過無所謂了,只要他們沒事就好。